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值材勇是一半训练,一半巡逻驻守,州城里正常情况下有五六千材勇在城里各个驻屯所待命。不过四五月份时值春播,正是农忙的时候,志愿材勇大部分都放假务农,参加轮值的不到平时的一半。
以上可知,目前州城可用的兵力至多有三四千正兵和差不多数量的材勇,相加不过六七千人。
这样的兵力已经比较可观,没有特殊情况是足够用了。但万一发生特殊情况呢?
比如,城内的回坊忽然炸窝了。
泉州的回坊大部分位于城西,大约是为了寓意自己的故乡在西边,连他们的墓地也多在西面,头朝西下葬。
在过去,回回们似乎一直享有某种特殊的优越性,他们很会经商,普遍比汉民富裕。更重要的是他们有相同的信仰和严格的宗教组织,这让他们从心理上自觉的跟汉人区分开来。回坊里的建筑也比汉人的房屋更高大坚固,他们用坊墙与外界隔绝,很少允许汉人出入。不过现在的泉州官府已经强制要求他们打开坊门,执法队和驻军必须进行日常的巡逻。而且回坊也要与外面的汉人一样编制牌甲,虽然遇到了一些阻力,但一直在推进。
四月月底的一个午后,泉州执法队的两名普通执法员在城西一带貌阅牌甲,与他们一起的还有两名协助执法的材勇。
这一天太过寻常,这四个人也太过普通,普通到人们都记不清他们的名字了。那天的事情就像一个漩涡,卷进去很多人,谁也记不清最初卷进去的那四个人是谁,姑且叫他们张三李四王五赵六,差不多吧。
张三李四是正规的执法员,月末发了薪饷,比较高兴,忙完一早上就带了王五赵六去某家正店吃了点酒。王五赵六都是无偿的材勇,只发春秋两套衣帽,每月一点粮补,不轮值的时候还要回去种田,日子当然没有张三李四这样吃公粮的过的惬意。
四人吃酒吃的微醺,大约还上了两斤猪头肉,酒足饭饱,继续下午的巡逻。事情就因为这顿酒肉而起,这大概也是后来中兴社严禁在公干时间饮酒的缘由。
一路排查,四个人不觉到了城西回坊地界。这一片他们巡逻的多了,并没有太多的警惕。在坊门口,蕃客中选出的一位名叫三旦八的甲长还很客气的出来迎接,以往蕃客们一直对州衙的政令阳奉阴违,倒是很难得见着这样主动配合的。三旦八是附近社群的阿訇,在蕃客回回中的地位比较高,他主动带着四个人去回坊里头貌阅牌甲,让这项工作好做很多。但当他们走到回坊中规模最大的一处礼拜寺,三旦八忽然就翻了脸,用波斯语大声的嚷嚷起来,这礼拜寺里不下上千名蕃客,听了三旦八的话,也不知怎的,都发狂一般冲动起来,走在前头的张三一下子就被群情汹涌的回回们打倒在地。
李四反应的快,连忙掏出哨子吹了起来,这种竹哨是个很好的东西,哨声能传出半里远,回坊外如果有巡逻人员听到了就会过来支援。不过当时的环境太过嘈杂,也不知是否有人听见了报警的哨声。这已经不要紧了,因为即便听见了,也没办法救得下他们。礼拜寺里的情况已经控制不住了。
冲突的源头是阿訇三旦八在他的教众面前宣言怂恿,说这四个异教徒狂妄的来玷污他们圣洁的礼拜寺。因为张三李四等人都饮了酒,那酒气还没完全散尽,回回们的教义里是忌酒的。同时三旦八更指出了这四个异教徒刚吃过那不可描述之肉,这是回回们更忌讳的不洁之物,言语间都尽量避免提起,更别说吃。
酒和不可描述之肉对于信仰虔诚的回回们而言都是严重的冒犯,两样都沾了,而且有意玷污他们圣洁的地方,那就是双重的冒犯。更何况还有阿訇三旦八的怂恿和鼓劲,阿訇的话就是真主和先知的代言,极大的激发了信徒们的宗教狂热。
其实张三李四王五赵六只是做了可怜的牺牲品而已,即便他们没喝酒,也没有吃那两斤猪头肉,三旦八和他早有预谋的同伙们也会找出别的理由,欲加之罪嘛!
回回们乱拳打死了四名执法人员,冲动更加难以遏制,阿訇们分发了早就准备好的兵器,鼓动起上万人反出回坊,冲到泉州城里见人就杀,不管他是不是饮过酒,是不是吃过不可描述之肉,是不是冒犯了他们圣洁的宗教
总之,就是这么奇怪,杀一个人是杀,杀十个人是杀,杀一百个人也是杀。当一个人盲从起来的时候,尤其当他心里装满了那狂热的信仰,就会撕掉一切人性的伪装。
泉州城里的哨声此起彼伏,一队队正兵和材勇源源不断的往城西赶。
何绍基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一边派出十几批传令兵快马往各县告警,一边从全城四面调兵,从城墙上快速向西门聚集。
狂热的回回们已经攻破了好几个材勇驻屯所,轮值的志愿材勇死伤了好几百人。由于事发太过突然,城中没有防备,兵马都分的太散了,几十上百个一队的精锐正兵也挡不住成千上万的暴民。
城中火光四起,远隔十里外都看得到滚滚浓烟。与此同时,南门码头也突然大乱,上一刻还和颜悦色谈生意的蕃商们,下一刻就掏出兵器杀了上来,数以百计的蕃客商船中涌出黑压压的人群,蕃商首领赛甫丁带着众多的蕃客回回和数千名听命于蕃商的汉人水手,疯狂的攻击停泊在码头的三四艘炮船和中兴社的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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