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唬谁呢!”我的心中激起小小的不满。
“你们两个没有上交灵魂的人,别太放肆!这里是丧失谷的狱门关,是你们这些犯人向神灵谢罪的神圣之处,岂容你们在这里叽叽喳喳不休!”银执大人说着说着,脸色上的愠气转瞬即逝,一丝狡黠的笑容在脸庞上恣意绽放,“罢了,反正过会儿你们都要上交灵魂的,且让你们把这一辈子该说的话倒干净点吧,省的被别人说我刻薄寡恩!”他蔑视地对我们笑着:“贱货!”
“宽仁的天吴,青丘国的列祖列宗,原谅我的办事不力,竟然把两个没有交出灵魂的罪犯先行带进来。不过请放心,我会稍后处置,唯王恕罪,唯王恕罪..”。他突然双手合十,抚按着自己左胸口的位置,目光胶着于前方的某一点,对着空气自我嘀咕着,样子虽是虔诚,但是于我看来,不过是个神经兮兮的家伙。
银执大人的礼数甫一结束,洞口处便由远及近传来乖戾的嘈杂声,唧唧喳喳,像是鸟叫声,但又不全像,其间还杂有风吹动树叶的簌簌声。
几十只半蛇半秃鹫的飞兽(蛇身,秃鹫的头、翅膀、爪子)从各个各个通道口飞转出来。
银执大人用手一挥,指着我们便说:“把他们放到应该放到的地方!”
顷刻,几十张好像写着符咒的黄色纸条如流动的河水一般,从各个通道鱼贯而出,极有秩序地飞到我们面前,“啪”地一下子就这样贴在了我们的后背上。
“哎呀,我四肢都动不了了!”
“我也是!”我的眼泪快要掉下来了,难道这么快就要剥夺我们的灵魂吗?灾难来了,难道不给一点准备的时间吗?
飞兽抓住我们的衣服,朝着不同通道分散飞去。
“去死吧,你们!”银执大人狂笑起来,原来他竟然如此憎恨我们。憎恨这群和我们同时受罪的“兄弟姐妹”。
我们被这些飞禽陆续地丢在了一个个硕大的圆形铁笼子里。待放进去之后,笼口便旋即自动关闭。刚才还抓着囚犯四处寻找其固定牢笼的飞禽眼下都已经完成了使命,飞走了,于是整个牢房里便只剩下死寂和冷清。一种比之前更加强烈的迫近死亡的感觉被敏感的神经捕捉到。
“放我们出去!这该死的破地方!”我厉声地叫道。
“没用的。”崇刚低着头,语气如有若无,完全丧失了信心和斗志。
我看了他一眼,却根本不理会,继续嘶喊着。
银执大人和他的手下们挨个巡视着各个牢笼。
“他们这是要做什么?难道现在当真就……”
“崇刚哥,你倒是想想办法啊!我可不要像那些失去了意志和思想的活死人一般。”说着便呜呜地哭了起来。
“他们要我们的命,我又有什么办法?随遇而安吧。如果真能没了意志和思想倒也不全是什么坏事。人世间的烦恼忧伤也可以尽数除去了!”
“不想理你了!”我刚把头别过去。不想此时看到一个穿着一袭冰雪一样长袍的人慢慢向我们靠近。
棉麻质地的衣服绣着雅致的竹叶花纹绿色滚边,而竹枝则旁逸斜出,在衣衫的前幅小范围优雅吐露伸展,长袍曳地,乌发垂腰。身躯高挺秀雅,裹着这样的服饰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也不知道倒底从何时起,他以前那短平的头发逐渐修成正果,养成了这一缕修长的柔顺青丝,远远看去活脱脱儿得像一挂黑色瀑布。银执大人白色长袍下的黑色缎衫衣襟处露出金色镂空的木槿花镶边。他的两层衣服双襟散开,可以看到袒露的玄纹白色蛇腹。从躯体两侧伸出来的手握着一把象牙质柄的折扇,杏仁状双目中流转的是银汉灿烂的璀璨,他轻摇折扇,于是那股子风流蕴藉的美艳富家公子气质便这样显露无疑了。
银执大人带领着几个甲士来到我们隔壁的一个牢笼里。其中一个甲士手中端着一碟红色的胶状物,银执大人用手指蘸取了一些抹在另一只手的掌心,然后两手掌心贴合,用力旋转磨压,力图使胶状物能够均匀地涂满自己的两手掌上。然后两手掌便往那个裸身的女囚犯背部贴着的符猛地一拍,用力地往里揉。刚开始时,那个女的背部和臀部猛地痉挛,伴随着一声声尖利的叫声,激起了湖水一样的涟漪,向身体的四周扩散而去。那叫声像一把匕首刺破这洞内令人窒息的压抑。想必她一定是难受坏了。可银执大人并没有松手,继续使劲地往里面推。这个时候,他手掌下面缓缓地溢出血色的汁液,并伴有少许烟气。又过了一会儿,女囚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低沉了下去,银执大人这才收起双掌。那个女囚犯吃力地喘着气,双手扶住笼子的栅栏。这时候,她的背部的符条消失不见了,换作了一枚两个手掌大小的血色梅花图案。
银执大人和手下一伙儿终于来到了我们的牢笼。
“大人,是否现在就立刻收取这两个人的灵魂!”端着碟子的那个甲士指着我们问银执大人。
“你们不是一直挺猖狂的吗?现在我给你们点颜色看看!”银执大人冷笑着对我们说。
“唱魂笛带来了没有?”
“回银执大人,谨记您命令,一早儿就准备好了。”那个甲士干净利落地答道。
“我们本来就没有错,你们凭什么把我们抓来,还一口咬定我们是罪犯?”我辩解道。
崇刚给我使了个眼色,然后和颜悦色地对银执大人说道:“大人,我们真的是冤枉的,而且不管您相信不相信,我都必须再清楚地给您申辩一次——我们当真不是这里的罪犯,甚至我们都不是您贵国的子民。说了您还别不信,我们来自另一个世界。说来话长,总之就是一不小心走错路,鬼使神差便到了这里。至于我们怎么到的这里,如果您需要我们交代的话,我们可以细细地讲给您听。但是您一定要相信我们。”
“彪儿这个人,我的兄弟,”他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他呀,一贯地心直口快,如果有什么得罪您的,您大人有大量,就宽恕他好吗?我替他在这里给您赔罪了,行吗?”说着,崇刚便暗暗地拉了下我的手,带着我十分谦卑地给银执大人鞠了一躬。
我是怕被夺走灵魂,勉强地鞠了一躬,但是脸上的怒色却很难少一分。
“你还挺桀骜的!是不是罪犯,不是你们说说就算了的。宽恕你们?休想!”银执大人执拗如常。
“求求你,放过我们,不要夺走我们的灵魂,你让我们做什么都行!”崇刚死死地拉着银执大人的衣服的下摆,一副哀求的口气。
“把爪子拿开,小心把大人的礼服弄脏!”那个甲士吐出长长的蛇信子卷起崇刚的手拿开。
银执大人一副自我得意的样子,好像完全沉浸在自己是人见人爱的美蛇男子的幻影中。
“唱魂笛呢?给我。”
“大人,这儿呢!”那个甲士把蛇信子伸向铠甲最里面,掏出一支雪白的笛子,从笛身的质地来看绝对是用上好的羊脂玉制作而成,可是眼下它却是夺人性命的利器,污了这玉的声名。
那个甲士手拿着笛子,笑吟吟地在我们面前炫耀,这笑虽浅却可怕。笛子蹭过我的脸颊,冰冷如雪,恰恰对应了这冰冷的笛子的颜色。两行小字从我眼前滑过,靠近笛膜附近镌刻有两行小楷,字迹娟秀而细腻:
同性同德
此志弥坚
银执大人接过那唱魂笛,放在嘴边准备吹奏出那夺命的笛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