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让连忙说:“已经饱了,多谢恩公赐食。”
“如果决定留下来,以后就不要恩公恩公地称呼了,太别扭了。我叫颜硕,你比我大些,可称我颜兄弟,或者颜硕都行。”
“那怎么行,我们是仆,恩公是主,这主仆岂能以兄弟相称的。要不……我们也和绿衣姑娘一般称恩公为先生吧。”苏让说道。
“随便都行。”颜硕真的不在乎这些:“绿衣,一会你带苏大哥一家到挑一间大一些的屋子,打扫一下,暂时委屈一晚,明天我们出去准备些衣服、被褥回来。”
“好的,先生。”绿衣应道:“就让他们住在我隔壁那间大房里吧。”
“嗯,都可以,主屋也行,反正房间多的是,都空着的,由你你安排就好。以后你就是这个家的小管家了。所有东西,包括钱财物人,都归你具体来管理,这些我一样都不管。”
颜硕这么一说苏让夫妇对视了一眼,对绿衣更尊敬了。原以为绿衣也是就是个小丫头,但听主人刚才的意思,这可能就是以后的主母了啊,不由得两人不尊敬。
第二天,颜硕带着绿衣,到广陵的西市货场上采购了一批衣服、被褥回来。不仅两人都买了,连苏让一家也是人人有份,一下子花去了五个金币。
不过这钱还是花得值的,苏让一家虽然以前并非奴藉,但也知道,一般的家仆哪有这样的待遇。不由对颜硕不仅感其救女儿的恩,更是感其对自己一家的德惠。
而朵儿经过两天的服药调理,也渐渐康复了。颜硕这才找来苏让,开始家具的改制计划。
颜硕从小是由爷爷带大的,老人带的孩子胆子小,缺少探索的闯劲,特别是他父母出了车祸以后,他爷爷更是把他当成了宝,稍微危险一点的事都不会让他去做。所以,养成了他小富即安,还胆小,缺少冲闯的性格。
但也有个特性,那就是能随遇而安,虽然莫名其妙来到这个时空。但他始终都在努力,努力使自己过得舒服一些。至少先要有椅子,能有一套可以坐着吃饭的桌椅。
让他意外的是,他才将自己的意图一说,苏让就能马上领会,甚至还画出图来,问他是不是这样的。
“你读过书?”颜硕一看苏让随手拿了根棍子,就在地上画出的一张高脚桌子,不禁问道。
苏让点头:“读过一点,但不多。”
“你不是世代匠技出身,你不会是墨家弟子吧?”颜硕再问。
苏让再次点头:“好叫先生知道,我祖上曾是尸佼门下弟子,并非墨家弟子。”
颜硕听了,才松了一口所,他是真不想再与墨家扯上关系了:“尸佼?”这个人他没听说过。
苏让回说:“是的,世人有将其归为杂家的,著有《尸子》一书,曾为商鞅的门客,后来,商君受秦迫害,尸佼怕受牵连,欲逃走避祸于蜀地。
我祖上曾是尸佼的弟子,不愿到蜀地,就返回了老家韩国,后来韩国被秦所灭,父亲又带着全家逃到楚国。楚国再被秦灭,天下一统,我们才又回到韩国故地阳翟。谁知道,又起兵祸,不得已,再次逃亡,唉。”
“原来是杂家一派的后人。”颜硕终于明白了,苏让为什么各种匠技都会一点了。
杂家在诸子百家中并不如墨、儒、道、法一般显著,但杂家提出的“于百家之道无不贯通,兼儒墨,合名法”的观点,还是非常实用的。他的意思就是不分什么家了,只要有用的,都归纳取用,没有用的就舍去。
这是诸子百家发展到最后必走的一条路,具有大兼容,带有辩证思想的一个学派。可惜,它出现得较晚,而且,也没有非常有名的,有影响力的历史人物,所以,于百家中并不显赫。
“只要不是墨家就好。”颜硕说道:“你们杂家是不是什么都懂,都会?”
苏让脸红了红说道:“不是,我祖上曾说过,杂家有这个想法,但是后来才发现,人的精力有限,哪能精通诸子各家的东西,所以,只能选取一些实用的学习和使用。”
颜硕笑道:“你祖上说的是对的,样样精通,就成样样稀松了。不过能通几样也不错了。”
颜硕留下苏让的初衷,只不过想要一个能打制家具的木匠。如今找了一个精通金匠技艺,懂陶工,会木匠的,已经超过他的预期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既然你识字,那就更好了,我有一些东西,会画成图给你,如果你不懂再问我,慢慢就懂了。”颜硕说道。
苏让连忙回说:“先生这是在指点苏让的技艺,一定认真学习。”
“指点谈不上,只不过你学会了,我也省事。”颜硕说道。
接下来的几天,颜硕就和苏让整天在院里干活。朵儿和虎子每天都帮着绿衣打扫庭院。而苏让的妻子善于厨事,也成了绿衣的得力帮手。
绿衣得到颜硕的许可,也不藏私,尽心教她。只不过几天,她就已经学会了馒头,包子,饺子的做法。
绿衣反倒轻闲下来,有时候苏让的妻子做饭,她就带孩子。朵儿和虎子就成了绿衣的小跟班,她到哪就跟到哪里。
天气越来越冷,颜硕原来以为已经到了长江边上,属于江南一带,应该不会太冷,可是,他想错了,这个时代的冬天,江南也冷。没办法,常用的家具打好后,只得又带着苏让盘炕,至少给有人住的三个房间都盘上了火炕。
火炕盘好,真正的严冬也来到了,虽然大雪只是偶尔下一场,但也够冷的,所以,颜硕几乎都不出门。
钟离获给他的五百多金,买这宅院花了两百金,办手续花了一百金,买下苏让一家五十金。这段时间又采购了一些粮食,生活用品,花了三十多金。还有一百二十金呢,够过一阵子的,所以,颜硕并不着急。
一个大宅院,六个人,什么也干不了,每天就是吃饭,睡觉。苏让有点过意不去了,来找颜硕:“先生,这每天吃了睡,睡醒了吃的,总不是个办法啊。”
“那你想怎么样?”颜硕缩在炕上,捂着被褥,都不想下来,就坐在床上和苏让说话。
苏让说道:“总得有点活干呀,这……这天天吃饭,没事可干,总觉得哪里不舒服。”
颜硕看了看他,笑了:“这冰天雪地的,能有什么活干呢,你要实在闲不住,就自己找事做吧,想干嘛干嘛。”
“那我……我扫院子去。”苏让说。
颜硕挥了挥手:“随便,去吧,去吧。就这么大点院子,虎子和朵儿扫了一遍,朵儿娘又扫了一遍,你再扫一遍就成一天扫三遍了,有什么好扫的。”
苏让看颜硕说真的,却是站在那里没动:“人家别的主人,冬天也安排仆人扫雪,破冰捕鱼,上山砍柴,先生倒好,什么也不让做,真是的。”
颜硕转头看着苏让:“怎么了,不让你干活你浑身不舒服是不是?”
“没有,那我真走了。”苏让再问。
却在这时,朵儿和虎子也跑了来,朵儿欢跳着扑上来,抱着苏让的大腿:“父亲,父亲,先生安排你干什么活了?朵儿也要跟父亲一起干活。”
苏让摇了摇头:“没有,先生什么也不安排,唉。”
虎子听了高兴道:“要不,我们出去玩吧。”
颜硕直接不理他们父子三人,继续缩回炕里睡觉。
苏让皱了皱眉,将两个孩子牵出门去:“别吵,先生还在睡觉,咱们出去说。”顺手把门轻轻拉上,走到院里看了看,虽然冷,但是并没有下雪。
“你刚才说出去玩?”苏让问虎了:“去哪儿玩?”
虎子想了想说道:“要不,咱们去河边钓鱼?”
“不行,这个季节河边有冻冰,一不小心滑倒摔进河里的,危险,不能去。”苏让说。
朵儿也歪着小脑袋想了想,说道:“要不,我们去后院捉迷藏?”
“不去,不去,那只是你们小孩玩的,我这么大个人,捉什么迷藏。再说了,后院就巴掌大点地方,能藏哪儿?”苏让说。
虎子接道:“大的地方,有啊,北门里面那块杂市,这些天冷,都没有人了。要不,我们去那里踢鞠?”
“踢鞠?”苏让想了想说道:“好像可以,好!朵儿,虎子,咱们踢鞠去!”
颜硕并没真的睡着,只是外面有些冷内联不想动而已。听到苏让在院里说踢鞠,一下子从床上翻了起来。
踢鞠,在春秋时就有,是用鞣过的皮里塞上动物的毛。有点象足球,但玩法不一样。因为不是充气的,所以,做得没有足球那么大,稍小一圈,但依然是以互攻射门为主的。
《史记·苏秦列传》,苏秦游说齐宣王时形容临苗:“临苗甚富而实,其民无不吹竿、鼓瑟、蹋鞠者。
这就说明战国的时候,已经有完整的踢鞠比赛了,而且看起来观众还不少,吹竿的,鼓王瑟的,这不就是拉拉队么?
颜硕以前上大学时也喜欢踢足球,所以,一听踢鞠,马上起床,开了门喊道:“等等我,我也去。”
在广陵北城有一片很大的空地,四面都是城墙,是防止外城被破后,还有一道内城。是瓮城的前身,但是比几百年后的瓮城要简单一些,就是一片城中城的空地,差不多一个半正规足球场那么大。
有战事时,哪怕敌人攻破了处城,还有一道内城门可守。平日里就供一些卖零散杂货的人在这里摆地摊。
现在,天气寒冷,根本没人来,颜硕跟着苏让,朵儿,虎子四个人,到空地上,颜硕看父子三人踢了一会,就没兴趣了。他们就是四人站成一个圈,你踢过去,他传过来的。
“你们这就是踢鞠?没有攻防争夺的啊?”颜硕问。
苏让笑道:“就三四个人,怎么攻防?”
颜硕走到空地两边画出两个“门”说道:“来,你和朵儿一方,我和虎子一方,你们负责守左边的门,我们负责守右边的门。互相攻防争夺,看谁射进去的多。奖金两个钱,赢的一方正好分配,一人一钱。”
说好了规则后,四人就开始了带有现代特色的踢鞠。开始还有点放不开,渐渐的,虎子和颜硕就配合起来了,一连进了三个球,高兴得虎子哈哈大笑。一场球下来,颜硕和虎子胜,赢了两个钱,但苏让没钱,只能欠着。
第二天吃过饭,四人又出发了,这次换了颜硕和朵儿一方,结果,苏让和虎子赢了,正好冲抵昨天欠的两钱。
总算在冬天找了个可以取乐,还能暖身的事做,四个人都乐此不彼。一连踢了四、五天后,空地边上来了二十几个人观看,稀稀拉拉的,但也还算是有观众了。
可是颜硕不干了,人太少,虎子划到哪个队,哪个队就胜。朵儿只会到处跑,顶了个人数,她也玩得高兴,但进球就别想了。
“不行,不行,人太少,还是不好玩,虎子几天下来赢了五个钱了,他在哪个队,哪个队就胜,这不公平。”颜硕说道:“得再找点人来。”
苏让四下里看了看:“到哪找人,绿衣和朵儿娘又不会踢。”
颜硕朝着场边跑了过去,那二十几个来看他们踢球两天的“观众”不就是人么,而且其中有四、五个,正好和虎子一般大小年纪。
“你们玩不玩?踢赢了有钱赚呢,赢一场每人一钱。输的一方给钱,很简单的,来不来?”颜硕问道。
这二十几个半大孩子,也是冬天没事干,但小孩的天性又闲不住,所以,成天在城里到处逛的。
自从前两天偶然发现这里有这么好玩的事后,这两天,每天都来。而且,他们还都不是穷人家的孩子,穷人家的孩子饭都吃不饱,哪有力气出来玩的。
当然,他们也不是什么官家的孩子,官家的孩子也不会被放出来玩。这群孩子都是一些差卒,府承,甚至郡府里承办家的,其中有一个正是郡守府差首彭方家的儿子,是这群孩子里领头的,叫彭博。
彭博年纪比虎子还大两岁,不过个头差不多,见颜硕叫他们,于是高兴道:“我们早想和你们一起玩了,只是我们每月家里只给五个钱,还要到月末才能领取,现在拿不出钱。”
“没关系。”颜硕见他们想玩,高兴道:“可以欠着,月末再给,也可以用其他东西抵,都不是问题,这就是个噱头,关键是大家玩得高兴。这大冬天的,还能暖暖身子呢。”
“好!李海,吴龙你们来不来?”彭博回头问,一群孩子纷纷点头,只有两人往后缩了缩:“我和小桂不来”
最后,二十六个半大小孩,颜硕找到二十四个愿意踢的。这就有兴趣了,他用抽签的办法,把所有人分成两队,还给两个队取了个名,龙队,虎队。颜硕自己是龙队的队长,苏让是虎队的队长。
彭博、李海和颜硕分在一队,苏让父子两、还有新加入的吴龙他们分在虎队。人数够了,争夺也激烈了,观赏性直线上升,一阵阵呐喊,把附近一些闲置在家的成年人也招来了。
有的直接加入了龙、虎队,有的没参加,这下连替补队员都有了,每天可以踢两到三场。
没有加入球队的,也有一小批成了忠实观众,看到踢赢的就有钱赚,踢输的赔钱,也学了起来,在场边上互相下注。从开始的一钱,两钱,甚至到后来,下注到十钱的都有。而球员的技术也是渐渐提高,观赏性越来越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