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不是呢,自己安然无恙地从太守府走了出来,只要让她悄无声息地死在外面,神不知鬼不觉的,虞凰再找个借口说她走了就行了。
可惜,论起刺杀这项技术活,她若认第二,怕也没人敢认第一了。
绾婳冷冷扫了一眼地上死不瞑目的黑衣人,眼底划过一抹精光。
月黑风高夜,最是适合杀人。
虞凰所住的厢房中传来一声尖叫,侍卫连连闻声赶来,发现房门前正躺着一具黑衣人尸体,喉咙被人划开,看样子已经死了有段时间。
吩咐人将尸体抬下去,虞凰眼中幽黑森然。
这个人她自然是认识的,分明是她昨晚派出去刺杀绾婳的,如今却被人丢到了她的房门前,很明显是告诉她对方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这个绾婳绝对不简单。
若是能加以利用,对她日后的计划必定能有大用,只可惜......
转身走回房中,吩咐侍女换上正装,今日西岐国访客来到。
满意地听着来来往往的小侍女们议论纷纷,绾婳不禁嘴角微翘。
事已至此,若是虞凰还派人来,那就只能说她不够聪明了。
……
时间从指缝中飞快地溜走,虞凰这两天晚上果然没再让人来夜袭绾婳,偶尔白日里见到的时候也如往常一样聊天,棋局她还是照布,绾婳也并不拆穿,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拆穿反而是让魏缭受更多苦。
到了第三日夜晚,绾婳悄悄潜行了出来,今晚的月色很淡,弯弯如同一抹柳眉挂在藏蓝色的星空,给大地添上一抹若有若无的雾色。
绾婳照例停在上回的那棵大树上,本来只是心中烦闷想出来吹吹风,不料到了半夜,一道纤弱的身影却如同轻捷的狡兔般,窜了出来。
她刚要翻身出去跃到对面的屋顶,忽听上面有踩着瓦片发出的轻微响声,立即停下动作,那声音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而来,越来越近……
难道有人发现她在这里了?
虽然就算被发现了也没什么,但她可不想给人解释自己为何会深夜出现在太守府外,麻烦她倒是不怕,就是不想平白浪费那个时间。
就在绾婳准备潜伏等待时,脚步声却随之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看来这人不是发现她的人,听这脚步,怕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
这临安城中难不成还有其他人需要在这半夜行事么?
是不是跟夏侯聿遇刺一事有关的?
如果能找到证据,虞凰怕只得乖乖放人,何况她身为一国之母,拿了解药,就算再怎么厌恶自己的存在,为了皇家的颜面,也得妥协。
现在已经将近子时,大部分人也都已经安睡了下来,太守府内的灯火照得一地满目昏黄,夜风吹过时摇摇晃晃,透出几分寂静的诡异。
等到脚步声走得再远一些,绾婳这才微蹙了蹙眉,轻快地跃下枝干,从檐底翻上殿顶,黑眸定定望着前方,反射着不远处微黄的亮光。
层层叠叠的楼阁屋顶,一个黑色的人影在上面迅速地起起落落,那背影略显瘦削,落在眼底的时候绾婳觉得有几分眼熟,似曾见过。
皇宫中的人她基本都认识,绝对不是。
下面侍卫巡逻的脚步声传来,绾婳不禁微眯了眯眸子,随即却不再迟疑,稍稍躬下身子,掠过屋顶,悄无声息地跟随着前方的身影。
片刻之后,已出了太守府的范围。
此时,淡淡的月光洒落下来,将浓墨般的人影找出一个浅灰的轮廓,为避免被发现,绾婳跃了下来,沿着墙壁投下的阴影跟随前行。
那黑衣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潜行一段时间后,终于在一家毫不起眼的小民宅中停了下来,他的身手十分的灵活,起落之间全无半点声音,谨慎地朝四周看了一眼后,便推开门进了里面的小屋。
绾婳悄悄的躬身在院内的死角处停了下来,听着屋内的响动。
屋内很安静,只有刚才那个人细微的脚步声,和安详的呼吸声。
一直等到脚步声停,屋内才突然传来一道不轻不重的闷哼声,绾婳心中诧异,一阵安静过后,空气中却隐隐传来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不是接头,是杀人!
这样一家小户不可能会和皇宫中的人扯上关系,为什么会被杀?
然而猜测并没有用,绾婳蹙了蹙眉,担心对方会察觉到自己的存在,连忙将气息缩到最小,静静地等待着里面的人出来,她现在不能乱动,里面那个人的身手不弱,否则给人发现了,会有不必要的麻烦。
还是那句话,麻烦,她不怕,可不必要的麻烦,她也不想惹。
过了好一小会儿,那黑衣人才从屋内出来,绾婳注意到对方手中好似拿了一个包裹,她不敢上前,只能暗暗躲在一旁观察,饶是如此,也还是不可避免地闻到了从包裹里面散发出的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息。
黑衣人侧身出来,随手带好门之后,又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几眼,确定无人跟踪之后,这才身形一闪,又攀上屋顶,按着原路回去了。
等脚步声消失了一阵子,绾婳这才潜到窗口处往里看去。
柔和的月辉顺着窗棂上半透明的窗布投射进去,轻轻地落在靠窗放置的木床上,原本的银色却独独在这一处变成了一地骇人的血月。
只见屋内,一个妇人睁大眼睛斜倒在床头,双手却紧紧地抚着自己被人残忍剖开的腹部,大股大股的血液从她的腹部流出,一直浸满了整张大床,浓稠的血液顺着凌乱的床单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上。
瞳仁微微一缩,绾婳心里一股浓烈的戾气便当即传了出来。
她忽然想起方才那个黑衣人手中散发浓厚血腥味的包裹,此时才终于明白,那包裹中包的,应该就是本来还在这个妇人腹中的胎儿!
想到这里,绾婳不禁眉头一紧,心中浮出一股萧杀之气。
她知道这黑衣人有所图,却不想竟如此残忍,要用胎儿多半是为了邪门的东西,这个人可以如此残忍地杀死孕妇,也绝不是什么善类。
他到底是谁?
剖腹取子的目的又是什么?
眼眸微微一凝,绾婳握紧了拳,不再迟疑,飞身追踪而去。
气味,尤其是血腥味,但凡还有一点,她就能注意到。
随着血腥味追过去,那黑衣人竟然又是回到了太守府,只不过随着夜风而来,本来浓重的血腥味此时却突然就飘散了开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浓烈的脂粉香味,这种香味无疑掩盖住了其他的气味。
这样一来,气味就无法追寻了,绾婳确信方才跟在他后面肯定是没有被发现,否则按这个黑衣人的手法来,必定是会选择杀人灭口的。
看来这个黑衣人还是十分谨慎的,就算身后没有人跟踪,到了自己的范围后依旧洒了混淆气味的粉末,以防止有人追踪到他的位置。
太守府说大不大,可绝对算不上小,何况虞凰等人一来,单是侍卫宫女就不下千人,就算知道黑衣人藏在这里,一时半会也查不到。
绾婳眸光微微一凝,她在临安城也待了半月有余,除了上官翎和夏侯聿的事,并没有听到说城内有孕妇被掏了腹腔而死的,可是今晚这个人行动,动作很是熟练,并不像是第一次,包裹显然也是事先准备好了的,可见目标也很明确,无疑是事先打探好了位置后直冲而来。
想到这里,她径直往府中深处而去,小心翼翼地避开来往官兵,绾婳迅速闪身进了一间屋子,待翻找到一份档案后,眼眸闪了闪。
果然,临安城内最近几天实则已经发生了两起命案,手法与今晚的黑衣人如出一辙,介于凶手行事手法太过凶狠血腥,因此太守府递报上去被上头压了下来,说是私下里抓捕,否则会在百姓中引起恐慌。
私下里抓捕?
看到这里,绾婳嘴角不禁翘起一抹冷笑——
她今夜可是连太守府半个影子都没有看到,眼下这黑衣人又一次得手,蒋南若是真的有心,完全可以让官兵事先埋伏在孕妇家周围。
当然,也多得蒋南这一异于平常的举动,她才抓到了些头绪。
为什么明明主动上报案情的蒋南现在却一反常态,甚至不惧非议也要将这件事情压下来,思来想去也只剩下两种可能,一种是他背后有人所以才敢有恃无恐,第二种则是仰人鼻息,不敢违逆上头的意思。
以她对蒋南的了解,比起第一种,她反而更相信第二种。蒋南这个人鬼得很,见风使舵,可以为了利益不惜背后给人致命一刀,根本就不是会主动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的人,除非是迫不得已——
宫中有一定地位,能直接牵制住蒋南的人,细细一想,这幕后之人的身份并不难猜,除了阿彻,便只剩虞凰,除了她,没人有这能力。
都说杀手狠毒,其实有时候兵不血刃的人,才最恐怖。
将档案放回原处,绾婳潜回了天海阁,躺回床上的时候,那个黑衣人的背影又浮现在了眼前,这个黑衣人她之前一定在哪里见过——
按照档案上的记录,每隔一天这个黑衣人就会出来行动一次,她必须趁这个机会揭开这个黑衣人的真面目,还有他跟虞凰又是什么关系,或者更准确地说,虞凰放任他做这种事情的目的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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