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缓的嗓音清越磁性,语气间还隐隐透着一丝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到轻柔,却又似无意间的呢喃深入人心,叫人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绾婳一怔,看着眼前并不陌生的男人,竟有片刻的失神。
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以及那线条柔和流畅的脸部线条,无一不是上天福灵心至一笔勾勒而成的精致,这样的男人,得天独厚,即便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也能轻易地站成一幅摄人心魂的水墨画。
分明是一名男子,却又生得比女子还要精致上几分的面容,姿态间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绾婳好不容易才缓了缓脸上那略有几分不自然的惊怔,轻笑着回道:“哪里的话,你能来我很高兴。”
玉无垠自然将她的小动作看在了眼里,心跳都随着她的细微表情顿了顿,心道这副表情的她实在是可爱,虽然只是那极为随意的小动作,却无端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像是十几岁的少女该有的模样了。
平日里的她表现得太过强势,反倒缺少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
看着那双深如幽潭的瞳眸,玉无垠微怔了怔,可面上还是素日里的淡漠清雅,偏又不可避免地参杂了些许淡淡的发自心底的笑意,他孤寂已久的心此时竟突然萌生起一丝连他自己也震惊不已的冲动来。
他突然想将眼前巧笑嫣然的女人留在自己的身边,想让对方只能是属于他一人的,他甚至不希望眼前这种惊心动魄的美被旁人窥探。
无关情爱,只是单纯的这么一种相互欣赏,相互理解罢了,可这前所未有的冲动就这么强烈地爆发了出来,连他自己也是诧异不已。
见玉无垠只是静静看着她不说话,眸色间似乎还夹杂着几分复杂,绾婳不解,不由得想起了在百草谷时,他也这么看过自己,那时候她还以为是脸上沾了什么东西,想到这里,绾婳尴尬地笑了两声。
看着面前那抹颀长却丝毫不显单薄的身影,她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这才缓缓地走上前去,站定在玉无垠的身旁,抬眸斜睨着他,打趣着转移话题,说道:“你难道就不好奇,不打算问问我,去哪儿了?”
玉无垠看了她一眼,唇角边的笑意不禁更浓,他随即很快便移开了视线,淡笑着说道:“你若是想说,自会跟我道明,问来做什么?”
绾婳闻言一怔,转头看向眼前的男人,久久回不过神来。
除却样貌不谈,玉无垠的每一丝每一毫神情变化分明与她所熟悉的上官翎毫无二致,甚至于包括这两次见面,他都让她有一种极为深刻的错觉,她总觉得,玉无垠与上官翎之间,或许真有什么联系?
“也是……”绾婳笑笑,忽而想到什么,蹙了蹙眉,问道:“我听红绫说你们从未出过百草谷,这次来得匆忙,莫非是有什么急事?”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能帮得上忙,你大可不必客气。”似是担心玉无垠误会她太过八卦这才问东问西一般,绾婳连忙补充了一句。
玉无垠了然地笑笑,点头道:“不过是不想让你砸了神医的招牌。”
绾婳闻言顿时嘴角一抽,虽然是事实,可好歹说得委婉一点?这一点上官翎就做得很好,多了嫌过,少了不足,而他,总是刚刚好。
“可是想起他了?”玉无垠没有去看她,却是不动声色地开了口。
声音仍旧淡淡的,听不出来哪怕丝毫的起伏,然而,绾婳不知道的是,玉无垠背在身后的手不知何时攥成了拳头,并且愈发握得死紧。
想到尚武白日里打探来的消息,玉无垠沉默了。
方才她脸上的怅然错不了,可这一切竟都是为了那一夜的来历不明的男人,即便从容淡定如他,这时竟也是毫无来由地心慌了起来。
不知为何,此时的他居然破天荒地有种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甚至被人占据的莫名感觉,这种感觉极不好受,以至于他心底微震了震。
绾婳目光一直望着夜空中那轮高悬的圆月,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细微异样,闻言只是微愣,随即想到她曾与玉无垠谈及一二,便只当对方想的也是白居岐无疑,淡淡‘嗯’了一声作为答复后,不再言语。
“月色正好,不如同我这失意人饮上一杯如何?”绾婳似是想起什么,眉眼含笑地望向身旁的玉无垠,冷不丁地冒出了这么一句。
“荣幸之至。”玉无垠牵出一丝笑意,看着红绫给斟了酒。
女儿红失之温软,竹叶青又嫌太清冷,织云锦则刚刚好,它的醉人如素服尽收艳骨,清到极处也是一种霸道,浓醇彻骨,至少在她看来,当今暂且无物可及,所以只适合用珍贵的骨杯来盛。
绾婳不识品茗,酒却是懂得的。
与他徐徐饮了一杯,绾婳面色也不禁好了几分,她微顿了顿,片刻才抬眸看着玉无垠,目露诧异道:“你也喝酒?”
玉无垠漫不经心地笑:“已经一同饮过茶,很想你陪我饮一杯。”
“那以后......”
绾婳本想说,以后等有机会了,我们再喝也不迟,但忽然想到他们二人之间也不过萍水相逢,她侥幸捡回一条命,又能说什么以后?
于是她下意识地噤了声,默默握住酒杯,随即一饮而尽。
一杯尽了,许是实在喝得太急,浓醇入喉后便化作让人微微眩晕的炽热,绾婳顿时只觉脑袋有点恍惚,面上也立刻浮起淡淡红晕。
红绫最是乐意为美人效劳,立刻为她斟酒,只笑言道:“对月饮织云锦别有意趣,若是女儿红则失之温软,织云锦刚刚好。”
居然想到了一处——
“你懂品酒?”绾婳侧头问她,“那梅花酿又如何?”
说到这个酒名,绾婳似乎又看到那人的玩世不恭,不禁一怔,未及回神,却又听红绫说道:“梅花酿色青碧,味浓烈,非得有种霸气才镇得住,不然就是酒夺了人的气势,而不是人在品酒意味了。”
绾婳听了红绫这番话,这才转眸认真地看了她一眼,朗声说道:“好,就为你这句,我们今日总该不醉不归,来,给你满上。”
两人随即开始酒逢知己千杯少般地推杯换盏,杯杯见底。
玉无垠叹了口气,温言道:“织云锦性烈,小酌即可。”
绾婳不由想起了多年前她孤立无援的时候,上官翎也总这么看着她与上官孑,轻言笑道:“虽不懂你们经常宣之于口的义气,但也愿信一次你们想为对方舍身相护的本心。”
喉间炽热渐渐变成了刺痛,这织云锦竟有这么强的后劲么?
绾婳看着玉无垠同样有几分惘然的眼眸,觉得又是那样的奇异萧索,想要对他笑笑,却不知为何眼中酸涩,总是忍不住地想痛哭一场。
玉无垠由着她,只是沉默,半晌才道:“会找到的,你不必担心。”
“我知道。”
绾婳低声道,声音里的哽咽早就出卖了她极力压抑的心绪,仿佛一个完美的面具,化作片片碎屑,最后溃不成军。
与此同时,将军府。
隔着月光远远看去,上官翎日渐瘦削的面容上没有丝毫表情,他只是略略低眉地与身侧的小婢女玲珑一同站在庭院中央,神态平静,仿佛周遭的一切似乎全都无法入了他的眼,更不入他的心,只在玲珑偶尔转头与他说话的时候,他才低低应声几句,其余时间一概静默。
红舸忽然有种错觉,觉得上官翎那个披苍重裘的颀长身影,其实并不在此处,而是在某个遥远莫测的地方,隔得太远,看去总觉惘然。
“公子,该喝药了。”今日她备了上官翎最喜欢的玉露,是城中最负盛名的老师傅所制的,又经她悉心调酿一番,倒更利于养身了。
“啪!啪!”这时,府外突然传来一阵阵声响,上官翎循声望去,只见一轮又一轮烟花在厚重丝缎般的夜空中绽放开来,明亮而华美。
霎时间,只见朵朵巨大的烟花在夜空中灿烂绽放,仿若从天而降的精致华盖,漆黑的夜空被这样灿若明灯的花朵点缀得绚丽无比。
好一个火树银花不夜天!
红舸笑吟吟地看着,赞道:“果真明丽无比。”
上官翎却慨然叹道:“无奈苦短。”
红舸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说道:“除了天地,这世间又有什么是恒常不变的,生命也不过白驹过隙,若也曾明亮瑰丽,那也不枉了。”
上官翎微笑:“这句话你还记得?”
“当然,”红舸颔了颔首,这才继续道:“小时候你带绾儿去放烟花,每到最后她就大哭,说没有了没有了,怎么都不依,怨烟花师傅不好,也怨烟花绽放时间太短,那个时候公子便是这般对她说的。”
“可如今她已经不在了,你却要拿这句话来劝慰我。”上官翎轻轻将手覆在她的手上,轻轻地拍了拍,示意他无恙,这才又轻咳了声,问道:“我最近可是软弱许多了,似乎总有这般多愁善感的感慨。”
“似乎......很多以前能想明白的道理,现在反而有些分不清究竟孰是孰非了,就连寻常看事情,似乎也不如从前那般通透了。”
“事不关己才可轻描淡写,但凡在意,均难以通达。”红舸温言道:“公子,你心里始终放不下绾儿......有所思,也全在情理之中。”
闻言上官翎眼底微微有些酸涩,红舸总是明白他体谅他的,但凡有她的这份明白体谅,那些忧虑虽难以承受,但也总还能继续担当。
“公子,你当初为何不与绾儿解释清楚?以她的性子,你若是一直闷在心里不说出来,她定会恨极了你的......”红舸不禁怅然道。
“已经不重要了。”
“公子——”红舸不解。
“咳咳......”这一次上官翎没有应声,只是咳得越发重了。
“公子,你这是怎么了?”人的脸色怎么可能白成这个模样,都没有半点儿人的生气了,反倒像是一捏就碎的瓷娃娃,脆弱不已。
“公子本就受不得寒,今年尚未入冬天气便这般冷了,在江南待着都够呛,更不要说在大越了,而且经绾儿一事,这可倒好......”
一旁的侍女闻言小声嘀咕,突觉手腕一凉,垂眸却见上官翎的手指搭在上面,她立即噤声,沉默地拉过貂裘为他盖好,再不敢多说。
大夫站在一旁眉头紧蹙,不敢轻举妄动地为他诊脉,不知道他到底染的什么病,一看,只见他虽已极力隐忍,但显然十分痛苦,惨白的额头上,正一点一点地沁出冷汗,随着夜风吹过,眉头也越蹙越紧。
红舸看着都觉心疼,转身对着大夫说道:“闫大夫,没有药么?”
闫弼停了一下,随即‘啪’的一声就扔掉了手中的一本册子,站到上官翎跟前上下打量,转头看向红舸,蹙眉道:“你跟他有仇?”
红舸愕然。
“没有仇为什么拖到现在才来找我?”闫大夫似乎真的大惑不解,沉吟半晌,才又说道:“五脏六腑无不受损,你还由着他逞强硬撑,生生压制,搞得现在五痨七伤,一塌糊涂,这不是胡闹么?”
红舸一怔,竟已经这般严重了么?那公子为何要瞒着他们?
转头却见上官翎冲她淡淡一笑,摇摇头。
闫大夫翻了个白眼:“都到这地步了,大公子何必再逞强?”
“闫大夫,你先别多说了,快救人。”红舸恳求道。
闫大夫撑着下巴,方才翻阅书籍的手在他下巴处留下了两个黑指印,像多长了胡子般,看着十分滑稽,但谁都笑不出来,除了上官翎。
“早些还好,可如今大公子这症状已是凶险,哪怕神医玉无垠亲临,有几分把握也尚未可知,老夫如今,也实在是无计可施啊......”
“你是说神医玉无垠?”红舸听了这话,脱口而出问道。
“是,神医玉无垠,据闻其医术精妙,可起沉疴,疗绝症,甚至可活死人肉白骨,起死回生......”闫大夫还没唠叨完,便被打断了。
“那就去找他来!”红舸大喜道。
“玉神医出世已久,皇上昭告天下悬赏寻访尚不可得,只听闻其常年居于百草谷之中,实际上我们也无从知晓他的确切去处。何况,便是找到了也无济于事,玉神医性情古怪,他......从不出诊。”
“总能想到方法的,但这个时间实在......”红舸叹了口气。
“咳咳咳......”几人正交谈,突然耳边传来一阵重重的咳嗽声。
红舸轻轻叹了口气,果真没再吭声,兀自想渡入真气助上官翎缓下疼痛,不料一脉真气渡入,上官翎却又重重地咳了几声,他以袖掩口俯下身去,顿时一片殷红的血迹从他洁白的衣袖上缓缓流出。
“你不要胡来,怕是受不住。”上官孑才回来,见状急忙上前,然后小心翼翼地扶上官翎躺好,不带一丝内力地按压起他的太阳穴。
这不是大夫的医术,只是最原始最根本的法子罢了,没想到居然真的有效,上官翎的呼吸平缓了几分,只是那眉间倦意,更为深重。
大哥,实在太苦了——他看着上官翎放在貂裘上苍白的手,心口忽地一滞,只觉他瘦削得有几分伶仃,此时的上官翎面上血色尽褪,看上去有种诡异的枯槁的白,深睫覆下,竟可见小小的一片阴影。
“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备车!”上官孑当即坚决道。
在将上官翎扶上马车的时候,他说了句当时上官孑并未听得懂的话,他说:“求仁得仁,也算不得为命所欺,倒不如顺其自然吧。”
马车宽敞平稳,铺了不知多少张貂裘,车内特意添了取暖的火炉,烧得正旺,红舸在上面待了一会儿便觉口渴,转头看到上官孑也在饮水,唯有上官翎,无声无息地披着重裘,面色如霜,仿佛千古不化。
她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瓶,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丸,然后融在了水里。看着药丸融尽,她这才扶着上官翎,小心地喂他喝下去。
这是先前受了重伤时闫大夫割爱给她的灵药,疗伤续命皆有奇效,但配制不易,她自己也舍不得吃,这时拿出来也是因为没了办法。
大公子若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那叫上官将军怎么办,二公子怎么办,将军府又该怎么办?不行,还得他。所以,大公子不能死。
好在,那药看起来还有点效果,至少他看起来面上那层没有生气的苍白稍稍退去了一些,也能睡得安稳一点了,不再密密地冒细汗。
虽然面上不说,可红舸心底终究还是看不透他的,只觉得这个人脾气甚是古怪,明明一行人十万火急地找神医给他治病,他自己却偏偏不紧不慢,全然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沿途走走停停,天黑了便住店,天明便赶路,若不是药物有限,他还真有那么点游山玩水的意思。
红舸念着他的病情,日日心神不宁,愁眉不展,眼看着上官翎气色一日不如一日,她很怕这么拖拖拉拉的,没找到神医他就撑不住了。
这种担忧的心思上官孑又何尝没有,但上官翎一倔起来根本没人拦得住他,在某些事情上,他总是极为坚持,哪怕是上官孑也无计可施,所以到最后依然是按着他的心思,不愿赶路,其他人却暗自跳脚。
好在,这种让大家伙只能看着干着急的情形,因着上官翎刚走进一间客栈便猝然晕倒而最终结束。也顾不得他醒来会不会责备,上官孑直接抱起他便上了马车,一行人风驰电掣般直奔赴百草谷而去。
上官翎晕过去后便再没有醒来,直至经过多番周折,马车驶进一处偏僻的小镇时,他才微微睁眸。一行人下来后,上官孑与红舸二人几乎一同伸手去扶他,上官翎愣了愣,旋即笑笑,抓住了上官孑的手。
红舸也不以为意,和煦地笑笑,然后去敲那户农家的门。
这是坐落于崆峒山山脚的一户猎户,房屋并不大,矮矮的檐下已长满了厚厚的青苔,屋外则挂着各式各样的捕兽工具还有几张兽皮。
敲了几下后,好半晌里面才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红舸知道主人已经听到了,便连忙后退了一步,等着一睹这家主人的真容——
方才所见兽皮中,不乏虎狼等凶猛之物,也不知是怎样的大汉?
“吱呀”一声,柴门被人轻轻推开,上官孑当即拱手,然而抬到一半时,却又愣在了原地。
面前的哪是什么大汉,分明就是一个眉清目秀的美男子,剑眉飞扬,唇线紧抿,一头墨发松松地系在身后,一身黑色的标准猎户装,衣饰虽简单,可他全身却洋溢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飒爽英气,勾魂摄魄。
震惊之余,上官孑的目光也下意识地落在了他身后的敞开的房屋内,这不看还好,一看也不禁傻起眼来,因为——实在是太乱了......
屋内瓶瓶罐罐掉得满地都是,药钵木杵四处散落,开方的单子更是数不胜数,众人这一抬眸,只见一支毛笔正别在这男子的墨发之上。
上官孑失口问道:“你便是这家的主人么?”
这屋内、屋外,根本就是两重天地啊!
“我不是主人,难道你是?”少年说话也同他本人一般直接。
将军府的护卫别的暂且不说,可这处变不惊的本事倒还是受过训的,虽然这间屋子实在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但略略一怔后,也就立即各司其职起来,将屋子防守得密不透风,先就不动声色地搜了个遍。
见少年面露不悦,上官孑连忙解释,可话到嘴边又成了尴尬的笑。
“这位公子,眼看天色已晚,我们一时寻不到住处,想在你这里借宿一晚,不知方不方便?”红舸见状,忙迈步上前为他解围道。
少年斜眼打量了几人一眼,剑眉微挑,随即目光落在上官翎的身上,不禁暗道此人风姿出众,却是俊得无影无形,叫人看不出深浅。
“你们可是有事求见神医?”他转眸,看着上官翎问道。
上官翎愣了愣,然后点点头。
“你们走吧,神医前不久已经出了谷,至今未回。”少年说道。
红舸顿了顿,又迟疑地问道:“不知公子是?”
“尚武,我是神医的......贴身侍童。”少年慨然道,转眸瞧见几人身后严阵以待的护卫,他随即蹙了蹙眉,又问道:“你们又是谁?”
“求医的商......”上官孑以为他答应了,忙应道。
“行了。”尚武打断道,随即唇边突然浮起一丝说不清什么意味的笑意来,他淡淡地看了一眼上官翎,上官翎此时也正向他望了过来。
这一望,就连上官孑冷沉下来的面色也不去理会了,尚武直接走到上官翎跟前,捉了他的手腕便诊起了脉。这一诊,就诊了许久。
过了很久尚武才抬起头,开口一句顿时就让在场众人愣了一愣:“你该去的地方不是我们百草谷,而是镇东三里,赵老板的铺子。”
看着他唇边意味深长的笑容,上官孑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棺材铺。”尚武淡淡看了他一眼,三个字也随即脱口而出。
话音方落,房屋前立刻被刀光剑影照得人眼花缭乱,这时正好从屋内走出一人来,见此吓得抖抖索索瘫在地上,好不容易才挣扎着,顺着墙根溜了个无影无踪,临走前还说道:“大夫,我明日再来。”
而那个被判定要躺进棺材的人却是笑了,笑得还颇有兴致。
“大夫,我家公子可不能死,你再看看,再看看!”红舸急道。
尚武皱着眉头,然后走进屋内,不知从什么地方翻出来一支秃头笔,在凌乱不堪的桌子上比比画画着什么,又跑到颤巍巍的书架前扒拉出几本面目可疑的类似书籍册子的东西一通乱翻,细细碎碎的尘埃就从那随时都可能坍塌的书架上掉下来,上官翎没忍住咳嗽了几声。
听到他的咳嗽声,尚武略一思索,又翻出几味奇形怪状的东西,二话不说便将它们一并捣碎了,先闻了闻,随即点点头,又摇摇头。
玲珑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侧头问上官孑:“这真的是...大夫?”
想起方才那人离开前的话,上官孑蹙了蹙眉,迟疑着,还是点了点头,焦灼的目光却一直跟着眼前的尚武,满屋子地乱转。
“你真是大夫?”红舸已是忍无可忍。
好不容易等尚武停下来,只听“啪”的一声,他直接扔掉了手里的册子,然后站到上官翎跟前上下打量,半晌问道:“为何拖到现在?”
“难道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么?大夫,我红舸一生从未求过谁,现在我求求你,救救我家公子。”红舸没法子,只能不停地恳求。
“也不是不能治......我家公子曾遇到过类似的病例,留过方子,说了有几味药可试,但是具体用量我却不太清楚......”尚武道。
“找个人试药不就成了。”红舸急道。
尚武这次直接瞪了她一眼:“那是草菅人命,医者不可为。”
“那让我来试试。”上官孑上前一步道。
尚武却以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道:“你的命就不是命了?”
他沉吟了片刻,然后转头,盯着上官翎道:“还是在你身上试吧,反正你也快死了,不亏;可若真救得回来,也当赚了,还能试出用药分量,以后惠及其他前来百草谷求医之人,也算是积德......”
在护卫就要拔剑相向的时候,上官翎却欠了欠身,应了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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