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从杀伤人数来看,中兴军士兵精勇,歼敌更多,但仍未能打破元军的绝对力量优势。元军凭着庞大的规模占据了康郎山,中兴军退回邬子口,双方隔着十几里水面遥遥相望。
张镝在港口聚集众将,进行战情检讨。这一战将士们打的很好,能够不畏强敌、奋不顾身,但船只的劣势是人力很难弥补的,敌人的高大楼船让将士们吃了很大的亏,承受了数千人的伤亡。虽然杀死的敌人更多,但同袍的浴血还是令人心痛不已。
前线将领们热烈请战,发誓要多杀敌人以泄心中恶气。参谋部却客观的指出敌我优劣,认为强冲硬打并不可取,应当在邬子口采取守势,以坚守港口消耗敌人为上。
张镝比较认可参谋部的意见,但将领们的坚持也不能不顾及,权衡之后还是决定照众将所请,整理队伍,出兵再战。
“有哨船来报,元军大船首尾相接,排列甚密,于康郎山以南罗列船阵。末将以为,如果一定要打,建议采用火攻。”中军参谋官秦宝宫根据情报向张镝提议。
“敌船高大,但行动迟缓,我船低小,却往来便捷,火攻确实不失为一个办法。”这年头三国的评话在市井中十分流行,贩夫走卒都知道火烧赤壁的故事,水战中以小敌大、以弱胜强,莫过于火攻。
“只不过火攻要仰赖天时,其实难料,并非稳妥之策。”
对火攻的办法也有人提出异议,很多事知易行难,火攻说说容易,但『操』作起来存在诸多的不确定『性』。只是眼下别无破敌良策,唯有以火攻试之。
张镝在邬子口做军情检讨的时候,康郎山的张弘范水寨也在部署作战策略。他所面临的这支中心军水师虽然规模小,战斗力却十分强悍,不得不引起充分的重视。
张弘范的幕僚军师们建议应该利用己方楼船高大的优势,结成船阵,居高临下以杀伤小船上的宋军。船阵以大型楼船围成一周,像一个水上的移动城池,低矮小船上的中兴军若要接弦就必须像攻城一样蚁附攀爬,难如登天,己方没有不胜之理。不过为了船阵的稳固,须以铁索相连。
铁索连舟听起来好像很熟悉,远的如三国曹阿瞒、西晋王濬,近的如焦山的张世杰。后人开了上帝视角,觉得这种办法蠢不可及,自我限制了机动『性』,但在那个船只动力全靠风帆和人力的年代,这在某种程度上已是最好的办法。因为大船在内河和内湖打水战机动『性』本就很有制约,而且冷兵器时代很多时候所谓的水战其实也就是换了一个战场,从陆上换到水上,仍旧是步兵打步兵那一套。大船连在一起增加平稳『性』,方便步兵在各船之间往来运动,防止单独的大船被小船围攻,可以有效的抵御敌人,这相当于把水战换成了攻城与守城之战,铁索连舟的防守方具有天然的优势。
当然,由于铁索连舟无法行动,确有遭到火攻而失败的前车之鉴。
但火攻不仅仅是个技术活,更是一个运气活,顺风顺水才能放火,但是风什么时候成,什么方向,这种天气预报的活可不是一般人能预料的。
史上因铁索连舟而失败的事例是有的,但也不乏成功的例子,比如西晋的王濬以此法而破灭了东吴。
唐人有诗云:
王濬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
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
所以任何战术都要根据现实情况,没有一定坏的战术,也没有一定有效的战术,要看何人、何时使用。对张弘范而言,以楼船船阵铁索连环应该就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大胆假设一下,如果没有那一场东风,东吴是否还能破曹『操』?
……
两军相持数日,往来几十场小战,各自守着境界,并未能改变僵局。
五日后的八月十一日,中兴军从邬子港出兵,张弘范于康郎山南面罗列楼船,结成船阵迎战,数百艘楼船用铁索、木板相连,间杂以艨艟、走舸,远望如数里方圆的水城,气势恢宏。
中兴军的船队就小了很多,张镝将三四百艘由渔船和商船改造的中小型战船编为十一队,每队都有大将统领,配以火器、弓弩、长兵,中间一队三四十条船从表面上看不出差别,实则别有安排,船舱中载满柴薪、火『药』、火油,船上密密麻麻的“士兵”则都是稻草扎成,外披衣甲,实际只有几个驾船的水兵是真的。
十队战船轮番冲击元军的楼船,但船小不能仰攻,火炮虽能打破元军的楼船,但数量太少,而且楼船连接在一起,互相支持,即便中炮也不至于沉没。相反元军的弓弩从高大的楼船上俯『射』却给中兴军造成了不小的威胁,连续几队的攻击都败退下来了。
大伙儿心里都憋着一股恶气,中兴军是海上苍龙,何曾像这样被人压着打过!
八九月之间正是冬夏季风交替时节,张镝一直未等到稳定的东南风。
形势比较不利,相对于康郎山的第一场战事,列阵后的元军楼船显然更加难打。张弘范趁胜派出艨艟反攻中兴军的船队,不过在船只大小相当的情况下,正儿八经的水战是不可能打得过中兴军的。祝英芝和吕三彪两个海盗出身的大将竞相出战,歼灭元军艨艟数十条,让上千敌人喂了鄱阳湖的鱼。
打到后面,双方都认清了情势,中兴军没法攻上元军的船阵,元军也没法用正常的水战打败中兴军。
直到傍晚,情况终于有了变化,东南风起了。
“举旗,擂鼓!”
后方张镝的坐舰上举起了红旗,擂响了进攻的战鼓。
三百敢死士『操』纵数十条火船顺风顺水,迅疾的向敌人船阵冲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