“曲阜孔家,受皇恩浩荡,封衍圣公,世袭罔替。孔家本该进忠报国,却反投鞑掳,卑躬屈膝,谄媚贼子。更有害民恶行无数,臣就不一一奏来了。最为可恨者,此贼竟然兴兵抗拒大明,在自家府上伤我北伐军将。今日臣奏请,将降清的逆贼一门斩首示众,以警示天下投降建奴的贼人。”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就连上面的灵药都呆住了。
一阵短暂的安静过后,殿中群臣炸了锅,不管是看戏党还是侯玄演的亲信,都在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随着户部侍郎沈应文扑出来高声反对,大批的文臣纷纷出班,言辞激烈如同砸了他家祖坟。景祐小皇帝经常早朝,哪里见过这么热闹的局面,乐的张牙舞爪。
侯玄演暗暗摇头,这些鸟人已经忘却了儒学本来的面目和真谛,将这种学问和处事法则当成了宗教。不论是什么学说,一旦开始神话某个人或者某个家族的时候,它原本的内核就发生了变化,开始迅速地腐朽起来。
在奉天殿庙堂中央,侯玄演一跺脚,顿时安静下来。
“湖广战事紧急,我没空在这里和你们争辩。此事就这么说定了,孔府满门已经押到金陵,秋后问斩,斩于闹市!”说完迈步走出大殿,亲卫紧紧跟随,出了紫禁城,直奔城外的江宁渡,准备从武昌入湖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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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中比刚才还静,越国公久不回朝,朝中官员已经忘记了他当初是多么的跋扈。再次见识到这种更上一层楼的独断专行,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
侯玄演无心跟他们扯皮,荆襄战事紧急,跟这群中毒已深的腐儒争辩没有丝毫用处。
越国公离京之后的第三天,南京闹市口人山人海,无数人涌上街头,还有从浙江、江西、湖广等地赶来的人。
徐元宝紧张兮兮地守在外面,在他旁边是一正在饮茶的洪一浊。金陵守军严阵以待,潜象营的探子也在周围注意着局势。
刑部大牢中,差官一一问过了姓名、籍贯、年龄,这叫验明正身,是开刀问斩前的步骤,尽人皆知。孔家三十几口这才知道大限已到,人人惨戚戚的,再没有往日高人一等的傲慢。孔胤植哪里想的到,他衍圣公的名号竟然唬不了人了,自家事自家知,出了这个所谓的圣人后裔的名号,他再也没有第二个可以依仗的事了。想到这些年胜似神仙的衍圣公的生活,他的心中万般留恋不舍,都化作对血染刀头的恐惧。竟然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面色苍白的几十个细皮嫩肉的孔府嫡系被推到菜市口,人群顿时惊叹起来。他们背后的牌子上,清楚明白地写着各自的身份。
本来有资格前来监斩的,都是朝中的德高望重的一品大员,但是这些人虽然不肯明目张胆地为孔家求情,但是也没有人愿意前来监斩。马士英倒是乐得前来,但是他的身份敏感,近来又多传宫外大马,宫内小马,两马并槽,食民脂膏的传言。于是前来监斩这么一个万众瞩目的活儿,就落到了礼部侍郎秦牧云身上。
秦牧云本来就是北伐军大兵出身,对孔家毫无敬畏之心,见到这么大的场面,不禁得意洋洋。板着脸仰头看到正午已到,便从锡笔架上提起朱笔,在斩字牌上一勾,大喝一声:“时辰已到,斩!”
三十几颗人头同时落地,一时间哭声震天,更多的是看热闹的吵嚷声。南京的菜市口,第一次这么热闹,就算是当年扬州处决多铎,都不如今天的场面大。
这一天,举国各地有不少读书人悬梁自尽,但是闹事的却寥寥无几。
在南京的闹市斩首圣人后裔,一斩就是满门,这样的事引起的轰动远远没有预想中的大。以往的时候,做官的出身几乎都是读书人,他们也就掌握了所有的话语权。
但是随着各地的讲武堂、医学馆、工匠学堂的兴起,这些地方的学生也读书,但是不读四书五经,不背论语,不写八股文,照样可以当官。
这就属于由下而上的拆毁了孔家店,不知不觉间抽掉了支撑他们的基石,虽然还有上层官员和江南士子们为孔家张目,但是从财大气粗的商人,到底层百姓,都已经感受到了侯玄演的改革带给他们的好处。谁肯舍弃自己现在的生活,去给毫无恩德于己的孔家鸣冤。
以前的时候士子们集体闹事,对国家来说是个绝对的大事,因为那样一来国家的管理人员就会消极怠工,整个国家机器也很难运转起来。
但是如今不同,士子们地位尴尬,“五月恩科”之后,朝廷变本加厉,几乎明面上废除了八股取士的传统。更多时候考校的,都是经世致用的学问。这些掌握了八股技巧的读书人,也是最信奉孔家的人,彻底沦为了无用之人。
那些刚刚奔赴各处郡县的官吏,都是侯玄演一手提拔的,他们不擅长八股文,却依旧做了官。他们就是对侯玄演最忠心的人,因为侯玄演一旦倒了,他们的官职恐怕马上就要被顶掉。
有了这些各地的基层官吏的忠心耿耿,侯玄演此时振臂一呼,随便成立一个学说,就可以迅速超越儒学。
要知道当初的百家争鸣,也就是因为汉武帝一句“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而结束了。真正掌握一个国家的人,他的思想对这个国家的影响力,不是那种名义上的君主所能够比拟的。
此时的侯玄演已经来到了武昌府,进入湖广的一刻,就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战意。
和承平日久的金陵不同,这里到处都是行止匆匆的公人。统筹运粮、招募民壮...一切的战备都在紧张有序地进行。
侯玄演率众来到城内,也不禁感慨:“荆襄真是久战之地,空气中都有股硝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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