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惠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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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南东路,惠州,陈师锡自郴州出发已有些时日,越过五岭后路程变得好走了许多,沿着始兴江顺流而下,绕过广州,便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整理了下一路奔波颇有些凌乱的衣衫,陈师锡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西湖上,有人已经等他多时了。



    紧走了几步,陈师锡深深一躬,话语间有种难言的激动。



    “晚辈陈伯修,拜见苏学士当面。”说话间,陈师锡将秦观的亲笔信双手递上。



    苏轼如今已是年近六旬,双目却依旧透着一股明亮,示意幼子苏过接过书信,快速观看起来。



    “少游还是改不了这直爽的毛病啊。”苏轼伸手将陈师锡扶起,语气间似有些怀念。



    “少游兄本就是旷达之人,又何必强求自己去做他人。”陈师锡恭声回应,虽说是在为秦观辩解,其实未尝不是想要开导苏轼。



    “你呀,心思太复杂,老夫来到这惠州之地,纵情于山水间又有什么不好,偏生你们要给老夫找事做。”苏轼挥了挥衣袖调笑一句,直接踏上长提向湖中心走去。



    苏过连忙跟上,老父身子骨刚好一些,可不要再出事端,陈师锡跟在最后,目光偶尔落在前方的苏轼身上,还是那般的潇洒不羁啊,或许这才是那个被称为苏仙的人物......



    “伯修啊,你觉得这个少年真的能担当起如此重任?”苏轼忽然停下了脚步,目光直视陈师锡,神情严肃。



    陈师锡犹豫了下,没有开口,他虽然也看好吕璟,但远远没有秦观那般坚决。



    “所以说少游还是想的简单了,不过,他愿意去做些事情,老夫还是赞同的,说不定还真能给这一潭死水中注入些活气呢。”苏轼布满皱纹的脸上复又涌现一抹笑容,伸手示意幼子拿出一封信件来。



    “老夫远在惠州,却是管不得那么许多,既然少游有这个心思,便让他代替我教导吕璟这个孩子吧,告诉他,若是我苏门日后只留下四学士的名号,那便是他最大的罪过。”



    苏轼忽然舞起了自己的袍袖,沿着长堤一路疾走,阳光照在他宽厚的背上,整片湖泊的风光都尽数与他融为一体,真如谪仙下凡一般!



    “东坡处处筑苏堤。”陈师锡握紧信件缓缓跟在身后,望着苏轼和幼子慢慢消失在堤岸的另一头,低低吟诵。



    在惠州西湖的另一头,山上新近起了一处道观,名为白鹤,便是苏轼一家人如今的住处。



    长子和次子尽皆在外为官,如今陪伴在苏轼身边的,只剩下爱妾王朝云和幼子苏过,陈师锡的到来无疑给这里增添了不少生气。



    “让伯修见笑了,快来尝尝朝云的手艺。”苏轼示意幼子将陈师锡迎到观中。



    地方并不大,苏轼的爱妾王朝云已经在炉火间烹煮着什么,香味扑鼻。



    “伯修啊,你对于前段时间废后一事如何看?”苏轼招呼陈师锡落座下来,突然开口问道。



    陈师锡沉默了片刻,孟皇后被废可以视作对他们这些旧党的又一次沉重打击,当下也是叹息一声,说起了自己的看法。



    苏轼在一旁起先只是听,随后也会开口表达些什么,言语间流露出某种担忧。



    “你啊,朝廷里的事就让那些大人们去担心好了,你一个风浊残年之人,瞎担忧个什么!”两人正说话间,身后忽然传来一女子的声音,却是王朝云已经端着食釜走了过来。



    苏轼尴尬的笑了笑,王朝云一路陪伴她来到这岭南之地,他心中对她很是怜爱,当下便连连招呼陈师锡吃食,绝口不提其他事情。



    面如粉玉,眸比星辰,年过三旬的王朝云依旧美丽无双,一边伺候着苏轼和陈师锡用餐,一边开口道:“过儿如今年纪渐长,留在我们身边也是浪费大好华年,秦学士想要在郴州兴学,不如便让过儿去帮些忙?”



    苏轼目光一闪,显然有些心动,难道就要让这幼子一生随着自己漂泊度日?秦观信中所言书院无论能否实现,历练一番总是好的,当下就准备开口答应。



    一旁的苏过却忽然深深一礼伏在了地面上,开口道:“过儿只愿陪伴在父亲和朝云姨身边,一切便足以!”



    别人不清楚,苏过作为一路侍奉老父的人,哪里还不知道如今父亲的窘迫,前些日子朝云姨差点便命丧岭南,和平常生活的窘迫脱不了干系。



    今日里这顿肉食还是为了招待客人特意赊欠来的,他若是离开,老父和朝云姨又该如何过活!



    陈师锡不明所以,坦白讲,苏过颇有乃父之风,能够前往郴州帮忙自然是好事,只是他也不好开口劝导,便只是应和了几句。



    一餐食毕,苏轼又询问了一些秦观和岭南城中的事情,又重点问了吕璟的品性为人,私下里却将一件任务交到了陈师锡的手中......



    郴州城东,开利寺内,吕璟正和秦观在对弈。



    “大郎,怎么了?原先的机灵劲跑哪去了?老夫就是让你十子,你也休想赢得了。”秦观笑着落下一子,将吕璟的大龙尽数屠尽。



    吕璟无奈的笑了笑,这围棋之道他根本就是一窍不通,如何会是秦观的对手,当下不禁讨饶道:“老学士就放过小子吧,咱们还是谈谈这书院的正事。”



    “正事?你少拿你那鬼画符给老夫看,我已经给友人分别去信,等他们的援助来了,便在东江湖上起几间茅屋教习学生,也算是作些贡献。”秦观狠狠瞪了吕璟一眼。



    “这......老大人您得相信我啊,我跟屠户帮合作的肉庄可是个大产业,还有和张士良老大人也有肥皂产业合作,还有我那食府,咱们不缺钱!”



    吕璟一激动,又将自己画的那图纸掏了出来,指着上面一大块乌黑区域开口道:“老大人请看,这里以后就是咱们的教室,要足有五十米宽,外面用玻璃遮挡窗户,又好看又明亮,内里还有黑板、书桌......”



    “说这么多,钱呢?”一旁的秦湛很是嫌弃的将那幅鬼画符拿起,开口说道。



    吕璟一愣,他所有的产业都在准备之中,眼下似乎确实没钱,可这书院的事情也不能耽误下去了,他迫切需要身边有人能够帮助自己,孤军奋战效果太缓慢了。



    “我还有一个大产业!只是还需要老学士和处度兄帮忙......”吕璟猛地站了起来,颇有给我一个支点我能翘起整个大宋的气魄。



    秦观笑着点了点头,开口道:“有什么事情你和湛儿说吧,老夫年纪大了,乏了......”



    秦湛得意的笑了笑,看向吕璟的目光颇有些嘲讽,想要说服本少爷,做梦!



    吕璟则再次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鬼画符,小爷就不信了,还忽悠不瘸你个书呆子!



    秦观微笑着离开了院子,偶尔回头目光落在争吵不休的秦观和吕璟身上,笑意更浓。



    他能感觉到,吕璟最近做事忽然间变得急迫了许多,心里的担子太重,反而需要这样看似胡闹的方式发泄出来。



    “不知道苏师又会怎么看待这孩子呢,还真是期待啊。”秦观扭身回到了屋中休憩。



    外面隐约还有秦湛和吕璟两人的争吵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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