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绾婳狠狠地把明姝甩到一边,冷声道:“伙计,人参。”
一直呆立在旁的伙计这时见状连忙把早就包好的人参递给绾婳,随手接过她递来的银票,他甚至感觉那银票上还蕴含着丝丝的冷气。
这姑娘年纪不大,可胆子却是不小,那身手,那气势,简直了!
说起来,他还是第一次见敢不给明姝郡主面子的人。
明姝将手腕递到夏侯聿面前,语气娇得好像刚才骂人的人根本不是她,而是另一个人:“聿哥哥,你看人家的手腕都红了……好疼……”
“恩,回府让馥儿擦点药就好了。”夏侯聿看着她的手腕,肌肤白而透明,娇嫩细腻,一看就是千金小姐,保养得极好,可方才那只抓住这里的手,却瘦弱得骨节都看的清楚,同样是大小姐……
“我们走。”白居岐边提着药包,边拉着跟在身后同样神色冷淡的绾婳,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目不斜视地走过夏侯聿和明姝的前面。
夏侯聿眼眸也追随而去,她走了,每一次都是这样擦肩而过,她总是就这么走了,目光一丝半毫都不会在他身上停留一般,每次都是。
明姝狠咬嘴唇,抬着手腕看着夏侯聿呆立的模样,他一直都是温润有礼,何曾有过这模样,今日却为了一个臭乞丐接二连三地失魂!
她自小受尽宠爱,因着父王的地位,在大越国,就是皇后和静贵妃见了她明姝也要赞上几声,她从来都是要得到的永远都不会丢失。
聿哥哥本来就是属于她的,生来就是,可现在,他却为了一个脏兮兮的臭乞丐一再地失神,这叫她怎么能不生气!叫她怎么冷静!
臭乞丐,聿哥哥是我的,是我的!
她一转头,恰好看见伙计望着二人的背影出神,心内更是抓狂,冷哼道:“不过是一个见不得人的小白脸和一个臭乞丐,你横什么!”
已经迈步到了门口的绾婳闻声忽而顿住脚,眼底目光一寒,如望不见底的幽潭,泛出一波一波的急涡,眸中有种莫名的旋窝在汹涌。
好,明姝,你骂得好!
她忽而转头,眉毛微竖,指着明姝大怒道:“你刚才说什么?”
明姝握着发疼的手臂,莲步快移,走到门口,一字一顿重复道:“这就生气了?我说,不过是见不得人的小白脸和臭乞丐,怎么了?”
绾婳眸中深处冷意一闪,面上大怒道:“看来你记性不怎么好。”
这条街道本来就是大越最为繁华的街道,众多的商户都开在这里,日常用品,布匹,药店等等都在这条街上,白日里也绝不会冷清。
此时虽然天色还早,可来往的人群看到这边有人吵架,还是两个小姑娘,容姿都是上等,人都有凑热闹的心理,渐渐地都围聚了过来。
这臭乞丐一直表现得冷冷淡淡,这下可倒好,被自己说穿,还和聿哥哥在那站着成一对,心里嫉妒,到底装不下去了,显出原形了!
明姝得意地一笑,眼底都是胜利的光芒,“好不好与你何干?”
夏侯聿眼眸凝在绾婳高举的手上,脸色唰地一变,喊道:“小心!”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绾婳望着明姝的眼底都是嘲讽,若不是对方太过咄咄逼人,她才不会突然间来这么一招,人一冲动就会做错事情,就像现在的明姝。
可是她当然不会自己说出来,她淡淡一笑,星眸里蕴含着三分不能侵犯的清冷,三分委屈,一张清冷的面孔上带着点纯然无邪的嫣色。
“我,我不过是想跟郡主说一声,她头发乱了......”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上来,饶有兴致地看这一场热闹,不远处的小茶楼上,一红衣妍丽公子,身旁带着两小童,一黑一白,风度翩翩。
“这女人真是有够笨的,和人吵架时也不知察言观色,这会儿可好,被众人鄙夷了吧。”一脸不屑的白衣女子摇头,鄙夷地看着人群。
另一抱剑而立的男子,刚毅的面上则是一脸冷淡,他的目光不在人群中,而是坐着喝茶的红衣公子身上:“情妒攻心,理智全无。”
自来大越之后,主子对这个女人的关注度实在是高得离谱了,比以往任何一个女人都要高,甚至还吩咐他去弄了这女人的所有资料。
“敖律,主子我已经好看得你看了这么多年,还是看得目不转睛么?”目光似乎从没离开过远处的公子宸突然浅笑而问,眸含笑意。
“主子,你喜欢她么?”敖律抿了抿唇,低着头轻声问道。
这个女人对主子来说是不同的,但是这点不同又不是那么特别。
公子宸眉头轻轻一挑,眼角带起的风情让周围的人心头一窒,他却似半点未有察觉般,只道:“美人,自然是喜欢的,食色性也嘛。”
说完,举杯对着另一处酒楼一举,笑得高深莫测,将酒一口抿干。
那处酒楼中,冷冽的目光接上公子宸琥珀色的眸光,一道暗黑色身影也将手中酒杯一举,整个过程中,动作一气呵成,半点未有迟疑。
“万毒窟的人?”旁边一面目清秀的蓝衣男子诧异地挑眉问道。
黑衣男子不语,冷峻的目光凝在愈走愈远的那道纤细身影上。
蓝衣男子挑着眉,满脸兴趣又似赞叹又似惊讶道,“爷,这小女子可真不简单,不动声色地就敢给太子殿下摆了一道,防不胜防。”
被称作爷的男子黑衣玉带,内里一件乌色常服,外披一件紫蟠龙长衫,如雕刻般的五官立体英俊,眉宇间自有一股独有的大气和尊贵。
这样出色的人,脸上稚气虽尚未褪尽,却正像一把古朴锐利的宝剑,暂时收敛住光芒,霸气内敛,如宝剑厚重,三分贵气,三分傲然。
他缓缓将手中的青樽放下,眸如浓墨的黑,藏着几不可见的银白,唇角紧紧一抿,声音沉敛,淡淡道:“她要的,怕是不只有这些。”
“哦,那我倒要好好看看。”蓝衣男子颇有兴趣地又将目光转到窗外,心下也是十分好奇,能得爷欣赏的人,他倒是真要好好瞧瞧。
夏侯聿的眸中蕴着雾气,宽大长袖下手指紧紧握成拳头,他扫了一眼越来越多的人群,默默走出,淡淡拢袖欲要将明姝拉出百药堂。
“怎么,太子殿下自诩身份尊贵,便可随意揣度人心么?”淡而清冷的话语随风飘来,夏侯聿伸出的指尖微缩,目光敛住,抬眸望去。
少女立在稍远处,裙裾轻扬,檀衣拂动,似红尘中绽开的一朵素妍花,长长的睫毛微翘,素颜澄定如水,嘴角带着一点点模糊的弧度。
此时夏侯聿心中如同有大浪在翻滚,平静的眼眸也不禁多了几分翻腾,他垂了眼眸,道:“方才是我的不是,还望姑娘莫要怪罪。”
什么?
刚才这小姑娘称呼那俊美男子什么,太...太子殿下!
人群中一下沸腾了起来,本来还在看着明姝郡主的人此时却全部都把目光转移到了这边,男人们则带着羡慕嫉妒成分地看着夏侯聿。
这是太子啊,生出来就含着金钥匙的男子,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女人们则生出一股思慕之情,看那举止之间的贵气,那种斯文有礼,君子如玉,淡雅俊逸,不愧是她们大越女子最想嫁的男子之一啊!
绾婳慢慢地一拂袖,粗布料子的宽袖也甩出一道潇洒的流云,刚才脸上的笑隐了下去,声音如吹过寒湖的风,冰且利,道:“既然太子殿下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要求太多,此事权且这般翻过——”
“小贱人,你别蹬鼻子上脸......”明姝郡主怒道。
她这句话一落,人群又是一片翻腾,明姝郡主的话重入人心——
“这郡主心胸未免太过狭隘,何必为难一个可怜的小姑娘?”
狐疑的目光来回在明姝郡主身上来回扫描,但见她瞧夏侯聿那含情脉脉的目光,群众们的想象力迅速地脑补出一出争风吃醋的大戏。
大越国谁人不知,明姝郡主就是想要做那太子妃。
想到这里,周围人的目光鄙夷地看着她,这郡主还真是仗势欺人!
绾婳目光扫过周围,众人所想收于心中,眼底笑意一闪。
夏侯聿眉头一挑,看了眼身边脸色苍白的明姝,眉头皱起,转眸对着绾婳沉声道:“明姝尚还年幼,做事冲动,无心之过罢了。”
“年幼?”绾婳冷眉一竖,打断了他的话,道:“如果我没有记错,郡主与我同岁吧?连我这乞丐都知基本的尊重,莫非郡主就不知道了?还是说,太子殿下觉得自己位高权重,可以借此以权压人?”
冷冷的声音飘在风中,每一字,每一句出来,夏侯聿和明姝的脸色就更难看一点,到最后一句“太子殿下觉得可以借权压人”的时候,哗然的人群安静了下来,这话,已经是暗指夏侯聿意图故意偏袒,在这本来就太子位十分明确的大越来说,是相当忌讳,且大逆不道的话。
夏侯聿的脸色已难看之极,满眼都是阴鸷,深深一呼吸后,脸色依旧难看,声音还算平静,但细听仍能感觉已不稳定,“明姝,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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