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三甸之死 太平寨改朝换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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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清早,太平寨余下的头领都被喊到大殿议事,共二百多人,陈三甸旧部的汉人差不多都来了。



    在吕宋这个王国之中,陈三甸是王,这二百多人就是新晋的军事贵族。当然贵族与贵族地位并不相同,也有尊卑高下之分,其中的差距就在于和“国王”关系的亲疏。陈三甸最信重的当然是一同被俘、一同流放到此的七十八名蒲家旧人,而两百“土生唐人”算是后娘养的,本属于被歧视和压迫的对象,但在迅猛扩张的过程中,同文同种的“土生唐人”一跃上位,也被借重而成为数万番人的管理者。



    陈三甸掌权的一年里,在这块土地上,决定身份的只有血统。汉人最尊贵,人数也最少,哪怕本被轻贱为“杂种”的“土生唐人”每一个也要统御十个八个的番兵,至少拥有几十名的番民和番奴。番人之中也分两等,高一等的是最早服从太平寨统治的普里耶人,一般具有自由民的身份,需要受征召从军。最低一等的是后来征服的各部“杂番”,完全是被压迫的对象,没有人身自由甚至没有生命保障,从事各种繁重的生产劳动,要为太平寨的统治者,乃至第二等的普里耶人服务。



    只就“贵族”圈中的汉人而言,又可以细分为几个层次,最核心的自然是万人之上的陈三甸。围绕这个核心的第一圈人是为上层“贵族”,大多在蒲家船上就是陈三甸的旧部,共同掌握着这个奴隶制王国的军政大权,与陈三甸利益一致,往往对其忠诚不二,人数上不过二三十人。第二圈是为中层“贵族”,则是剩下的一批蒲家旧人,与陈三甸系出同源,但说不上多么亲近信任,人数约有四五十人。第三圈就是下层“贵族”,近两百名的“土生唐人”,地位虽远高于番民,但权力很有限,只是协助基本的统治而已。



    眼下被传命到大殿集中的,只是第二、第三圈的中下层“贵族”,因为包括陈三甸在内的第一圈层已经被黄破嘴一锅端了,二十六名八面威风的头领,现在是二十六具尸体,分别躺在四五条货船上,早已死的透透的了。



    当然这事旁人不得而知,对于这些中下层“贵族”而言,只知道前一日有几大船的美女宝货到来,上一层的老大们先享用去了,还有人绘声绘色的传说“大王”陈三甸花舱大战众美姬的勇猛事迹。



    在这里,凡有什么好处,从来都是上层贵族吃肉,中层贵族啃骨头,下层贵族分点汤。这次想必也不会例外,上层的提前一天已经挑选过了,中下层的都巴巴的等着,指望还能多剩下点什么,这种时候难免心理不平衡,羡慕嫉妒恨当然是有的。不过,更高的权力更大的利益同时也意味着更大的风险,很快他们的羡慕就要变成庆幸,庆幸自己仅仅是个外围的中下层贵族,因为这样至少还能好好活着。



    众人怀着各样心思,想来这一次集合应当是有好事,莫不是要瓜分些广州来的好东西?但进殿的时候,他们的美梦都破碎了,而且是大大的吃了一惊,只见正殿中央的宝座上坐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这家伙干瘦丑陋,与高大魁梧的陈三甸有着天壤之别,在几十步外的阶下就马上能发现不是同一人。



    二百多人是陆续到场,但所受的震惊是相同的。有的人惊诧之中下意识的抽出刀来,旋即被当场剁翻;有的人反身逃跑,马上就被逮回来丢在殿中;更多的人则两腿一软就跪了下去。情况不明,保命要紧,后来进殿的人几乎没有抵抗的了,从众不会错,挨个的在大殿上跪了一地。



    五开间的大殿跪上两百人还是显得拥挤了一点,不过无人说话,个个噤若寒蝉,殿内血流满地,横七竖八的几具尸体已经将众人威慑住了,这凝重肃杀的气氛更让人说不出的恐惧。人总是不自觉的服从强权,眼下的强权当然就是大殿上坐着的那人,虽然那人丑陋又瘦小,但很显然,他已经给了这些“贵族”很大的威压。有胆大的悄悄抬头向上看一眼,那宝座边上站着的,不就是去广州的黄破嘴吗?坐在宝座上那人倒是很少有人认识,蒲家旧人当中却有见过的,知道是黄破嘴的兄长黄猴子,聪明点的已经能够猜出是怎么回事了。



    看着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正戏可以开锣了。



    “有请先王!”



    话音刚落,从陈三甸寝宫抬出一乘竹轿,轿上的死人嘴角含笑、微闭双眼,栩栩如生。



    正当殿中众人莫名其妙的时候,黄破嘴和黄猴子一齐扑上去干嚎起来:



    “大王,你死的好惨啊,我每来的太迟了,让你遭乱贼毒手啊!”



    “大王,你走的太早了,抛下恁重的担子,要我每兄弟扛啊!”



    “大王,你可走好啊,我每为你报了仇,取那乱贼的首级,献上灵前啊!”



    说着就有人抬来一堆黑乎乎的物事,摆开了才看清,正是陈三甸往日亲信的二十六名上等“贵族”的脑袋,殿中气氛更为之一肃。



    从这拙劣的号丧表演中,大部分人是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很明显是黄破嘴和那瘦猴带着人谋权篡位了,现在这出戏就是要逼着大伙儿站队的意思。



    脑子灵光点的跟着干嚎两声后就主动出声:



    “国不可一日无主,恭请新王继位!”



    “恭请新王继位!”



    其中本就有一伙人早就被黄破嘴收买的,此时很卖力的配合表演。也有人一时反应不过来,闷声不吭。还有脑子一时短路,真哭起陈三甸的。黄破嘴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扫视一周,将各人的表现一一看在眼里,悄悄记下。



    “我兄长维政,乃是已故陈王至交好友,今番来吕宋襄助陈王大业,正遇这二十六名乱臣贼子谋弑陈王,愤然出击救驾,但乱贼虽被剿清,陈王却伤重不治。陈王临终之际,将吕宋大业相授,嘱托我每精诚团结,再光陈王之德……”



    黄破嘴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殿中各头领心照不宣,表达的无非是那么一个意思。



    见殿中无人反弹,黄破嘴深表满意,这表示他兄长黄猴子的宝座基本坐稳了。接下来就要给点甜头,向这帮人再收买点忠心。于是当场论功行赏,就在那血迹未干的大殿上提拔了一帮子人,除了广州带来的喽啰都授以官职,这日临场表现好的旧人也都各有升迁,其余人等基本还能保持“贵族”地位不变。而事变中被杀的各“上等贵族”,均被抄家灭门,所有资财妻妾都被赏给新的功臣。



    这么打一棒给颗枣子的做法,将“陈王旧臣”拾掇的服服帖帖。于此同时,黄破嘴对于数千番军也早就摸得门清,各重要军职都以亲信充任,军队平稳过渡,甚至比陈三甸在时还要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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