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流行投壶,贵公子们相互竞技,输了便自罚三杯,此时众人酒意渐起,更是毫无拘束,十一皇子夏侯沛自幼习武,箭术精准,自然也是个中高手,不惭愧地说,这场中能与他匹敌之人怕是屈指可数。
堂下众人玩得正兴起,在无数此起彼伏的赞叹声之中,他兴奋地朝坐于位上的夏侯聿笑道:“四哥为何不下场,也去凑凑热闹?”
夏侯聿闻言只淡淡一笑道:“你的箭术本就少有匹敌。”说着,他又扬了扬手中的酒杯,道:“我便不下去献丑了,你自己去吧。”
他很清楚,今日的宴会不过是父皇为了彰显大越的国富民强,做给参宴的来使看的罢了,明知如此,他何必自讨无趣地去凑这热闹?
见他兴趣缺缺,夏侯沛也不好勉强,点点头,目光掠过人群,最后落在后座的绾婳身上,许是染了酒意,两颊隐隐可见酡红之色,更衬得她肌肤胜雪,平凡的面容此时竟给人一种艳冠群芳的奇异感觉。
夏侯聿何等眼力,夏侯沛这一失神不过瞬间,却早已落入他的眼中,他顿时只觉领土被人侵犯了一般,压抑住心底的不快,看了一眼远处的绾婳,见她眼眸低垂,并未注意旁人,心下这才稍稍舒坦了些。
不知过了多久,一众贵公子们投壶完满结束,一曲喜庆高昂的琴乐也随之完毕,舞女们纷纷舞拂着长袖,轻如云彩般恭敬地退了下去。
场中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夏侯烜拿起面前桌上的酒盏高高举起,凌厉的眸子扫过在场众人,瞬间带上了几分笑容,对着台下宾客朗声道:“今日各国使臣能来参加我大越举办的盛宴,朕甚是高兴,在此便先敬诸位一杯。”
说完,他豪气地将手中的斟得满满的美酒一饮而尽,在场众人不由纷纷叫好,随即也举杯饮干了杯中的美酒佳酿,顿时只觉唇齿余香。
这时,一名头戴少数民族帽子的中年男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场中,恭敬行了一礼,他的声音如同石凿一般,干脆硬朗。
“东离使臣拜见大越国君,今日奉我国陛下之命将礼物呈上,聊表东离与大越两国之间的深厚情谊,希望大越国君、长公主喜欢。”
他说完轻轻一招手,身后跟随的两名侍卫当即会意,点了点头,随即将一个半人多高的黑木箱子抬了上来,揭开上面的红色绸布。
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尊翠色的狼图腾雕塑,通体莹润透亮,晶莹纯净,工艺细致,一看便知是上等的工匠采用璞世好玉精心打造而成。
“东离国主真是太客气了,使臣人能到便已经是份大礼了。”夏侯烜闻言眉宇间舒展得更开,声音爽朗有力,看起来心情很是愉悦。
那东离使臣退下以后,西辰国的使臣也站了出来,献上一颗南海夜明珠作为太平长公主今日寿宴的贺礼,太平长公主笑着收下了。
最后只剩下西岐,战乾缓缓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锦色的长袍在宫灯的映照下闪耀出妖异的色彩,他走到台中,略略低头当作行礼。
如墨的眸子微闪,带着几分旁人看不透的深意,一张糅合着女子的阴柔和男子的阳刚霸气于一体的脸庞直看得在场众人皆不禁一呆。
好个血焰罗刹,这身风华气度可半点不比他们的战神逊色半分!
绾婳也转头去看,诧异地发现战乾身边除了赫连珏外,手里牵着有一位服饰颇具异域风情的女子,深邃如雕刻般柔美的五官,双眸沉利似刃,纤腰软肢,偏偏其中又丝毫不乏英气,那女子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一张小脸微微泛红,精致得恍若一个完美无瑕的瓷娃娃。
绾婳愣了愣,不料下一刻便直接撞进了女子深沉的眼波里,她的心顿时往下沉了沉。不知怎的,她总觉得那双眼睛,似乎有些熟悉。
通过寒暄,绾婳才从其他人口中得知,这女子便是西岐国的小公主,此次大越皇帝寿辰,西岐国正是派了这两位特使前来送礼恭贺,横竖身份特殊,也不知是太尊敬大越,还是大材小用,别有目的。
绾婳能想到的,夏侯烜和膝下这几位皇子想必也能够想到。
她再回头时,发现先前还在不远处与太平长公主有说有笑的明姝郡主早已经不知去向,绾婳扫视了一下四周都没有发现她的影子。
不多时,那小公主便随赫连珏走开了,临走时微微弯身行了个礼,看起来很是谦卑,那双深沉的眼睛流连在绾婳身上几许,绾婳嘴角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回礼,然后看着二人的背影渐渐走远。忽然小公主回头过来,也不知是对着她还是对着其他人,伸出舌头做了一个鬼脸。
身旁的贵女见状禁不住掩嘴轻笑出声,道:“小公主真是有趣。”
“大越地博物广,我西岐国有的,大越想必也都不缺,本皇子想了许久,还是觉得今年不如送些有意思的礼物——”他顿了一顿,转身往身后看去,低沉的嗓音慢慢地从口中吐出:“来人,呈上来。”
有意思的礼物?
在场众人闻言顿时都不免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地相互交换了眼神,听到战乾后面的话,也不由得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
只见十名宫人托着手中的托盘,托盘上赫然摆放着十把做工极其精巧的弓弩,众人顿时有些不解,沉了沉眸,转而看向场中那唇角还噙着些许笑意的绝世男子,眉头一皱,不禁相互间低低议论了起来。
“这西岐三皇子送弓弩做什么,难不成是想要在这里比武么?”
“我看不像吧,能与我们武王殿下相提并论之人不可能这么愚蠢,今日可是太平长公主的寿辰,他这样做岂不就是来砸场子的了?”
......
“这把弓弩皆由玄铁淬炼而成,乃我西岐至宝,珍贵无比,今日我奉大西岐国君之命前来为长公主祝寿,自然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他斜着眸子睨了一下在场众人脸上的神情,眼底的玩味还没有完全退去,便又紧接着道:“不过,玄弓自然是要送的,不过在这之前,恕我斗胆,今日的宴会若如往年那般喝酒聊天、琴棋书画岂不无趣?”
战乾笑声朗朗,顿时引得场下众人也低低附和起来。
他手指一转,指向了宫墙以外的皇林猎场,淡道:“我看这宫墙以外的地方便刚好是一处天然猎场,今日我们便换个玩法如何?”
“哦,不知三皇子想怎么个玩法?”夏侯烜眉头微挑,问道。
夏侯烜自然知道这猎场危险重重,这时候正好是入秋的季节,山林里更被放养了诸多野物猛兽,偶尔还会有猛虎这等凶兽,占山为王。
战乾自然听出了他语气里的迟疑,却仍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转身面向场下众人,高声说道:“玄弓乃有灵性之物,在我西岐国,将士们得到它的唯一途径便是下场猎杀活物,猎杀最多者为胜!”
这礼,果真不好收!
“啪啪啪!”
几声轻轻巧巧的掌声从台上传来,一道低而不失霸气的声音传入耳中,众人如同被蛊惑了一般,皆不自主地抬头去看,却见男子眸光正好斜斜地睨向这边,漆黑的瞳仁仿佛被一笔水墨勾勒而出的圣物,中途没有一丝半毫的停顿和犹豫,恰恰便是那福灵心至的绝妙一笔。
夏侯彻淡淡地看着战乾,嘴角一挑,肆意张扬的霸道气息顿时弥漫了整个大殿:“既然是玩,本王认为三皇子的提议还不够刺激。”
“三皇子今日能割爱把这玄弓作为筹码,可见诚意颇深,不如在场男子各自从场中挑选一名女子共同完成这场狩猎,并且只许用手中的弓箭去猎兽,最后谁猎得活物最多,这玄弓便归谁所有,如何?”
夏侯彻静静地看着他,剑眉微挑,却是不再言语,眼弧虽带着几分凌厉霸气却又一点也不显得刻薄,衬着一张完美如同神祗的面容,看起来反而还有着几分水墨般的柔雅和一种诗情画意般的神秘韵味。
众人闻言顿时心底的兴奋盖过了未知的恐惧,纷纷拍手叫好,最后还是战乾首先回过神来,道:“王爷所言极是,既是公平的比赛,那么在场之人该都参与进来,那便依王爷所言,两人为一组。”
战乾眸底一暗,审视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在场众人,瞬间便移了开,是他太急了,夏侯彻说得没错,独独相邀在场的几个人确实是太欠缺考虑了,若是有心之人深究起来,难保不会发现这其中的端倪。
绾婳眼眸一暗,战乾此人也就外表温雅俊美,性子却如同海市蜃楼一般让人看得见,叫人怎么也捉摸不透,这样的人,时而偏偏如佳公子,时而又乖张到无所顾忌,难怪使人皆传他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准了!”夏侯烜远远地望了夏侯彻一眼,眸底异色转瞬即逝,当即拍案站起身,朗声开口道:“今夜,朕便当一回公证人,以三皇子带来的玄弓作为筹码,以最终所得猎物为准,有能者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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