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她顺利地通过了云流学宫的初试,心里头有些止不住的雀跃,想要快一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弟弟。
她的手上提着一笼包子,那是回来路上买的南冥最喜欢吃的香云记小笼包,被她小心翼翼地用布包裹护在胸前,好让腾腾的热气没那么快被冬夜的冷风吹去。想到弟弟吃包子时怕烫又忍不住的馋样儿,她的脸上不由露出幸福的微笑。
事情似乎在变得越来越好。
“真没想到,我竟然入选了星府的复试,还以为只能被分配到药府或者文府呢。星府专擅卜算占卦,虽然比不上最好的斗府,但却可以趋吉避凶、化险为夷,也是别有一番妙用的……玄老,你觉得明日的复试会考校些什么?”
“丫头,区区一个小学府的入门测试,不管他考什么,有本尊在,你那些粗浅的考题还不是手到擒来。有什么好担心的?”
“但是我要变强,路总是要自己走的,不能一直依靠你。”
“哈哈哈,你这丫头倒有几分志气,比一般男子都要好强。放心吧!你练了本尊的《衍神天经》,在卜算之道上,同级境界中绝对没几个人能出你左右。只要有了这个根基,你在修行的路上可以走得很远很远,达到你现在想都不敢想象的境界……”
脑海中的声音渐渐沉寂下去,南音推开了柴房的木门。
“吱嘎——”
屋内空无一人。
她的脸色一变,急忙扫视四周,却没发现南冥的身影。床榻上的被铺是凌乱的,能看出来掀开被子下床的痕迹,可是一个重伤行动不便的人能走到哪里?
难道……
她心中浮现起一些不好的猜测,咬了咬牙,转身就往外走去。
然而刚一回头,就看见了悠然推门而入的南冥。
“姐姐,我回来了。”他咧嘴一笑。
“……你到哪里去了?怎么大晚上的还出门!我还以为……还以为你又被那些混蛋抓去欺负了……”
心情大起大落之间,南音不禁语气有些激动,胸膛一起一伏地大口呼吸,忽然她想起了什么,“不对!小冥,你怎么能下床了?不是让你好好在床上躺着吗?你的伤还没好……”
“我已经没事了,不信你看。”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南冥还在原地蹦了两下,他可不想被当成病人整天只能窝在床上。南音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发现外伤果然都消失了,顿时有些发呆。
“玄老的药方竟然如此管用?才两天就治好了那么严重的伤……”
她心中震惊极了,有点儿不敢相信,然而事实摆在眼前不得不信。无论如何,伤好了终归是一件好事,她转眼又高兴起来,嘴上却故作嗔怪道:“你伤刚好,身体还是很虚弱的,不准到处乱走,知道吗?快躺到床上来,姐姐买了你最喜欢吃的香云记包子,趁热吃了吧。”
南冥咬了一口包子,汁水四溅。
“嗯……真香!”
他眨了眨眼睛。
包子吃起来其实有些索然无味,令他觉得有意思的是这个便宜姐姐的反应。似乎只要看着自己把这些包子都吃光,她就会很高兴,看向自己的目光也充满了宠溺。
——真是个可爱的玩具。
“姐姐今天好像心情不错。”
“因为云流学宫的初试通过了,正要告诉你这个好消息。”
南音的眉眼笑成一弯月牙,有点儿小骄傲,“等明天的复试过后,我就能去学宫修行,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我们了,小冥。”
“那就好了。”
南冥很快把包子都吃掉,然后舒服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南音并不和他住在一起,她在女眷居住的院子里有自己的房间,看着他安然入睡后便离开了。
南冥这一觉睡得很香。那些有可能促使自己暴露的碍事家伙都清理掉了,虽然很遗憾地没有找到郭家的那位“未婚妻”,但是如今郭家几乎满门尽灭,就算她回来也没空找自己的麻烦。
这么一来,他人设崩塌的危险就暂时解除了,可以安心睡觉。
在睡觉这件事儿上,南冥是极有经验的。他可以沾床就睡,动不动就一睡几万年,睡到天昏地暗海升陆沉都不醒来,当进入那种最深层的睡眠时,思维的齿轮停止转动,自我意识沉寂在黑暗、静止的虚无空间里,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仿佛不存在于这个世界,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
他迷恋这种近乎死亡的感觉。
今夜的睡眠注定给不了他这种美妙的错觉,月落日升之间他就像是只打了个盹儿。
东方初露鱼肚白之际,一道异常的思维波动伴随着日出的紫气,从窗缝中钻了进来,落在南冥的脸上。
他揉了揉惺忪睡眼,慵懒地打了个呵欠。
刚刚似乎有什么东西飞进了嘴里……是早餐吗?
那味道并不坏,他随口吞了下去,也没感受到任何挣扎,喉咙涌动间,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像雪花一样涌了上来。
——原来,是一个灵魂啊。
南冥又揉了揉自己还没睡醒的脸,像吃完回味一样慢悠悠翻动着刚才那灵魂的记忆。
令他觉得有点意思的是,这竟然是一个来自异世界的灵魂,难怪口味如此独特。这个倒霉孩子来自一个叫做“地球”的地方,那里发展着与本世界截然不同的科技文明,它就是文明中的一个年轻的个体,意外死亡后灵魂受到某种牵引,穿越到了这里。
然后就被一口吃掉了……
是谁安排的棋子吗?
南冥嗅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不过并不在意,吃了也就吃了,如果幕后的人找上门来,那他更不介意晚上加餐。
刚翻身下床,就见南音提着早饭走了进来。
早饭装在竹盒里,只是米粥、咸菜和馒头,用布细心裹着,温热尚存,端到桌上便蒸腾出诱人的香气。南冥本来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但既然现在自己是一个“凡人”,那就要习惯一日三餐,于是他也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他想起昨日还没有寻到的那本**,便顺口问了一句。
“……父亲的遗物?”
南音闻言一愣,放下筷子,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小冥,你找那些东西干什么用?是不是有谁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啊,就是想看看。”
南冥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心中暗道奇怪,难道这其中还有他所不知道的隐情?
南音却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似乎要看他是不是在说谎,沉默了片刻,才轻叹道:“你不用去找了,都在我那儿,不过只是些生前的衣物和一把锈剑罢了,没什么好看的。”
“只有这些吗?”
“本来还有些钱票、灵药和母亲留下的嫁妆,父亲死后,就被那些人收走了……是姐姐没用,连父亲留下来的遗物都保不住。”
感物伤怀,南音的神色有些黯然。
外人都传说她父亲是练功走火入魔而死,但她知道不是那样,当年父亲是练了禁忌的魔功,精神出了问题,杀死了自己堂弟当时身怀六甲的孕妻,还在南府中大开杀戒,被震怒的南家老太爷一掌毙命。
家丑不可外扬,外人自然不知晓个中秘辛。那时候南冥还什么都不懂,也没有人会对他说这件事。
父亲的那位堂弟,后来成了南家的家主;那腹中的胎儿也活了下来,便是如今南家家主的长子,南弦风。
姐弟俩从小在南家受尽白眼,任人欺凌,未尝没有这方面的原因。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自己的父亲甚至可以说是死有余辜,如果可以,南音宁愿弟弟一辈子也不知道真相。她本打算等南冥成年,再与他说这件事,可是现在想来,自己是不是把他保护得太小心翼翼了?
小冥,已经长大了啊……
她深深地看了南冥一眼,目光中既有欣慰,又有一丝失落。完全不知晓她脑补了些什么的南冥回了她一个奇怪的眼神,索性直接问了:“姐,我听说这世上有不用灵枢也能修行的功法,你知道吗?”
南音的脸色顿时僵住了。
她冷声道:“这是谁告诉你的?”
“我就是在书上看到的。”
“书上都是骗人的,没有这种功法!你也不要去找。”
似乎是发觉自己语气太凶,南音缓下气来,柔声道,“小冥是想修炼了吗?不要急,你现在还没有灵枢,是没办法修行的。过些时日,姐姐就想办法给你弄一个灵枢,让你也能去云流学宫修行。”
南冥一脸乖巧地点了点头。
“还有,这件事情小冥不要对别人说,知道吗?”
她又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才离开。
今日是云流学宫入学测试的最后一天,南音还要去参加星府的复试,不能久留。虽说有着玄老的暗中相助,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她还是觉得应该多做些准备。
云流学宫一年招收一次学生,今年南家的适龄子弟都去参加了,但是进入复试的只有两人,其中一人是南音,另一人则是南弦风。按照家主的安排,他们要带着随从一同前往云流学宫。
自从郭家搭上了四方教的关系,在乌城便隐隐压了南家一头,这一回显些排场,就是为了声势上不落下风。若非怕太过张扬会引起学宫仙师的不喜,南家都恨不得敲锣打鼓地招摇过市,把这事儿昭告全城。
用得着时捧在掌心,用不着时弃如敝履……
走在觐见家主的路上,南音秀美的脸上露出一丝讥讽,心情很是复杂。
她下意识悄悄摩挲了一下手上的戒指。这枚戒指,是在父亲的遗物中找到的,她这样……算不算是抢夺了本来可能属于小冥的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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