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猎头战争 大甲人并不好惹(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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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的寨厅几乎是个绝地,内无粮水、外无援兵。

    开路队的士气降到了低点,这些从流民中间临时招募的农夫,何曾想象过今日这样的阵仗。躲进寨厅的一百多人大半都来不及带上武器,突围出去的可能微乎其微。

    围攻了许久,大甲人终于消停了一点,寨厅外的喧闹渐渐轻了,投进来的标枪也稀疏了不少,开路队的人一个个垂头丧气,沉默着坐地休息。

    队长背靠着寨厅的柱子,冷静的用手上的柴刀削着一条木棍。他削的很慢,就像是在雕琢一件艺术品,仿佛外头那上千个等着割他脑袋的番人根本不存在似的。直到把这木棍削的又尖锐又匀称,他才适当的表示了自己的满意,而后随手将这尖木棍丢给了身旁的一个年轻人,还不忘骂上一句“哭丧个脸作甚,能把外头的番鬼哭回去!?”

    在这群绝望的人当中,队长几乎成了所有人的精神支柱,他的淡定从容给人一种还能活下去的微茫希望。

    队长。

    大家只知道他是队长,也知道他曾是中兴社的正军,但从没有人听队长提起过他的过往,甚至不知道他的真实名姓。

    队长姓毛,毛守敬。

    可是他与守敬二字实在靠不上边,不守规矩,也无敬畏,确切说,是个桀骜不训之人。

    他是昌国海贼出身,但被张镝剿灭,送去了吕宋岛上的望乡石劳动改造,却并未改过自新,掺和进了祝英枝与吕三彪的争斗。等到中兴社南征吕宋,他又被编进决死营之中,参与了攻打太平城的战斗。在后来的整军中,决死营撤编,毛守敬又成了第一师褚世尧的部下。几场战斗下来,积功升为营将,像他这样的人,打起仗来不怕死,不打仗了反而容易出事。几个月无战事,他又匪气复萌,连犯八条军规,本来早该砍头好几遍了,却因师长褚世尧护犊子,硬保住了他的性命,但是从营将一撸到底,做了个什将。后来又不知怎么,一番周折后,竟派他做了筑路营的开路队队长,或许是上峰期望他修一阵子路,累积点平稳的功劳,将来又可以重新用他。

    起初,他还比较收敛,按部就班的带人修路,经过平埔诸番都未出事,直到部下被大甲人猎头,他终于没能克制,大举报复,杀人放火的事一做,那股子狠厉之气便又死灰复燃,不仅纵容部下行凶,甚至亲自参与作恶,最终一不做二不休把整个寨子都给平了。

    事情已经闹大了,折损了那么多人。现在更是困守死地,进退无门,毛守敬很清楚,这次绝不是触犯一点军规那么简单了。即便能够回去,军法也绝对饶不了他,再有十个师长也再保不住他了。

    想清楚后,他反而异常冷静,这辈子也活够了,恣意过、快活过,也亲手杀过那么多人,死,又有什么可怕!只是要愧对褚师长了!

    “直娘贼,都怕个甚!人死朝天,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都给咱抬起头,别狗日的怂了!”

    毛守敬虽然明知自己横竖是个死,但也不想死的这么轻易,至少要让番人们付出足够的代价,假使手底下这帮人还能跑出去几个,那也得让他们赞一句,这队长是条汉子。所以,他要鼓起这帮泥腿子们的勇气,要带他们轰轰烈烈的干上一场。

    寨厅中的几个竹楼差不多被烧塌了,即便没塌的,也被一并拆了,省的影响视线,只留下四面围墙,这围墙是用粗大的木桩与双层的竹排固定而成,倒还算坚固。毛守敬将现有上百号人分成几十组,每组三四个人,分段监视围墙上的动静,将竹楼上拆下的竹竿削尖,人手一根,不至于徒手对付外头的番人。

    “番鬼胆敢翻墙就戳死他狗日的!”

    手上有了武器,开路队稍稍恢复了一点士气。而外头的番人也好久没有进攻,事实上除了一开始的追击杀戮,在他们逃进寨厅后番人就只是围而不攻,仿佛在等着什么。

    大甲人在等更好的机会。

    当天色全黑,他们的机会就来了。

    “番鬼上来了,杀呀!”

    毛守敬经历多了生死之战,洞察敏锐,寨墙上刚露出几个难以觉察的黑影,就被他率先发现,一声大吼,手上的柴刀猛的挥了上去,露头的一名大甲人痛哼一声摔了下去,也不知是死是伤。

    其他人却没那么快的反应,也没那么丰富的战斗经验,持竹枪的手甚至还在发抖。大甲猎人从四面八方爬了上来,有不少已经跳进了寨厅,逢人便砍。

    “戳他狗日的,杀!”

    好在有事先的分组,每段都有人,三四人当中总不会都怂了的,一条条尖锐的长竹竿捅过去,饶是经验丰富的大甲猎手也不太好招架。

    大甲人将开路队当成了猎物,既然是狩猎,当然要尽量不让猎物伤了自己,一试探发觉这陷阱里猎物仍有余力,足以致命的时候,自然就不再硬上,继续困着再说。

    “中土人不好对付,我们又失去了几个勇士!”曼敦有些焦躁的向族长汇报。

    “不要让勇士们白白流血,再等等吧,中土人跑不了!”族长乌泰对曼敦说道。

    过去番人们在捕猎野猪或者棕熊这样的猛兽时,往往从侦查追踪、设置陷阱、驱赶围困直至猎杀需要经过很长的时间,三五天甚至十几天都有可能。

    击杀猎物只是最后一步,最要紧的是前面充足的准备。这次围困住的中土人肯定比野猪更难缠,哪能一下子就搞定呢。所以族长乌泰的耐心要比曼敦好的多,他更关心的是不要伤了更多的大甲族人。

    毛守敬也能感觉到这只是一次试探性的攻击,手下死了四五个人,被戳死的番人也基本相当。他预料到番人应该不会再翻墙偷袭,因为他们有绝对的胜算将自己这帮人困死,没必要以命换命,但他还是让人多准备火把,严密监视,轮番休息。

    试探不成,番人又采用了原来的办法,时不时的将标枪之类投射进来。

    毛守敬令人扎了若干竹排,人就躲在竹排下,任由外边投射,不准回击。

    大甲人隔着围墙的攻击已经没法造成更多的伤亡,更大的敌人是饥饿。

    寨厅中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一百多号人除了逃命前的那一顿饱餐,就再没一粒粮食的补充。饿了两天后,有人想把之前埋了的死人挖出来,被队长断然的拒绝了。毛守敬虽然自认为不是个好人,但吃同伴的肉这样的恶心事坚决不会做,也严禁手下的人做。

    饥饿之外,还有干渴,还没到雨季,寨厅里除了早晨的露水,也很难找到够一百人喝的水源,这寨厅的位置太好,最是干爽,不可能找到泉眼,掘地三尺也是徒劳。

    陷阱中的困兽已经饿的差不多了,大甲人又有了新的招数,在围墙下堆起一圈干柴,丢进去几十个火把,点起熊熊大火,整个寨厅都被烟火笼罩。

    毛守敬在呛鼻的浓烟中嘶哑的吼叫,想要将人要重新组织起来,但这只是徒劳的挣扎。大火不可能被扑灭,饥渴无力的人们也再无一战之力。

    终于,西南角的围墙被烧塌了。

    毛守敬冲了上去,后面也有几个人摇摇晃晃的跟着,试图去补那不可能再补上的漏洞。

    杨毅看到队长毛守敬冲到西南角的缺口前面,接着身形忽然一滞,用手痛苦的卡住自己的喉咙,慢慢的倒了下来。他中了番人的吹箭,箭上有毒,毒液麻痹了他的神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痛苦的窒息窘迫而死。

    “队长死了队长死了!”

    寨厅中的人几乎失去了他们的精神支柱,剩下的只有逃生的本能。

    围墙一处处接连被烧毁,大甲人开始从容的攻击,这批困兽再也无力对他们造成伤害。

    寨厅内的人们踉踉跄跄从围墙的缺口鱼贯钻出,想要奋尽最后几分余力求得生的希望,他们不想死。

    但是,围墙外的标枪、石矛、吹箭,是那样的凌厉而致命,人们一个又一个的冲出又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力哥,逃吧!”杨毅轻轻说了一句,艰难的站起来,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车力山块头很大,饿的尤其难受,但好歹有那身体底子在,双手抬起一块大竹排就冲了出去,普通人到了这个地步能空手跑起来就不错了,也就他还能拿得动这一人高的竹排。

    这些竹排本就是为防备番人的标枪,杨毅本来也想拿一块作遮挡,但这竹排太过厚实沉重,饿的脱力的他哪里拿得动。但却在脚边发现了一块椭圆形的木板,上头还画着一头奇怪的猛兽,手一提倒是轻便的多。

    杨毅手持木板,尽力赶上前与车力山并排,又有好些人跟在他俩身后以求获得一点遮挡。

    车力山的大竹排上不时传来嘭嘭嘭被标枪击中的声音,也有挡路的番人被竹排重重撞开的声音,但而杨毅的木板却几乎没有被击中一次,不少番人甚至见到他就往两侧走避。但身后跟随的人却越来越少,番人们绕到后方,不断袭击逃跑者的后背。杨毅干脆将木板背在身后,遮住大半个背部,紧紧跟上车力山的脚步。

    跑了不知多久,脑袋一阵阵眩晕,嗓子也几乎要冒烟,终于听不到身后追击者丛杂的脚步了。杨毅应该庆幸,大甲人忙着去割取那一百多个头颅,注意力没再集中于他们这两条漏之鱼。

    更重要的是,他无意间带上的那块奇怪的木板给了他无形中的护佑,那上面画的奇怪猛兽是大甲人的图腾,大甲人不会攻击自己的图腾,也顺便对他开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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