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夏侯聿这样的人来说,他既然敢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样的话,那么暗地里也必然是做足了准备的,即便没有八成九成的把握确定她在夏侯彻的心上到底占了多少分量,但五六成总该还是有的。
看来——
她果真是太仁慈了,身边的内奸竟都猖狂到了这个地步!
夏侯聿垂眸看着怀中的佳人,也不知想到什么,忽地将她的手反制至身后,随即低头逼近她的脸,眼底勾起一丝讥诮,几乎是贴着她的唇,道:“是么,我倒觉得你在皇叔心中的位置不一般呢......”
“你若不信,待会儿便知。何况,是与不是并不重要,依照万姑娘这般蛇蝎心肠的性子,若是真心想办成一件事情,想必也不难吧。”
这个男人,心思足够玲珑锐利,洞察力更是敏锐得令人抓狂,也无怪多年来他能在这如此残酷的皇位之争中脱颖而出,屹立不倒了。
“我很好奇,你又是如何以我为诱饵,引他上钩的呢?”听这男人话里的意思,便是已经着人通知夏侯彻,只看他会不会来罢了?
“一副你的画像。”
“就这么简单?”
夏侯聿点头,似也出乎意料:“我也没有料到会这么简单。”
绾婳低眸凝思,末了眸光流转,笑了笑,道:“恭喜你。”
“恭喜我什么?”夏侯聿挑眉,望着面前全无受困意识的女人。
“恭喜你功败垂成,竹篮打水一场空。”
夏侯聿的眼角隐约跳了跳,薄唇中挤出生硬的俩字,“多谢。”
蛇蝎心肠?
绾婳别开脸,挑了挑眉,嗤笑道:“你我相识时日也久了,何须言谢?只是我原以为,殿下性子倨傲,不可能会求助区区一个女子呢,何况......何况还是一个连殿下自己都看不上的卑鄙女子......”
绾婳微微勾了下唇角,也不介意他言语间的无礼,只是继续说道:“至于蛇蝎心肠,万畫只能说彼此彼此,分明是殿下自己狼子野心,何必转移视线呢,您不也装成一副清高无尘,忠君爱国的模样么?”
这些所谓的‘朝中清流’‘正人君子’,只会对着司礼监和夏侯彻喊打喊杀,一副清君侧,除奸佞的模样,也不过是因为争宠争不过别人,所以才做出那种样子罢了,又有几个人不是道貌岸然的货色?
夏侯聿的算盘打得倒是响亮,真是可笑,以为她是女子,便活该愚蠢到明知对方设了陷阱等着自己,还会傻傻地往下乖乖跳下去么?
有时候,这些人倒还真的不如夏侯彻的明小人,夏侯彻的确心机深沉,多谋善断,当然她不否认这男人同时也比常人更为残忍、冷酷、阴晴不定甚至卑鄙狠毒,但是他却从来不屑于去掩饰自己的卑劣。
绾婳的话让夏侯聿的脸色微微一变,原本还有些得意的目光瞬间阴沉了下来,他语气冷然道:“万畫,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了协议。”
“协议,我怎么不知道?”似听到了什么笑话,绾婳脱口反问道。
夏侯聿似也发现了她语气里的不屑,眸光一沉,看了她片刻,忽然道:“如果我能承诺给你任何足够让你动心的东西作为交换呢?”
绾婳看着他,忽然唇角微勾,笑了,她缓缓抬手抚上自己的脸,眸光幽幽,深沉难辨:“足够让我动心的东西?殿下能给我什么,绝世的美貌?华丽的宫殿?千顷良田?还是说——后宫之主的位置?”
“如果你真的想要,不过区区一个后宫之主的位置罢了,给你又何妨?”夏侯聿应声,心下却在冷笑,天下的女人都一样,只是她们没有这样的机会罢了,一旦拥有这样的机会,她们定也都会得陇望蜀。
绾婳却只是冷冷一笑,“恐怕在殿下眼里,我万畫充其量也就是个贪得无厌的女人,留着也只是因为还有点利用价值罢了......”
她顿了顿,这才又不无嘲讽道:“但殿下你可千万别忘了,不管我万畫是什么样的女人,如今尊贵如你,也得向我寻求帮助不是么?”
看着夏侯聿眼底闪过的复杂光芒,她面上平静,手掌却是猛地一翻,掌上携带着的罡气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了夏侯聿的胸口。
夏侯聿没有想到绾婳说出手就出手,他立即反应过来,身形一转,急急退出数步这才停下,转身朝着绾婳怒目而视,道:“你疯了么!”
绾婳收回手掌,眸光却依旧冷冷地盯着他,道:“夏侯聿,疯的人是你,你如此不屑于旁人手段肮脏卑鄙,可你看看自己如今的行径和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你不屑女子醉心于权势地位,可你却想要说服这样的人好来为你所用,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成为阿彻的对手?”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他深处的灵魂一般,灼人肺腑:“还是说,太子殿下只是单纯地觉得,世间女子于你,生你者不可,你生者不可,其余皆无不可,所以连自己的长辈也不打算手下留情?”
“你!”夏侯聿闻言顿时心中一震,冷冽的眸光闪过一丝被人看穿的狼狈之色,冷然道:“万畫,你最好想想自己到底在和谁说话!”
绾婳看着夏侯聿,脸上早已收敛了那种戏谑轻挑的神色,只余下一片冷冷的淡漠:“我不过是提醒殿下,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在做些什么就足够了,像殿下这样被陛下和皇后娘娘寄予厚望的储君,当知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今日我就当没有听见过殿下的话,请便!”
绾婳并不担心他会事后寻仇,因为夏侯聿和夏侯彻可不一样,他自幼受到的就是为人君主的仁义礼智教导,哪怕同其他皇子一样也修习了帝王心术、阴谋杀伐,但他生性便是骄傲清高的,有些事情他不屑去做,所以即便今日自己对他不敬,他暂时也还不会对自己动手。
只不过,她没想到对方竟真舍得在她的身上下功夫!
或许,夏侯聿对她却是存了不寻常的心思,但是这种心思......想来不过是对于不受驯服的猎物的占有欲和好奇心的探究罢了。
看着绾婳关上的房门,夏侯聿眼底闪过一抹阴沉。
这女人还真是睚眦必报,这样的她,时而温婉可人,时而又狂妄放肆,心机深沉,手段狠辣,方才与他说话之时言辞露骨,却毫无羞涩之感,如此种种,与方才那醉心权势的庸脂俗粉分明判若两人...
他始终无法忘记江岸桃林边的那日,她一身素衣,明明不算惊艳的面容那一刻看起来却又分明缥缈似仙,长发随意束在头顶,手中银针使得出神入化,脸上那冰冷杀气的她,英气四射,全然不同寻常闺中女子,非但不曾让他歇了心思,还让他对她的兴趣愈发浓厚了几分。
惊鸿一瞥,不知为何,他却总觉得也许那才是属于她本来的模样。
正当他失神之际,空气中忽然有一种奇异的波动,风声瑟瑟间,夏侯聿顿时身形一动,只觉一股莫名的危险气息直朝他扑面而来。
来不及多做考虑,夏侯聿眸光一凝,身体也下意识地往旁边迅速一偏,这才险险避开那一片携带着凌厉罡气的绿叶,还不等他回头,只听得’叮‘的一声,深深地直直穿入了他身侧不过两厘米的房门。
是谁有这样大的胆子,竟敢在皇宫之中就明目张胆地对他动手!
“谁!”夏侯聿刚要怒喝出声,然而随后数道厉芒接二连三地朝他不断逼来,气势凌厉而霸道,分明只是寻常的几片叶子罢了,此时却像带着深深的戾气,直逼得他连话也顾不上说,只能连连退后闪避。
好容易才险险站定,夏侯聿狠厉的眸光一抬,直直射向远处的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浑身肌肉都紧绷了起来,他警惕地看着那个方向,却没有看见一个人,甚至目之所及,只有微风拂过时带起的小小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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