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有苦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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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风雨飘零

    此言一出,举朝哗然,朝臣纷纷侧目望去,看看究竟是谁,居然如此生猛?

    最近,敢于直面皇上的勇士已经不多了。

    “唉,作死啊!”

    次辅王应熊心中微微一叹,这种蠢货是怎么到朝堂上来的,今上的性子都变了,难道还不明白?

    “砰——”只听一声响动,这名生猛的御史被砸得头破血流。

    崇祯皇帝站起身,直接将御案上砚台狠狠砸在这名御史头上,些刻的他宛如欲择人而啮的猛虎。

    “混账东西,陕西的百姓正在饥寒难耐,圣贤书就是教汝如此做官的,是不是还要朕下罪己诏啊?

    给朕说清楚,谁是忠臣谁是小人?”

    崇祯皇帝阴恻恻的大声怒喝。

    说实话,他心里已经做好杖毙这名御史的准备了。

    实践证明,对付这些孙子,不狠是不行了。

    朝堂上大部分官员都是微微摇头轻叹,没见过这么蠢的,真是想出名想疯了。

    吏部尚书闵洪学冷眼看着他,心里已经把他的仕途判死刑。

    他如果有命侥幸逃过皇上的毒手,不对,是龙手,自己也要把他身上的官服替皇上剥下来。

    谁叫自己是帝党呢?

    “皇上,臣……臣死罪,请皇上饶恕。”

    情况不对劲啊,原本哪里有天灾地龙的,自己的这套说词都属于正常程序,皇上再自责几句,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现在,皇上怎么变成这样了?

    竟然一句话都不让人说。

    瞧见盛怒中的崇祯皇帝,这名已经博得眼球关注的御史却很无节操的跪地求饶,一任头上的鲜血直流,也不敢用手捂住。

    小命要紧啊!

    小样的,算你识相,地震跟朕有屁关系啊!

    朕又不是真的天子,能管天管地,能管住你们,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崇祯皇帝情绪得到发泄,见御史已经服软,也就不再理会这个傻子。

    随后他沉下心来悠悠问道,“诸位爱卿,谁愿意毛遂自荐到陕西赈灾啊?”

    殿内朝臣纷纷老神在在默不作声,开什么玩笑,西北那个地方的事情,苦活累活不说,关键还不安全,谁愿意去啊?

    如今皇上可不好糊弄了,有厂卫负责打小报告,一旦赈灾不力说不定就是被抄家的后果。

    这种事情躲还来不及,还毛遂自荐,当我们傻啊?

    “臣请礼部尚书周廷儒亲自钦差大臣,总理陕西蒲城地龙赈灾事务。”

    一片难堪的沉静中,崇祯年间最著名的奸相温体仁站出举荐,并给出冠冕堂皇的理由。

    “周廷儒身为礼部尚书,弟子满天下,又是内阁大学士,老成持重,总理赈灾事务最是合适不过。”

    崇祯皇帝立即相当配合,看着周廷儒问道“不知周爱卿以为如何?”

    如何?我还能如何?

    周廷儒掐死温奸人的心都有了。

    p,这可恶的温奸人,明显就是不怀好意。

    过去,赈灾是个肥缺,谁不想分一杯羹?

    可最近,皇上在严打贪腐,谁敢顶风作案?

    干好了是本分,干不好,后果可就难说了。

    尤其是陕西那地方,穷山恶水多刁民,闹了八年多的时间,当地官府早就穷疯了,此去真是凶吉难测啊!

    可问题是他没有理由推脱啊!

    最近内阁中就属他最清闲。

    自从起复为礼部尚书后,周廷儒就发现,内阁基本把温奸人把持。

    尤其是工部尚书张凤翔被缉拿,刑部尚书郑三俊被致仕后,自己简直成了孤家寡人,许多事情只能看着。

    皇上也不比从前,虽然每次召见自己也笑容满面,但问题是不跟自己聊朝堂的事情啊?

    和内阁大臣不聊工作,也就意味手上的权利被架空了。

    现在又要他动一动,皇上说什么就什么,动一动就动一动吧。

    官场上,该低头就得低头,否则,小命就得凉凉。

    这一点,宦海沉浮多年的大佬周廷儒自然明白,并不用人教。

    “启禀陛下,臣周廷儒愿往陕西一行,替皇上赈济万民,宣扬皇上仁德爱民之心。”

    无奈之下,周廷儒出列俯身领命。

    “好,周爱卿能忠心国事,朕心甚慰!

    拟旨,着礼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周廷儒为钦差大臣,总领陕西赈灾事宜,许便宜行事,陕西一应文武官员俱有先斩后奏之权。”

    见周廷儒入彀,崇祯皇帝眼里闪动着得意的目光,好听的话和旨意也随口而出。

    温奸相见缝插针的本事真高,还他配合真让人舒服。

    让周廷儒去陕西赈灾,真是一步好棋。

    “臣周廷儒领旨!”

    殿内,心里欲哭无泪的周廷儒俯身正式领旨。

    动一动也好,就当散散心了,反正自己注意点就是。

    “诸位爱卿,国家正值多事之秋,望尔等齐心协力共渡难关。

    此次赈灾关系我大明之生死。陕西无数灾民正在等着活命,平常尔等贪腐也就算了,但这次若有敢伸手者,朕必其诛九族。

    还有,告诉你们在陕西的同窗、门生、子弟,谁敢伸手休怪无情。

    只是,朕希望来得及!”

    说到最后,崇祯皇帝阴测测的补了一句。

    顿时,大殿内的温度骤然降到极点,尤其是在陕有亲人的朝臣,更是如坠冰窟,心里拔凉拔凉。

    他们毫不怀疑皇上言出必行,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已经证明这一点。

    同时,他们也毫不怀疑自己的子弟有机会一定会伸手,因为他们了解自己亲人的德行。

    所以,当散朝后,这些朝臣步履如飞,一个个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府邸,匆匆研磨写书信,然后令家仆以最快的速度送达陕西。

    而为了保证赈灾,崇祯皇帝也亲自动用内库,锦衣卫与东厂双双护驾,只求以最快速度救援陕西。

    可以说,为了救灾,整个大明京城都已经行动起来。

    来往京城的官道上,每天都有奔驰的骏马冒着风雪进进出出,传递着消息。

    在这其中,有一辆马车在十几个锦衣卫的护送下,悄悄地离开京城,正往无锡而去。

    车上一老者,目光呆滞四足紧紧蜷缩着,依靠在马车的角落里,好不凄惨。

    此人,正是惨遭温奸相陷害的东林大佬——钱谦益。

    又是飘雪时节,薄雪似蝶,蹁跹在空,满目妖娆,宛如一副水墨字画,让人心向往之。

    若是往年这个场景,钱大佬说不得要他温暖如春的豪宅,邀请数名东林名仕,斗酒数十杯,然后指点江山慷慨激昂。

    酒意高涨时,说不得还会迎着飘雪赋诗数首,以增酒兴。

    可惜,这一切,皆往矣。

    想到今后悲惨的日子,呆滞的钱大佬眼角缓缓流下悲伤的泪水。

    而他,一任泪水横流,却不曾擦拭。

    太伤心了!

    心若死灰,正是他此刻最真实的心里写照。

    温体仁,不是人!

    这个崇祯年间最无耻的奸相,居然对他处以宫刑,用拿捏他阴私的卑劣手段,让他焚毁时下读书人的圣地,东林书院。

    这怎么可能?

    当初魏阉权倾天下,也只是把东林书院封禁,并未焚毁。

    他倒好,居然想将东林书院彻底解决。

    当然,如果不是温奸人让他去焚毁东林书院,钱大佬并不在意东林书院如何?

    可问题是这脑袋坏得流脓的温奸人,偏偏盯上他,毁了他的身体不说,现在还要毁掉他的名声。

    这个温奸人,心思怎么就这么歹毒呢?

    若是这样,今后他将是东林党和复社的死敌,并且臭名留千古。

    所以,他想到了死。

    说老实话,养伤期间,温奸人并未限制他的自由,而且用最好的药帮他疗伤,食物方面也安排得好。

    在他能下床行走的时候,钱大佬就决定自杀,坚决不能让温奸人把自己搞得身败名裂。

    唉!

    想到这里,原本呆滞若病鸡的钱大佬眼里闪过了羞愧,嘴里发出让人怜惜的长叹。

    想死太难,不容易啊!

    在从数十种自杀身亡中,钱大佬遴选了几种痛苦较小的死法。

    冰天雪地里,钱大佬想到投水身亡。

    奈何在走向池塘才一步时,刺骨的冷水立马让胯下的蛋蛋几有爆裂的感觉。

    虽然他已经没有蛋,可正是因为没有蛋,才会时时刻刻感到蛋疼的感觉。

    他退缩了,水太凉,蛋疼,死得太痛苦。

    温软如春的房间中,失败过一次的钱大佬选择上吊。

    只是当他尝试把脑袋往下压,正欲踢掉凳子,头皮传来阵阵发麻的感觉,窒息感令他全身毛骨悚然。

    终于,他再次退缩了。

    同时,聪慧如他也明白自己没有死亡的决心。

    好死不如赖活着,他明白了这句老话。

    罢罢罢,就当为家人而活。

    毕竟,以温奸人如此阴险的为人,他死了,家人也逃不过他的迫害。

    死不了,那就得听话。

    在经过无数次的思想反复斗争后,钱大佬终于想开了,也妥协了。

    东林党和复社如此恨温奸人,可人家活得比谁都滋润,并且深受皇上独宠。

    做人,要看开一点。

    就这样,他的心思在不停摇摆中,踏上了一条无奈的道路。

    有苦难言啊!

    人在朝堂,身不由自。

    更何况,温奸相允诺只要他听话,将永远不会泄露他成为阉人的事实。

    这,也是让他心动的原因。

    当“男人”好哇。

    虽然知晓这奸人人品有待商榷,但走到这份上,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故而,在自己难以言齿的伤尚未好利索之际,他就主动请缨南下无锡。

    事情早解决早好,拖着也不是办法。

    更可况,自己已经选择了这条路,今后注定是温奸人的走狗了。

    当狗,就要有狗的觉悟。

    这点,久经官场的他是明白的。

    果然,对于自己这番举动,温奸相当即投桃报李,立马封他为江浙监察御史,还从锦衣卫抽调十五名校尉保护。

    并且,考虑到自己胯下的那个伤骑不得马,还特意允许自己坐马车前往无锡。

    这对于一贯歹毒的温奸相而言,算是难得的良心之举了。

    否则,如今大权在握的温奸相,怎么会顾及别人的感受?

    想到此处,钱大佬嘴边一裂,发出了无声的苦笑。

    随着心思活动,人也有一点生气,松动有些麻木的手脚,撩开马车的窗户的斗篷,却意外的看到一个人。

    准确的说,这人曾经是他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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