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昌国整军 兵不在多贵在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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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镝在澎湖建制后,便准备继续北上,自己身边人中,叶承习惯于紧随张镝,并不到兄长叶继的贸易分社做事,张镝也乐意留他做跟班。其它大部分人马和船只都留下,作为稳固基础的力量,另外就只带二艘船及安南救下的一百余老兵,。



    对这些老兵,张镝曾经答应过放他们归乡,虽然本就言不由衷,是收买人心之举,但做人不能没有信用,承诺过的事不能当作没发生过,接近中土后张镝就向各位老兵提出,愿回原籍的可以回去。但是没有一个人愿走,感恩自然是一方面,但最重要的是,他们已经没法回去了。原因就写在脸上,他们每个人脸上都刺了字,被安南俘虏时,个个都被刺上“北虏降军某某号”的字样。而很多人是两次被俘,先作过宋军被蒙古俘获,后被蒙古驱使攻安南又被安南俘获,这些人则还刺了原大宋军队的番号、兵籍。



    所以,带着这么一脸的字回家乡,哪怕不被当成逃兵抓走,自己也很难抬起头来生活下去,他们唯一的出路就是跟着张镝,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总比蒙受着屈辱又提醒吊胆的回乡躲藏来的安心。而且张镝也或明或暗的表示过,将来要和蒙元抗争,这更激起了他们杀敌雪耻的心。



    一百多人于六月初抵达岱山岛。时隔半年多,师徒相见自然有很多话要讲,尤其张镝下南洋的经历称得上跌宕起伏、险象环生,听说新建的中兴社蓬勃发展,更听说南洋回来竟带回一千多人,胡隶真是又惊又喜,感慨良多。



    这半年来,胡隶倒没有那么多精彩的经历,只是一门心思练兵,他御下严格,战士们经基本训练后就被他每日安排对抗练习。半年前张镝下南洋带走了部分人马,留在岱山岛的还有五十名老兵和四百名新兵。这些人被胡隶分成四队,隔三差五进行对抗练习,还要以对抗成绩进行先后排名,排名最先的有奖励,最后的则惩罚,奖励最主要体现在食物上,表现最好的有加餐,有菜有肉,最差的只能吃糙米饭、咸菜汤。惩罚则主要以体罚为主,或加练体能,或承担全营杂务。



    对于三次以上排名垫底的队伍先增加五名兵额,若加人后仍旧失败,就更换队长。经过半来年激烈的角逐淘汰,现在四个百人队实力相当,很少有能连续三次以上夺冠的。同时也涌现出四个出色的带兵队长,被称为胡隶门下的四大金刚。这四人名为褚世尧、陈安道、吕晟、赵刘轶,皆是年轻锐气之人,被引来与张镝相见,四人各执军礼,都是中规中矩、严肃稳重。



    张镝也向师父介绍从人,因刘石坚、张鲁振等人都被留在了流求,现在带来的这些人除了叶承以外都是生面孔。为首的何绍基、李奇、刘云复、李安归、刀敌蒙都来拜见胡隶,听闻他们都是多年的老兵,胡隶便有心在这些人面前炫耀实力,令“四大金刚”各自拉出队伍,在小校场上操练一番,刀枪挥舞、喊杀震天,端的是精兵气象。



    胡隶有些得意得问何绍基等人:“我手下儿郎如何?”



    何绍基昂着头,冷冷答道:“看着个个勇武,但未经血火,难称强兵!”



    胡隶感觉被驳了面子,心中不忿,对身旁护卫耳语两句,护卫下去后,不一会褚世尧就雄赳赳走过来,直接到何绍基面前单刀直入道:“听闻何兄麾下皆是百战老兵,从北至南少有败绩,世尧不才,还请指教!”话中带刺,所谓少有败绩正是暗讽何绍基等人打过败仗做过俘虏。



    一般来说有才之人往往有点傲气,何绍基从川北打到川南,又打大理再到安南,从尸山血海里活到现在实属不易,他被蒙军驱使时本就是百夫长,也证明了他有几分能力。但他最耻辱的事情就是先被蒙军俘虏,后被安南俘虏的两次经历,最忌讳有人提起。褚世尧虽未明言,但也已经戳中了他的痛处,自尊心让他必须要争个面子。于是出言答道:“指教不敢当,便带兄弟们比划比划!”



    胡隶正想给人来个下马威,当即命令腾空场地,取来演练用的服装兵器,让双方准备好比试比试。张镝也有心看看自己救下的这些老兵是否值得重用,所以并不阻止,乐见其成。



    为显公平,胡隶提出要比三场,射术、勇武、阵战,他平日对士兵的训练科目便是以这三条为主。



    何绍基等人没有意见,毫不在意的样子,老兵对新兵似乎总是有这样天然的心理优势。



    先比射术,大宋军中首重弓弩,一般禁军中约两成人练弓,四成以上练弩。这主要因为宋军少马,而北方不论辽、夏、金或者蒙古都以骑兵见长。作战之时宋兵往往以步卒列阵保护外围,内用强弓硬弩远射敌军。



    校场上箭靶已经立好,胡隶军中一名叫陈阿年的士兵率先出列,其所持的是一石力的强弓,百步之外连射十箭,十发皆中,且八中红心。宋时试射,百步外以一石弓六发而三中为一等,二中为二等,一中为三等,若以此为标准,陈阿年的射术已在上等之上。为此,胡隶手下士兵都发出欢呼。



    何绍基以下老兵,以李奇射艺最佳,他也不言语,取过陈阿年刚射过的那张弓来,试了试力道,轻巧的拉满又放回,似乎手上的只是软绵绵的面筋,而不是百余斤劲力的强弓。不过他也没要求更换强弓,撇撇嘴,便取箭直射,他射速极快,而且左右开弓,倏忽间飞出九支箭矢,全都稳稳的钉入正中红心。



    到此之时,高下已分,在场之人都已看出李奇射术远在陈阿年之上,场边一大帮的老兄弟们都已开始高声喝彩,昌国兵们则面有不甘的窃窃私语。但看李奇却忽然停了下来,似乎不愿意就这么将最后一箭轻轻巧巧的射完了。



    停了半晌,李奇忽然一箭对空迅疾的射出,只见校场外飞入一只小麻雀,刚略过校场上方,即刻被锋利的箭矢射得稀烂,远远的落在草地上。不一会,就有人将带血的羽箭和肢体破裂的麻雀尸体捡回来。



    胡隶由衷大赞:“好射术!”



    李奇丢下弓箭,拍拍手,对胡隶微微拱了一下手,仍回队列中去。



    第一回合,可以判定老兵获胜,主要原因可能是弓箭手训练不易,而昌国兵即便训练勤快,也只有半年的时间,还没法练出真正的熟练弓手。李奇等人则是十余年前便作为宋军中的弓兵,后又征战数年,虽然在安南受俘虏十多年,但看家本事可算还没落下。



    接下来比个人勇武,何绍基亲自上阵,对战褚世尧。



    何绍基从兵器架上取过一把厚背长刀,拿在手上惦了掂,又从一旁拿过一副蒙着牛皮的沉重木盾,走入场中。背东面西、持刀拥盾,稳稳的站立着。



    褚世尧惯用一杆三十斤重的精铁长枪,轻巧的拎起,起手舞了一个枪花,枪缨翻飞,如一朵红伞。而后右手重重一顿,枪杆在地上顿出一个深坑,左手前伸,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何绍基侧盾,将长刀放低,往地上轻轻一指,算作答礼。



    二人相距四五十步,齐齐小跑前出,而后速度越来越快,终于逼到近前。



    褚世尧以一个太公钓鱼之势,长枪往面门直刺而出,如蛟龙出渊,凌厉异常,大开大合之际,也将空门露出。



    何绍基重盾一挥,拨开枪尖,瞅准空隙、提刀就砍,刀势又快又狠,如惊龙泛狂涛。



    褚世尧却原只是虚晃一枪,身体向右后灵巧翻转,后手高举、枪头已急落向下,直刺下盘,势大力沉,如铁牛犁地。



    何绍基不退不避,轻轻跃起,拥盾便向前撞去,右手长刀则往回一撩,就往对方手腕割去,褚世尧又一翻转,回枪收势,二人错身而过,又齐转身。



    这二人,一个似猿猴般灵巧腾挪,依托长兵优势,灵蛇吐信一般刺、拿、提、勾,又快又急。另一个则如猛虎般力沉势雄,刀盾配合的更是无懈可击,推山塞海一般格、挡、劈、砍,稳扎稳打。



    褚世尧年轻力壮,何绍基沉着冷静,来来回回数十合,竟不分胜负。



    胡隶张镝也恐伤了哪一个,毕竟真刀真枪,难免意外,便适可而止,叫停了打斗。



    褚、何二人原本互不服气,经此一仗却真诚的互相夸赞起来,一个夸刀法精妙,一个赞枪术神奇。二人可谓不打不相识,有些惺惺相惜了。



    第三场乃是列阵而战。二队各出百人,都穿黑衣。木质兵器上都层层绑上布套,内裹白灰,若被刺中或砍中,身上就留下白印,观者在旁监督,有白印的则淘汰下场。虽未必精准,但也接近实战。



    双方都是刀盾在前、长枪在后,从百步外冲锋、撞击、刺杀,喊杀震天,时时传出人被击中的闷响痛呼。



    堂堂之战,无人可以取巧,个人武艺也不那么管用,比的就是阵列齐整,号令严明。这方面,久未操练配合的老兵们显然吃了亏,他们虽然熟悉兵伍,但一百多人原本并非同一个建制,缺少磨合,况且做苦力十几年,阵列已经荒疏,再加舟车劳顿未及休息,结果自然比不过每日勤练的生力兵们,一刻钟后,老兵的阵线就被割裂,一个个被合击“歼灭”。



    至此,三场比试两方都是一胜一负一平,可谓实力相当。



    不过张镝清楚,这只是表面现象,老兵们在阵战中落败,只是因为长久缺乏配合与训练的缘故。这些人大多称得上百战余生,哪怕也有好几次败仗,但败仗并不意味着能力不济。能从败仗中活下来已属不易,再经十几年的奴隶生活磨砺,从几百人中淘汰生存下来,更可以算得上是精华。



    除了年龄和精力,这些老兵不管是在意志上,还是在经验上,都是昌国的新兵们没法比拟的。



    之后的整训中也确实说明了这一点,短短几天老兵们就迅速进入状态,越战越强,尤其在战技战术上,令那些只训练了半年多的昌国兵们望尘莫及。



    而胡隶也绝非嫉贤妒能之人,虽然有些好面子,而且护犊子,但是看到了老兵们的能力,他也很有举贤任能的觉悟。



    而且他做的十分彻底,除了“四大金刚”等少数优秀的军官,军中伍长、什长、队将之类全都拣用张镝带来的老兵充任。新老兵打乱重组,加紧操练磨合,同时,除了原本的练兵方法,又根据老兵们的实战经验进行改进,尤其根据蒙古人的战法,进行有针对性的远近长短兵器配合演练。



    现在岱山岛上,胡隶、张镝麾下专职士兵有五百五十余人,打乱重组后,其中五百人被编为一营,胡隶自任营将,张镝为副。



    营下设都,每都一百人,设都将一人,副都将一人。



    一都都将何绍基、副都将李奇。



    二都都将褚世尧、副都将赵刘轶。



    三都都将陈安道、副都将吕晟。



    四都都将刘云复、副都将刀敌蒙。



    五都都将李安归、副都将陈阿年。



    都下设二队,每队五十人,都将、副都将兼任二队队将。



    每队设五个十人小队,带队的为什将,各带十名士兵。



    总计一营有五都、十队、五十个十人小队。



    除这一营五百人外,还剩五十人,这些人都选择体力、耐力、综合战技最佳的,充任胡隶和张镝二人的亲兵,胡隶三十人,张镝二十人。既作为冲锋陷阵的锐卒,也作为保护主将的卫士。



    张胡二人一开始所定下的方向便是精兵路线,这也是张镝将南洋带回的大部分人都留在后方各岛上的原因。虽然他们也想一夜间练成几千几万兵马即可就挥师北上,但他们都清楚,自己的事业刚刚起步,实力有限,时间也有限,没法一口气吃成胖子,只能以稳定后方、扩大财源作为基础。



    而且贪多嚼不烂,自己的五百精兵运用得当,未必不能建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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