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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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淡的皂角清香里,一袭缝补后的灰绿旧衣,裹着还未抽条的娇弱少女。



    鸦青的长发在头上左右两侧,盘着最简单的丫髻,又一并拢到后面,侧结成一条秀巧长辫。末端用一根大红头绳紧紧缚住,便是少女身上唯一亮色。



    清爽,干净。



    这是徐贤妃,第一次见到美娘。



    而小姑娘低着头,乖巧请安的样子,也让徐贤妃意外的想到自己的童年,心里莫名柔软下来。



    “怎还穿着这样旧衣?瑞姑你没给她寻身新的?”她没留意到美娘已十足标准的请安福礼,却对她这身打扮很意外。



    瑞姑道,“是这孩子不肯要。说蒙娘娘救命之恩,已经无以为报了。如今要走,更不敢拿府中一针一线。”



    不贪小便宜的人,总让人高看一眼。



    徐贤妃更添三分好感,可芭蕉却不忿的嚼舌。



    “那这些时在府里,也没见你穿成这样啊。别是知道娘娘心软,故意穿来的吧?”



    漆黑的眸光一闪,似凉风拂过,芭蕉不觉打了个激灵,却恍惚错觉般,小姑娘还是低着头,糯糯的说。



    “这是在府衙呀,民女怎能丢了娘娘的脸?但如今要回去了,自然要穿回自己的衣裳。这,错了吗?”



    徐贤妃嗔怪的瞪了芭蕉一眼,“这点小事,计较什么?美娘是吧,你也别怕。本宫能救你,也是咱们有缘。回头瑞姑你还是给她收拾两身衣裳,省得这么走出去,还叫人说我堂堂王府,连身新衣裳也给不起么?”



    美娘乖觉,再次拜谢,“民女年幼无知,思虑不周,连累娘娘操心了。娘娘如此仁厚,民女日后归家,凡进庙宇,定要烧香祝祷,求上苍保佑娘娘福祉绵延,万福金安!”



    这话徐贤妃爱听,命芭蕉把赏赐之物拿了出来。



    见她当真只是随便抱了两匹细布出来,不由又皱起了眉。



    “怎么办事的?挑得这样老气,换鲜嫩的来!”



    要说芭蕉平素也算得脸,今儿却一再被骂,实在有些丢脸。



    可此时,那小姑娘却又出言替她解围了,“娘娘赏的,必是好东西。颜色略重,正好孝敬家中长辈。至于民女,实不必娘娘操心。”



    听听这小嘴儿甜的!



    所以芭蕉不喜欢美娘。



    一个嘴甜的,最讨厌就是嘴比你更甜,更能讨人喜欢的人了!



    果然,徐贤妃好感加倍。



    “你有这份孝心,本宫也不拦着。既如此,把大红宫绢取两匹来,再让厨房准备些点心,回头给她一并带回家去,也分给邻居们尝尝。”



    瑞姑淡然瞟一眼芭蕉,等美娘再次谢过,正要带着她退下,芭蕉却似被瑞姑那一眼给激怒了。



    “这都要走了,娘娘也好生看一眼这丫头,长得可真不赖呢!”她强行出手,把美娘始终低垂的下巴,狠狠抬了起来。



    芭蕉心中冷笑。



    因相貌平平,徐贤妃可最忌讳漂亮女子。在她嘴里,那不是“祸水”,就是“狐狸精”。如今让她看清这样一张脸,就不信还能对美娘这么客气。



    “放肆!”



    芭蕉本来自以为得计,却在一记耳光突然打到脸上的疼痛中,懵逼了。



    打她?



    娘娘刚才没有打美娘,却来打了她?



    徐贤妃收手,还有些心疼美娘。



    瞧瞧那小下巴,都给捏红了。眼睛也是泪汪汪,瘪着小嘴要哭不哭的。啧啧,真可怜!



    她是忌讳能勾引她老公的漂亮女子,可她并不忌讳漂亮的小女孩子呀。



    瞧瞧美娘这平平板板的小身材,分明还是个孩子。



    所以芭蕉这番作为,没有招来徐贤妃的反感,反而激发了她的慈母心肠。



    想想这小姑娘给自己带来的好处,徐贤妃难得大方一回,从皇上那堆赏赐里,扒拉出一对看起来没那么贵的镂空八宝缠枝银镯,给美娘直接套手上了。



    “好孩子,别哭,这镯子赏你了。”转头瞪向芭蕉,她原想说,捶她一顿给她出气,可感觉又不太有气势。



    瑞姑适时接话了,“芭蕉娘娘面前失仪,回头奴婢自会按宫规处置。”



    徐贤妃重重嗯了一声,“是该好好教训!滚!”



    被拖下去的芭蕉这才知道后悔。



    瑞姑那一眼看她,只是警告。而这会子落到她手里,会有好果子吃么?



    自己干嘛这么贱,要跟个马上就走的小丫头片子过不去?就算是为了给瑞姑找不痛快,换个法子不行么?



    欲哭无泪的芭蕉滚了,美娘平白又得了对银镯子。



    原本徐贤妃还想把她拉到自己的母性胸怀里安慰安慰,忽地人报,“殿下来了!”



    徐贤妃顿时撒手。



    还是亲生儿子最要紧。



    美娘没有半分犹豫,低头敛眉,老老实实侧身避让,跟瑞姑一起退出房间。



    只在与那少年擦身而过间,留下淡淡皂角香气。



    闵柏问,“那是谁?”



    他又不瞎,一个民女无故出现,他若不问,反显得刻意。



    至于此人是谁,他已猜出几分。



    徐贤妃含糊道,“不是甚么要紧之人,你怎地来了?”



    闵柏心中有数,不再追问,只道,“方才何大人请了我去,说起百姓要为我建生祠之事。孩儿再三推辞,何大人却讲了许多大道理。皆因这次天灾过大,要给百姓们一个念想。于是孩儿只得应承,让他们在对着港口的小山上,修一座白龙庙,只供奉神灵就是。”



    “孩儿又想,既要建庙,何不在那庙后建一座高塔?日后夜里点上灯,也能给晚归的渔船指引方向。也算是咱们母子初来本地,为百姓们做件好事了。何大人他们听了皆说好,已着工匠去勘探地方,又派人去江州官府协商。只孩儿既答应了建塔,恐怕就要挪用些咱们修建王府花园的材料,还请母妃见谅。”



    徐贤妃一点也不想见谅。



    “你这孩子,是不是傻呀?”



    “百姓们要修庙,你让他们修就是了。横竖又不是你要他们修的,谁还能说你的不是?”



    “再说那港口对面的山,又不是咱们湖州的地盘。这会子你倒好,巴巴跑到别人的地盘,去帮别人修塔,是钱多得烧不过么?”



    “且日后经年累月,点灯费油的,又是一大笔开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会过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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