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菜疙瘩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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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污浊而散发着恶臭的水面漾开一圈圈纹路,顶上黏糊的未知赃物落了下来,啪嗒一声。



    零贰动了动耳朵,止住脚步,贴在积污的滑腻石壁上,几息后,“不好,他们追上来了。”



    “还来得及,莫耽搁。”



    两人提升速度,飞快赶路。



    阳光骤烈,在这刺眼的光芒下,公孙靖豪情萦胸,凌厉的目光瞥向鼻青脸肿瘫软在地的掌柜。



    掌柜脸皮微抖,不敢看这青年。



    “殷朝当亡!”公孙靖抬脚挑起掌柜的下巴,嘲讽,“这就是你效忠的太子,漠视全镇子民的性命,自己从臭水沟里逃走了。”



    太子?



    掌柜的眼神涣散了一瞬,突然明白了过来,他真正的东家是皇族!



    难怪,难怪县衙每日都会拉十数名“疑犯同伙”去菜市场砍头,这哪里是疑犯同伙啊,分明是无辜百姓,为的就是逼太子出来救他们!



    “呸!”掌柜心中愤怒,盯着那张脸恨不得生吃活剥,一口血水吐在公孙靖的鞋子上,“你这为非作歹的卑鄙小人,有何脸面谈论太子!”



    “好个奴才。”公孙靖厌恶地一脚将他踹开,吩咐左右,“将他剁了喂狗。”



    越接近出水口,积水越深,最后几乎是游过去的。



    近段时间雨水少,出水口一半没在江水中,一半露在岸壁上。



    他们入洞是下午申时,再见天日已是傍晚十分,到处暗蒙蒙的,江面上的渔舟货船已经点了灯火。



    扒开水草上岸,借着树木遮掩潜入岸边的杨柳林里。



    “殿下,您在此等我,我去弄条船来。”



    “恩。”



    湛长风打开防水的牛皮包裹,换了干净衣物,她带的东西不多,一把剑.一块藏云涧令箭.一朵帝王花而已,这些东西先前被姜微搜走了,后来又被她趁乱拿了回来。



    不多时,零贰回来了,“他们还没追到这边,我们得赶快动身,到了水上就安全了。”



    “带路吧。”



    这个时辰脚夫们都已经卸完货回去休息,打鱼的也已经归家,码头上只有零散几个人,十分冷清。



    湛长风跟着零贰快步走向一艘货船,忽地,她看向路边支摊的妇人。



    脚步顿下。



    “殿下,您怎么了,快些走!”此时零贰也不免焦灼,那些人可要追来了。



    湛长风心跳加快,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在牵扯着她,让她无法干脆离去。



    她望了眼远处停泊的货船,脚步一转,向那妇人走去。



    妇人愁眉苦脸地往锅里加水,见湛长风站在摊前,“来尝尝呀,好吃又解饿!”



    “你这什么汤?”



    妇人朝小孩后面的大人讨好一笑,这才回道,“菜疙瘩汤,菜是荠菜,疙瘩是白面疙瘩,里面还加了酱油.八角.茴香哩,你闻闻,鲜不鲜,香不香,只要五文钱一碗,保证管饱,要不要来两碗?”



    脸盆大一锅,汤里加了酱油,颜色暗沉,菜叶子在汤水里飘,妇人拿着漏勺一搅,婴儿拳头大的面疙瘩从锅底泛了上来,沉沉浮浮。



    面疙瘩表面坑坑洼洼的,且浸了酱油的颜色,长相实在不佳。



    湛长风莫名觉得有点恶心,像是一颗颗染了血的人头。



    “殿下!船要开了,咱们快走吧,您饿了的话船上吃!”



    湛长风后撤了一步,她要尽快离开这里,去衡州安排事物,那些人的势力不知道究竟铺了多大,说不得整个天下都被他们玩弄在鼓掌间,如此,诸侯战争岂不可笑。



    但是湛长风撤不了第二步,她定定看着妇人,耳边的声音都消散了,“你为何愁眉苦脸”



    “哎哟,”妇人拧着眉毛,连拍几下大腿,皱纹遍布的黄脸骤然阴沉,“还不是我那口子,县太爷把镇子都封了,我那口子没出得来!”



    “等解禁了,自然会出来,你且安心。”



    “殿下!”零贰的脸扭了一下,“殿下,我们真的该走了!”



    “哪里有你说得那么轻巧,”妇人抹起了眼泪,“我听守卫说,县府到处抓人,每天都拉着十来人去菜市口砍头,我家那口子长得又是凶,被误抓了可怎么办哟!”



    湛长风闻言一怔,随即凛然地看向零贰,“你为何不告诉我。”



    “...殿下,您乃万金之躯,请以大局为重。”只要太子不死,易家不亡,牺牲百姓性命又如何。



    零贰不退不让,直视着她,却见那黑眸仿若沉渊,愈发深邃森冷,勾起心底未知的战栗。



    “你还瞒了什么!”



    零贰不禁咬紧了牙关,他知道这一声质问也许没有意义只是在压迫他的心理防线,也可能殿下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在等他坦白,他可以选择闭口不言.矢口否认,但是面对那双眼睛,嘴巴已经张开了。



    他无法抵抗,“...旗山奇袭后,一些人被俘,包括黎云观松石子,未来得及逃走的黄大仙,他们每日在菜市口,被钉上木驴,遭凌迟,至今已剐一百二十刀...未死。”



    最后两个字俨然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受如此酷刑,未死便是最大的地狱。



    湛长风沉默半响,竟笑了起来。



    零贰怕她打击过大,悲怆跪地,“殿下,此去衡州,他日亦能卷土重来,为他们报仇啊。”



    湛长风不理,兀然问那吓傻了的妇人,“亲友正在遭受欺凌,你可视而不见自己逃走!”



    “啊?!”妇人慌张地摆摆手,“不能。”



    “无辜之人因你惨死,你可会坐视不理自顾避难!”



    “不会!”



    “听到了么零贰,乡下妇人都知道如何选择。”



    “但您和他们不一样!”



    “我有何不一样。”湛长风听见马蹄纷叠,大肆吹过的风鼓起了船帆“我先是芸芸众生里开智的生灵,然后才是殷朝太子。”



    “殷朝太子能为了一个目标,拿天下人做棋子,即使背负无数血债亦无惧,但是我不能用未来的报仇搪塞现在的退缩。”



    湛长风抽出了剑,剑身映着她锋利的眉眼,和纵马杀来的追击者。



    这才是真正的她,只为顺心意,只为强而强,无论对手多么厉害,只管一剑砍去。



    她,要么在荆棘中鲜血淋漓地前行直到毁灭,要么征服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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