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连迎战棺童和林震江取胜后,常曦终于难得忙里偷闲,趁着几盏茶的功夫里抓紧时间恢复灵气。之前在与林震江的捉对厮杀中,基本上没用什么灵力,靠的都是满腔明王琉璃体的浩然力,但角逐比试进行到了这个地步,常曦心里已经隐隐猜到最后的对手会是谁了。
日暮西山时,酆神湖上波澜渐平,姚崇手中不知不觉只剩下最后两张玉符。
六十九和三十七,常曦和徐清。
雪白剑鞘挂回腰间,至今不曾出剑的徐清落回甲板,见常曦身上的气息依旧跌宕不定,旋即不假思索的对姚崇说道:“最后一场可否改日再战?”
姚崇笑着抚须点头,好一个光明磊落的女娃娃。
他对出力修复湖底阵法的常曦好感颇多,这位年轻人以一己之力连撼棺山岭和参天府两座江湖上的大山,本就已经是前无古人的惊世之举,现在又要遇上这从东吴剑窟里走出来的奇女子,连口气都不给别人喘一口,未免不近人情。
早在安排筹划这次纣绝阴天宫宫主之位的比试角逐前,姚崇手中就汇集有从各方谍子那统计上来的情报,他认为不出意外的话,这宫主之位应当就会在棺山岭、参天府和东吴剑窟这三家势力中诞生。
但北方鬼帝只是对姚崇的这个猜想摇头一笑。
姚崇收起思绪,对眼前一男一女道:“既然如此,最后的比试角逐就安排在三日后的正午,两位就请在罗酆山上住下,寝宫很快就会安排下来的。”
面色冷冷清清的女子朝常曦点了点头,算打过招呼,率先纵身掠过湖面,如展翅白鹤般优雅落到湖畔边消失不见。
姚崇走到常曦身边,再一次拱手谢过,善意提醒道:“常曦小兄弟,咱家的确是知道你的剑道修为很不简单,可那从东吴剑窟走出来的徐家女子可各个是巾帼不让须眉。尤其是这徐清,资质根骨俱是极好,号称是东吴剑窟百年难得一见的练剑胚子,仅仅只是十几年的光景,就从呱呱坠地的女娃成长为了化神中境的女剑仙,小兄弟你可莫要大意哦。”
常曦在满湖咿咿呀呀的水灵气的帮助下,很快运转完一个周天循环,抬头调侃笑道:“承蒙姚老关心,俗话说越是漂亮的女人就是越是危险,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姚崇微微一怔,旋即大笑道:“没错,是这个理!”
月上枝头,常曦在罗酆山上用过丰盛至极的晚膳后,回到了自己的寝宫,寝宫里侍女仆人们足有几十名,夹道相迎。
常曦图个清静,挥手让他们都下去。
因为白日里酣战数场,身子骨不免有些乏累,身上也有些黏糊,常曦识海中神念飘上天际,很快就将整座寝宫地形审视清楚,找到浴室的位置,走到门口,推开门进去。
浴室四壁金碧辉煌,眼前是扇用华贵珠翠点缀的芙蓉出水屏,屏风后温热水汽袅袅升腾,赫然是座用上等玉料砌成的豪华浴池,浴池中洒满花瓣,尽是奢靡的味道。
神念事无巨细的扫视整个浴室,常曦伸手在浴池一捞,水温正好,他在浴池边上瞧见几处女子金莲小脚留下的驻足痕迹,不难想象这浴池边上原先是有几位服侍贵客沐浴更衣的貌美奴婢,只是现在不知为何都没在这里。
心思机敏的常曦很快知晓为何,脱下衣衫,放下手中剑,赤身趟入浴池中笑道:“都说姚丞相手下的精干谍子遍布罗酆山地域每一处每一角,看来还真不是空穴来风的谬赞,竟连我这名不经传的小卒子也调查的清清楚楚。”
靠在浴池边上的洞幽剑幽光闪动,剑身嗡鸣震颤,常曦扭头看去,原来是洞幽剑灵离开剑身。
洞幽此时已经脱去她那身标志性的黑色甲胄,只穿着亵衣轻纱,抬手挽青丝垂在白皙脖颈旁,胸前恨比天高的饱满弧度下是不堪盈盈一握的弱柳腰肢。她本就有着堪称祸水的天仙面庞,此刻浴池中水雾升腾,洞幽不免香汗淋漓,那抹殷红如血的唇角愈发引人遐想。
洞幽拿过身旁香巾,款款走入浴池中,如一尾丰腴锦鲤游至常曦身后,没有半分世俗里男女避嫌的顾虑。
诸如眼下香艳旖旎的一幕,常曦已经在青璇与莘彤那两位正妻身上体会许多次了,不输圣人柳下惠的常曦侧过脑袋问道:“你可是堂堂洞幽部的部首,合适吗?”
“只要是大人的事,那就没有什么合不合适这一说。”洞幽沾湿香巾,仔细擦拭着眼前这具伟岸的身躯,十指青葱揉捏肩膀,撇过脑袋看向窗外直入云霄的罗酆山山巅。
洞幽嗓音一如既往的清冷问道:“主人为何先前两次大战都不曾全力使用洞幽剑?如果主人您全力以剑术迎敌,那棺童和林震江甚至连半盏茶的时间都坚持不下去的。”
常曦耐心教导道:“在别人的地盘,要学会藏拙,就像那林震江一样,明明有撼昆仑这样的霸道神通,却隐而不发,硬生生憋到最后才暴起发难,换做寻常人恐怕早就饮恨了。”
天资聪颖的洞幽很快咀嚼出常曦的话里味道,红唇轻启道:“是因为那东吴剑窟的女子?”
常曦笑道:“孺子可教。”
擦拭完背部,女子又游至主人身前,抬起玉臂小心擦拭,常曦倒也没阻止她这种在外人看来有些过分亲近的举动,洞幽剑灵和洞幽剑都是他的剑灵根所化,其中关系之紧密远非常人能够想象。
女子胸前薄纱被水雾打湿,几近于无,常曦鼻息间缭绕处子幽香,和洞幽几乎是坦诚相见的他仰头向后,缓缓开口道:“那徐清背后的东吴剑窟相当了得,在青云山里也有诸如藏剑术这等上乘功法,少则十几年多则几十年上百年剑不出鞘,一旦这把剑出鞘,就是惊天动地,就算是我也不能无视这种成名已久的剑道神通。”
常曦捏起浴池中一片花瓣,轻声道:“之所以没有肆意挥洒剑意剑气,就是因为觉得我和这个徐清之间必有一战,如果再棺童和林震江这两个不入流的家伙身上浪费太多,再面对这样一位不世出的女剑仙,可就谈不上稳操胜券了。”
花瓣划过指隙重新入水,常曦感叹道:“听姚崇所说,徐清于人世尚在襁褓时就惨遭横祸而亡,如果当初她侥幸没死,那如今九州大陆的剑道丰碑上,定然会留下她的名字。”
洞幽默然无言,先前洞幽剑被握在徐清手上时,她的确能感觉到这女子体内游走有极为精纯浩荡的剑意,这等实力哪怕是比起青云山中的各峰内门翘楚都远远胜出,甚至隐隐可以比肩后山里的五师兄陈露和四师兄闻竹羽。
男人健硕的胸膛和有力腰肢很快擦完,当她再向下,却被主人捉住皓腕,常曦摇了摇头,“剩下的我自己来就行。”
常曦指了指能塞下近百人的宽广浴池,说道:“要是你不嫌弃这池水被我这个大男人用过一小半,你也洗洗好了,不是说女人都爱干净的吗?”
洞幽赏了自家主人一个的白眼,起身扭着水蛇腰走出浴池,胸前和腰下的夸张起伏惊心动魄,被水打湿近乎于无的薄纱尤为令人血脉喷张,拿起香巾擦干身体。
常曦体内盘膝坐在血海龙首上的第二人格仰天咆哮道:“好好好!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那鹰身娘们魅惑天成也就罢了,我这亲手调教出来的洞幽现在也开始摆弄起这勾人肚里馋虫的手段,偏偏还有模有样!这要换做是我掌控身躯,我当场就要把她给就地正法咯!”
心思和眼神都澄澈如酆神湖水的常曦看着洞幽的背影,微微笑道:“好一副美人出浴图。”
舒舒服服的在美人陪伴下洗过热水澡后,常曦整个人轻松许多,很快一扫之前的疲惫。
回到卧室,天天兢兢业业在药圃中摆弄草药的小药被常曦唤了出来,小药除了常曦之外就最喜欢黏着洞幽,因为洞幽身上有着和常曦一样的味道,洞幽看着紧紧抱住自己腰肢的小女孩,嘴角难得温柔,轻轻的摸着小药的脑袋,而后者则是舒服的直哼哼。
见主人笑呵呵的坐在椅子上,小药连忙松开洞幽姐姐的温暖怀抱,拿出早就准备的几瓶丹药递了过去,笑嘻嘻道:“主人放心,你之前交待小药的任务,已经完成啦。”
能够提升和精粹化神境修士灵力的丹药粒粒价值不菲,让本就要为两千人的洞幽部把屎把尿的常曦更加捉襟见肘,好在有天生无垢圣药体的小药和当初在邙山陵中收获的那片药圃,常曦短时间里不用为修炼的丹药而发愁。
常曦温柔摸了摸小药的脑袋,刮了刮她的鼻尖,问道:“想不想天荒和月虹那两个臭小子?”
小药的眼神有一瞬的黯淡,但很快又明亮起来,点了点头:“想。”
“有你的爱心丹药在,很快你就能再见到那两个臭屁家伙了,我向你保证,到时候你就可以威风八面在站在他们面前,说你也是个上过天下过地的女侠了。”常曦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允诺道。
三日时间在常曦的闭门静心调理中慢慢度过,其中除了姚崇因为湖底阵法一事再次亲自登门拜访外,就再无其他人等有过叨扰。
夜色当空,常曦坐在寝宫庭院中,指缝中浮游着鱼儿般灵巧的剑气,正当他准备回屋为明日最后的角逐早早歇息时,寝宫外响起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
常曦过去打开庭院的青铜大门,门外站外名形影只单的白衣貂覆额女子,满脸清清冷冷,不是徐清还能是谁?常曦开门的手不禁微微僵硬,这样一位性格比起洞幽还要舒淡冷清几分的奇女子竟然会主动上门拜访?
徐清从头到尾仔细打量着这座寝宫的男主人,淡淡来了句:“看你的样子,似乎恢复的不错,那明日我便可以放开手脚了。”说完,女子竟就转身打算离去,丝毫不拖泥带水。
常曦连忙道:“等等,徐清!来都来了,喝杯茶再走吧!”
徐清狐疑扭过头,就要腾空的脚掌最终还是没有抬起。
徐清手不离剑,抚裙落座,只把半边屁股蛋搁在石凳上,坐姿工整挑不出半点毛病,看着眼前一盏热茶升腾起袅袅青烟,深感夜里微凉的她犹豫片刻,将剑倚在桌沿,双手捧起茶杯,啜饮半杯,茶水温吞过喉再入肚,舌尖回甘绽放,刹那间温暖了她整副身子。
略尽地主之谊的常曦说道:“看你的样子,很少喝茶?”
徐清觉得双手说不出的温暖,下意识舍不得放下茶杯,点了点头道:“小时候只练剑学剑,老祖宗和家里人也没有教我这些繁缛礼节,老祖宗说修剑之人,就不该被这些世俗的条条框框所束缚,无拘无束,这样才能修得剑中真意。”
只喝茶不品茶的女子继续道:“这次从剑窟来罗酆城的几万里路上,有不少男人见了我,也不问我姓什么叫什么,硬请我喝酒喝茶。他们表面上看起来和书里描写的一样彬彬有礼,但我却能从他们的眼睛里看的出那些肮脏心思。”
女子说到这里,那些意图染指这朵高岭之花的男人们后来是何下场,常曦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看着手中茶杯再一次被斟满,徐清那双眸子仿佛可以直视常曦内心深处,她平静说道:“但你和那些人不同,或者说,你和所有人都有些不同。你看我的眼神里没有半点龌龊或是别的杂念,就像是一汪清水,一览无遗,让人舒服。”
常曦立刻摆出一副“我就是这么纯洁”的骚包模样,离开剑窟至此的女剑仙微微一怔,平生里第二次展露笑颜。
徐清目不转睛的看着常曦面庞许久,忽然道:“关于明日你我之间的最终角逐,我有个赌局,你敢接受吗?”
常曦放下茶杯,洗耳恭听。
徐清显然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不懂得如何掩饰自己的情绪,罕见的激动道:“如果你在明天的角逐中输给了我,你就给我做二十年…不,十年属下就好。我若坐上纣绝阴天宫的宫主之位,少不了你这样世间罕见的剑修在旁辅佐。”
不远处带着小药玩耍的洞幽当即怒容满面。
旋即这位女子又道:“如果我败给你,则任由你驱使。能正面击败我的剑修,定然有着我不及或是我没有的长处优点,以此来打磨我的剑心剑意,也是值得的。”
常曦闻言有些哭笑不得,喝杯茶压压惊后,问道:“那你能够告诉我,你为什么执念于这纣绝阴天宫的宫主吗?”
徐清眼中有着浓浓的希冀神色,这位剑心澄澈而坦荡的女子坦言道:“因为我听闻北方鬼帝也是位剑修,所以我想去见识一下这个世界中最强的剑修究竟有着何等风采,再看看以我如今的修为和剑道造诣,能否企及这个黄泉界剑道最高的高度,这是我毕生的愿望和梦想。”
常曦仔细打着眼前心情澎湃的女子,说实话,他很久没有见到能身怀如此天资还如此努力勇攀高峰的剑修了。
世间修士千千万,每个踏入修仙界的修士起初时,无不是摇头呐喊着要在修行路上砥砺前行决不放弃,但修行本就是逆水行舟之事,许多人受到些许挫折就轻言放弃,从而被大浪淘沙,真正剩下能够发光发热的人终归是少之又少。
常曦看向徐清,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不等徐清开口,常曦抬手打断了她,说道:“不过若是我胜了你,你就跟着我罢,我会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被勾起好奇心的徐清轻轻问道。
常曦脸上笑容温暖,就好像在夜里升起了一轮太阳。
“那里是教会我一身本领的剑道门派,它跺跺脚,整座大陆都要抖三抖。在那里有九座剑法各异的山峰,那里有关心照顾我的好师傅,还有后山里比我更强的六名师兄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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