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泰道:“我们做这一行的,哪个还没有点事情?听说一直在查,无非是今天与谁打架,昨天不许人进来卖菜,诸如此类,都是些小事,没什么的。”
王大郎道:“自是如此。姚六哥是我们日日看着的人,能有什么大事?”
两个人说了一会闲话,莫泰与人一起,到处巡视摊位去了。
王大郎叹了口气:“本来多么安乐的日子,怎么六哥就被抓走了呢?没有他在这里看着,偌大的菜市场,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唉——”
旁边一个卖柑桔地道:“大哥也不要这么说,六哥在这里,我们安乐,可不安乐的人也有。”
王大郎道:“怎么会有?只要在这里每月交上一贯足钱,六哥便就保我们一切无事。你不知道,现在市面上闲散的人多,没有六哥镇着,这市场里不知道多少人要来乱呢!”
那人道:“大哥说的没错,可交一贯钱,不是小数目。大宋立国太祖定下的规矩,农人自己种的瓜果蔬菜,卖的时候不缴税赋。官府尚且不收我们的税,六哥却要收我们一贯钱呢。”
王大郎道:“六哥劳心劳力,收一贯钱自是应该的。没有他,我们便无法安心做生意,那个时候只有更烦恼。你不知道,自古以来做生意,才要有牙人行会管着,不然无数乱子。官府废了牙人行会,可不就只有六哥这种人出来,把市场管了起来。”
那人道:“哥哥,我们一人一贯,这市场里近百处摊贩,一个月可就近百贯,不是小钱!有六哥管着这里,那些贫苦人家,拿不起这一月一贯钱的,便就做不得生意。有六哥在,周围一两里的范围内,还不许在外面摆摊。不是人人都如大郎般,家里许多田地,不把一贯钱放在眼里面。”
王大郎道:“一个月连一贯钱都拿不出来,还做什么生意?六哥如此做,自然有道理。”
那人摇了摇头,再不理王大郎,向行人推销桔子。
这处菜市场靠近居民区,周围许多住户,生意是极好的。靠着在这里卖菜,王大郎一家日子过得非常宽裕。四弟只是读书,不理生计,生活还是很宽松。在他的心里,护着这里安宁的姚阿六,是了不起的人物,官府抓他,只是长官没有长眼睛。
实际当然不是这样,一月一贯,不是每个摊贩都交得起。特别是那些贩果菜来卖的,生意忽好忽坏没个准,有时候难免就有困难。六哥说一不二,交不起钱,就不许摆摊,许多烦恼。
更重要的,为了保证这里的生意,周围一二里内,姚阿六不许小摊贩增瓜果蔬菜。被他抓住,轻则打一顿,重要的就收了货物,赶出自己管的范围。因为这些事,平时不知道多少冲突。
地方势力瓜分市场,必然要有保证势力范围的手段。姚阿六一个月收这里的保护费百贯,再加上其他生意,手下养了七八个好汉,专门与人厮打,并不是什么良善人家。
正在王大郎感叹的时候,就见几个公人进了菜市场,快步到了莫泰面前,厉声道:“你的官司已经犯了,随我们回衙门去!”
莫泰正要争辨,被一脚踢倒在地,几个公人上来绑了。
见周围莫泰的几个属下要动手的样子,领着的公人道:“年前有乡人到附近卖冬藕,被姚阿六和莫泰抢了货物,诱到偏僻地方杀死。哪个敢公然作乱,视为同犯,拿到衙门去!”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惊得呆了,没想到姚阿六这些人还涉及人命官司,不敢再说话。看着公人们拿了莫泰,绑了双臂,推推搡搡走了。
等人走得远了,王大郎才闭上嘴巴,道:“天呀,六哥怎么还牵涉到人命官司!”
卖柑桔的冷冷道:“这处市场,一年一两千贯的利息,杀人又算什么!”
王大郎闭上嘴,再不敢说什么。自己日日都见姚阿六带在这里转悠,却不想他还做出这种大案。能够杀人的人,当然不是什么好人,王大郎可不想再沾惹上。
县衙里,鲍轲看着手上的状子,皱头紧锁。从铁监调来公人,对涉及到的叶县公吏穷治之后,突然挖出了许多大案。其中人命官司,就有一二十件之多,把鲍轲都吓得厉害。
抓来的城狐社鼠,本来就是吃的耍狠的饭,嘴巴极严。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不该说,他们分得很清楚。不管怎么问,都是一些小事。公吏就不一样了,拿到牢里,大刑一用,什么事情都说出来。叶县发生的事情,大案怎么瞒得过公吏的眼?更不要说,地方实力人物都需要他们,平息事端。
大部分案件,公吏只是帮着向官府遮掩,并不参与,供出来与他们的利害关系并不大。更不要说这几年公吏已经不再轮差,本来的叶县大户,与现在的员外们比起来,根本不算有钱。地方实力派与他们结合在一起,有的是成了大户的打法,有的向大户们勒索。
想起前天杜中宵对自己说的话,鲍轲只觉得头大。按照现在来看,把所有的案子查下去,别说是地方的城狐社鼠,就连叶县的公吏也大多陷进去。
叹了口气,鲍轲坐在位子上,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自己是提刑,自该严审案子,可叶县本地来说,没有吏人,没了地方的上管治力量,应该怎么办?
想了好久,鲍轲道:“去请李知县来,我有话与他说。”
卫士应诺出去,不一会,把叶县知县李杞请来。
分宾主落座,鲍轲道:“知县,这两日开始穷治吏人,一下子出现许多大案。若是一般的案子也就罢了,里面有许多件人命官司,可马虎不得。现在从铁监调了公人来,只是帮着做事而已,案子审完,他们是要回铁监的。叶县这里吏人几乎全没,市面上的牛蛇又被抓了进来,你要有准备,不需要多少日子必然大乱。那时靠什么治理地方,知县心里有数吗?”
李杞摇头:“治理地方,无外是用地方吏人和差役。叶县这里,人户又多又乱,差役难用。一下子抓了这么多吏人,后面着实难治。我自会上奏知监,早做准备。”
鲍轲摇了摇头:“上奏知监有什么用?吴知监就在外面。我觉得,你最好去找中丞,问问怎么办。”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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