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在意白居岐当日收她为徒是否是因为这张同萧淑别无二致的脸,也不会去过问他同萧淑口中的国师有何关联,说到底,当年若非是白居岐,她怕是早就丢了性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白居岐没有对不起她,反而对她有恩,可以说没有白居岐,就没有今日的绾婳。
她可以接受白居岐一再地戏耍她,却无法理解对方为了自己的敌人而甘愿同她斩断师徒缘分的行为,她确实是不希望自己这颗千疮百孔的心一再被人所蹂躏践踏,当然,她也不会再给任何人这样的机会。
“你我有言在先,此番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对她的事情既往不咎,倘若下次再让我碰到她,我可就不一定会和今天一样心软了。”
“乖徒……”白居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绾婳抬手止住了。
“我绾婳向来说话算话,今日你我师徒缘分已尽,后会无期。”绾婳态度谦恭地拱了拱手,随即毅然转身,不再去看身后的两人。
她知道白居岐善医,却也对自己的毒有信心,不说能阻他几年时间,让萧淑昏睡一个月却决计是不成问题的,何况她很清楚,白居岐既然如此在乎萧淑,短时间内也定然不会让她冒险出现在自己面前。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她将事情办完了。
一大清早,耀眼的金晖便染遍了整个太守府。
旭阳下在日渐枯败的枝桠间穿过,雀跃欢快的鸟鸣声阵阵入耳,让人忍不住对这些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小生灵们,生出几分羡慕来。
战乾将酒缓缓饮下,对于虞凰此番相邀并不惊讶,似乎早已料到:“右相想削弱殿下势力,静妃也是虎视眈眈,双方很容易达成共识。”
厅堂左右两侧留下了一大块空白,没等战乾再多想,这蒋南双手击掌,只听三声响声后,左右两侧入口处分别有一群女子鱼贯而入。
左侧女子手中抱着乐器,右侧几名女子则是一身轻纱,身材婀娜,小脸明艳靓丽,蒋南小心地观察着战乾的神情,道:“我们临安城是小地方,那些娱乐想来是入不了三皇子的眼,这几位权当助助兴。”
蒋南笑道,接着望了虞凰一眼,见她微微点头,这才又向那两对女子:“你们可要好好表演,三皇子若是高兴了,你们统统有赏。”
“是。”
左侧几名女子各自抱着自己的乐器,坐于软凳之上,纤长的十指灵动,美妙的乐曲声缓缓流淌。在这地方,实在没什么好的娱乐节目,这种歌舞类算是最普遍的,当然,乐曲歌舞类的也有高低贵贱之分。
那些一般流传于皇室贵族之间的受那些公主小姐们追捧的被定性为高雅,而用于取乐的画舫妓院里面的则是低级,像是一般寻常官员富庶之家的豢养的这些歌姬舞姬,只比妓院勾栏里面的稍好听些。
这一群女子明显是蒋南自己养的舞姬,生怕惹了顶上两位大人物不高兴,看得出来,为了讨得虞凰等人的欢心,这蒋南也是豁出去了。
美妙的音乐在厅内缓缓流淌,或平缓,或灵动,而另一侧大的舞姬们长袖甩动,妖娆身段在贴身薄纱裙内若隐若现,这舞蹈并不含蓄,却也没有画舫妓院里的露骨,反给人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感。
若是定力稍微若些的男子,定然会当场出丑。
“蒋大人,还愣着做什么?三皇子远道赶来,怕是念太子妃念得紧了,还不速去将太子妃唤来,好让三皇子兄妹二人叙叙旧?”
蒋南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在暗地里打量这位传闻中的西岐三皇子,见其始终淡漠,美人在怀,却是半点坐怀不乱的模样,不禁暗暗称奇。
此时听了虞凰的话连连低头称是,只待出到门口这才敢抬手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层层冷汗,暗道这底下的喽啰可当真不好当,这皇后娘娘到底是一国之母,是陛下同床共枕多年之人,又如何是好打发的?
“燕北这些年与大越和平相处,为何会突然发难若是姬长歌率旗下五十万大军来我大越攻城略地也罢,陛下定会多加思量。”
虞凰叹了口气,又道:“偏偏这姬长歌只对临安这小小的方寸之地感兴趣,看在两国素来友好的份上,陛下也不至于过于为难,尤其若这能换得百姓和平安宁,他便是双手奉上怕也是不会有所不舍的。”
“何况,谁不知道这上官策虽已辞官还乡,却一直都是陛下的心头大患,此番姬长歌给他创造了这么个机会,他如何会视而不见。”
“只给八万兵力就让皇儿去以卵击石,不知情的以为是去退敌卫国,可但凡局中人谁看不出来陛下的心思,三皇子想必也十分清楚,陛下这根本就是在变相纵容姬长歌,希望借姬长歌之手杀了上官策。”
“虽说明知姬长歌自有分寸,可终归事关两国利益,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远比明面上的和平来得重要,只怕食髓知味,得寸进尺……”
“皇儿如今身子很是虚弱,别说是上阵杀敌,就是同姬长歌单挑,怕也难讨得什么便宜。”虞凰说到此处,秀眉紧蹙,忧心道。
这些日子她不在皇宫,静妃还有右相那只老狐狸不知在背地里又做了什么手脚,以往陛下最是疼爱聿儿,根本舍不得他受半点委屈,现今他明知聿儿身体抱恙,却仍下了这道征战的旨意,实在蹊跷。
“三皇子也清楚,倘若姬长歌将大越啃食得体无完肤,下一个怕就是你们西岐国,唇亡齿寒,只有我们两国联手抗敌,方保太平。”
“皇后娘娘放心,五皇妹既已成殿下的良配,战某断无袖手旁观之理。”战乾搁下酒杯,叹了口气,似颇为为难道:“只是,皇后娘娘也知,这姬长歌是出了名的难缠,战某此番前来,目的是为了撮合两国联姻之事,所带护卫有限,想要对付姬长歌,怕是不容易……”
虞凰闻言却是大喜,失态地从座位上一站而起,说道:“有三皇子这句话,本宫便安心了。至于其他,三皇子放心,本宫自会安排妥当,有你和皇儿一同坐镇,饶是那姬长歌再有能耐,也不敢轻举妄动。”
虞凰自是不希望让夏侯聿带伤亲身上阵,可如今除了这个法子根本无可奈何,陛下旨意有疑,若是猜得不错,怕是已遭右相和静妃软禁,否则不会连日日相传的箭鸽多日来都全然不见踪影了,现今只要聿儿守得城池,凯旋而归,那两只老狐狸的如意算盘怕就要落空——
再怎么说,名正言顺的太子之位尚还落在聿儿头上,静妃再有能耐,能给自己的儿子争得高位,却无论如何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
战乾拱了拱手,颔首道:“都是自家人,皇后娘娘无须客气。”
虞凰闻言却是笑了,一展方才紧蹙的眉头,起身道:“此话不假,只是三皇子此番送本宫如此大礼,本宫断无让你空手而归的道理。”
话毕,虞凰率先走在前面,身后的刀无瑕也朝战乾略一颔首,伸手示意他跟上去,战乾虽心有疑虑,却倒并未表现在面上,缓步跟上。
三人一路也无言语,一直到一处形似囚牢的门口虞凰这才止步。
战乾此时愈发不解虞凰为何将他带来这种地方,虞凰回头看了他一眼,便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缓道:“带三皇子来见个朋友。”
刀无瑕闻言,上前一步,将牢门打开后站在一旁,恭敬颔首。
虞凰身为一国之母,可踏进这大牢却如同回家一般,七拐八弯九曲十进,每一重设置她都了若指掌,可越往里走,战乾不经意的神情倒是慢慢收敛了些,能让虞凰如此严密置下机关看守之人,会是谁?
牢房昏暗,但牢房外却有一处小间光线明亮,收拾得颇为洁净,战乾略扫了一眼,便见虞凰招呼着他坐下,随即只见她对着刀无瑕点点头,刀无瑕会意,向外招了招手,面无表情地说道:“带进来吧。”
不一会儿,随着铁链枷锁的一番碰撞,浓重的血腥味也扑面而来,虞凰微微蹙眉,刀无瑕当即将人拦在了门外,低声道:“收拾一下。”
这地牢里的“收拾”自然不是什么温柔细致的打扮,战乾只听到一声沉闷的水声,剑眉微微蹙起,这人犯想是被直接丢到深水中去了。
这大牢深不可测,其中的深潭无疑更是常年不见天日的地下水,如今时节本就寒冷,被这么一浸,这人怕是连骨髓都得冻成冰渣子。
虞凰掩了掩身上的裘衣。
“犯人”被带上来的时候,身上显然已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头发也束了起来,但战乾一看便猜出,此人先前必定已深受酷刑。不过想想这也并不奇怪,这大牢可从不吝于用刑,只要是能通过用刑解决的事情,他们就懒得多花心思去想别的法子,这点可以说不分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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