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着她们的视线望进去,远远的瞧见几个衣着光鲜的小丫头簇着两位衣着华贵亮丽的小姐还有一位身怀六甲的美少妇缓缓走过来,这两位小姐正是方耶茹姐妹,而那位美少妇则是方武信的小妾姜姨娘。
姜姨娘怀有身孕已有八个月余,方武信老来得子自是异常欢喜,视姜姨娘更是若掌上明珠,年关将至,眼见着孩子也快降世,姜姨娘想去寺里拜拜,府里事务繁多,方老夫人自然不便陪着一起去,方武信又拗不过她,只好让方耶茹姐妹伴着一起去寺里,顺道也为方府祈福问安。
两个年纪稍大的丫头一左一右搀着姜姨娘,嘴里还嘱咐道,“姨娘,您可仔细着点脚下。”
“我脚下稳着呢。”姜姨娘身材高挑,虽怀有八个多月身孕,但并不显臃肿,乍一看过去,倒像人家四五个月的身子,再加上她原本小户人家出身,所以并不似别人那般娇贵。
方耶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姜姨娘,笑道,“姨娘,您还别嘴硬,您这身子可容不得大意。”
姜姨娘打趣道,“大小姐你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我若连自己的身子都顾不好,也不敢贸然求老爷许我去寺里上香了。”
方耶语则在一旁笑着道,“姐姐,莫要管她,她素日里就逞能惯了的,院子里头的很多活计她都不让丫头婆子们干,偏让人瞧着是个能干的主。”姜姨娘因年纪轻些,平日里为人也大方爽快,遂与方家的两姐妹相处的甚好,平日里说起话来也随意了些。
姜姨娘笑着睨她一眼,“哼,你这般正经的说我,仔细着你这小弟弟听了去,等你日后出嫁了,倘若受了什么委屈,他可不给你出气去。”
方耶语既不着恼也不害羞,反倒笑着顶回去,“不过一个毛头小子,给我出气也没那力气哩。”
一旁的丫头婆子似乎早已习惯两人的斗嘴,全都抿了嘴偷笑。
三人让丫头搀着上了马车,方耶茹又吩咐道,“仔细着赶车,但凡路上有坑洼不平之处都绕过去,走的慢点不要紧,咱们有的是时间,最要紧的是车一定要稳。”
坐在前头的车夫朗声回道,“小姐尽管放心,老爷都吩咐过了。”
这一路上的用时自然是比平日里长出了许多,车内三人一路说说笑笑,到了中午时分才到了山上的止安寺里,早有寺里的小僧准备好了厢房迎进去。
姜姨娘身子骨虽硬朗,毕竟是怀有身孕的人,一路走下来,神色稍显疲倦,一手撑在腰上,斜身坐在床沿上,便不想再动了。
方耶茹柔声道,“姨娘,你先在房里歇着,等会儿让她们把饭送过来,咱们明日早早的再去佛堂拜拜。”
姜姨娘点头同意,遂小心翼翼的靠进床里头,微闭着眼小憩。
方耶茹姐妹轻手轻脚退出房去,出了房门,方耶语便道,“姐姐,你也去歇歇吧,我先去寺前头耍耍。”
方耶茹瞪她一眼,“这会儿前头人正多,你过去做什么?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方耶语笑嘻嘻的道,“咱们家由你撑着小姐门面就好了,你就让我尽着性子做我的破落户,再说了好不容易出来一回,不玩玩岂不浪费了?”眼珠咕噜噜一转,随后又神秘兮兮的道,“姐姐,不如咱们前头求个签去?求个姻缘瞧瞧。”
方耶茹啐她一口,“一个女孩儿家说这种话,也不嫌臊的慌,等着我回家可要告诉爹娘,再不管管你,由着你的性子,可就没人要你了。”
方耶语回瞪她一眼,“要不要的你说了可不算。”说着两手缠上方耶茹的胳膊,撒娇道,“好姐姐,咱们就去求求吧。咱们只管挑人少的地方走,哪个能认出咱们是谁来?”
方耶茹想了想,心思微动,她也有一阵子没出过门了,不如趁此机会逛一逛,遂笑了笑,但语气仍严肃的道,“求签可以,不许你胡说。”
“知道了。”方耶语喜得眉眼皆笑。
方耶茹先让人给姜姨娘送了午饭,自己则跟方耶语在一个屋里头用饭,吃罢饭才跟着方耶语沿着寺内一条僻静的小路朝寺内前院走去。
拜佛大堂内此时人已不多,拜神求佛求的是个虔诚,大都赶着一大早来拜,这会儿都拜完匆匆下山了。
两姐妹跪在堂前的蒲团上,朝着上头的几尊佛像虔诚的拜了三拜,起身后便到里头的求签处抽签,方耶语先拿起那小竹筒,摇了几摇,从中摇出一支签来,从地上捡起来看了看,只见上头写着,“春风冬雪未尽,千口莫开,乍闻独声怒,倒是无情却有情。”她看了看并不尽解其意,遂递给解签的大师。
大师看一眼那签上的字,问道,“请问小姐要求的是什么?”
方耶语笑了笑,“我要求姻缘。”
大师呵呵一笑,“小姐求的是姻缘,却要费一番心思了,这签中所说小姐跟公子该是一对欢喜冤家,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却要费一番周折了。”
方耶语抿抿嘴,又笑着问道,“大师,那我的姻缘好还是不好?”
“修成正果,百年同渡。”
方耶语还要再多问一些,那大师却转头看向方耶茹,笑着问道,“这位小姐也是要求姻缘么?”
方耶茹面色微红,微微点头。
大师将竹筒递到她手上,“小姐开始摇签吧。”
方耶茹稍显羞涩,拿着竹筒晃了几晃,晃出一支竹签,却不好意思弯腰去检,方耶语却麻利的弯下腰从地上捡起那签拿在手里一瞧,只见上头写着,“有意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那大师看了看竹签上的字,笑着道,“小姐求的是姻缘,对小姐来说则是上等的好签,苦尽甘来,小姐的第二段姻缘则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方耶茹微微一怔,吃惊的轻声问道,“大师知道我曾嫁过人么?”
大师颔首轻笑,又道,“两位小姐都是大富大贵的命,切记,遇善行善,遇难帮难,日行一善,富贵齐天。”
方耶语呵呵一笑,“大师净说些好听的话来哄我们。”
方耶茹轻声斥道,“莫要胡说。”转过头朝大师福了福,“多谢大师。”遂从袖中摸了几块银子放在香桌上,拉着方耶语就出了佛堂门,唯恐她再说出惊人之语来。
方耶语笑嘻嘻的道,“姐姐,照这大师父的意思,以后我跟我家公子爷是一对欢喜冤家,定然是免不了口舌之争的,我倒要瞧瞧,哪个敢跟我叫阵,哼,我定要训的他乖乖的听话。”
方耶茹轻斥道,“你这样母老虎般的把人家吓跑了,看你还训谁去。”
方耶语却不以为意,摇晃着头四下张望,望了一阵觉得无趣,便紧跟着方耶茹又回了后院厢房,姜姨娘正好醒过来,听方耶语说了求签的事,一时兴起也要到前头求个签。
方耶语却嫌那大师闷得慌不肯再去,姜姨娘只好又央着方耶茹带她去,方耶茹无奈,只好带了两个丫头两个婆子一起跟着去,到了佛堂门口让她们在外头等着,她搀着姜姨娘走进佛堂里头的求签房里。
姜姨娘拿了竹筒来回摇,她想求的则是她肚里怀着的是少爷还是小姐,方耶茹侧身站在一旁,忽然听到外头大堂里有碰撞的声音,她以为是带来的丫头婆子偷偷在堂里拜佛捧了堂前的东西,忙轻手轻脚的从里头走出去,走了几步,隔着淡黄的轻纱幔布垂地帘,她隐约看到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冲进堂内,踉跄着扑倒在蒲团前,接着便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她吓了一跳,忙悄悄躲在帘后,唯恐被他发现。
那男人却开始语无伦次起来,似乎喝醉了酒,“老天爷,我求求你将我夫人送回来吧。您告诉我她是不是遇了劫匪,她现在是不是还在人世,我们的孩儿,他怎么样了?观世音菩萨,如来活佛,您开开恩告诉我他们到底在哪里?我素来与人为善从不同人结仇,虽没做过轰轰烈烈的大事,但也算本本分分老实过日,老天却为何要如此惩罚与我?罚我妻离子散有家家不暖。菩萨,如果您能让我妻儿平安回来,我愿折寿十年,日日为您上香,请您不要折磨我的夫人,请您将所有的罪责都降在我身上吧。”
方耶茹心头一动,好一个痴情的男子,定是喝醉了酒到佛堂拜求来了,只是不知他家里竟是遭遇了什么样的事,她又凝神听下去。
“菩萨,求您保佑刘家的人不被满门处斩,求您保佑我爹娘平安,求您保佑我妹妹采兮苦尽甘来能得幸福,求您,求您放过我夫人,求您……求您放过我的孩儿。”接着便是一阵低低的哀哭声,分外凄厉。
听到林采兮的名字,方耶茹耸然动容,悄悄的将布帘一角掀起来,瞧见大堂内跪趴着一个男人,他肩膀微微耸动着,似乎在拼命压抑心中的悲痛,那低低的哭声也显得尤为低沉,在空荡荡的大堂内低低回荡,竟是说不出的悲凉,方耶茹也禁不住眼圈微红,跟着落下泪来。
这男人莫非是采兮的亲哥哥林采书?方耶茹悄悄望着外头失声痛哭的男人,林采书大义灭亲杀妻的事她早就听说了,那时方耶语还怒责他无情无义,此时听他这般诉说,难道是另有隐情?刘薰凤竟然没死么?那林采书岂不是犯了欺君之死罪?方耶茹心里猛的乱起来,下意识的想要为他保守这个秘密,却不自知为何会有这般冲动。
林采书还在痛哭,大堂外头急匆匆奔进来两个老婆子,上前将他拉扯着,“你这酒鬼,咱们家小姐姨娘都在里头求签,你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岂不倒人眉头,快些滚出去。”她们方才趁着一小会功夫到旁边的小佛堂里拜神求佛,没想到一不留神竟让个醉鬼闯进来,鼻间全是冲天的酒气,遂皱着眉头使劲拉扯起蒲团上的林采书。
林采书却不管如此这般,只顾趴在地上失声痛哭,两个婆子急了,上前架住他胳膊就要拖出去,这两个婆子都是府里干重活的,方武信就是看着她们有力气才特意让她们跟来,以防万一。
两个老婆子毫不费力的便将林采书架着离了蒲团,刚要架着出去,却发现林采书似是一口气没上来软绵绵的昏死过去了,两人都被吓了一跳,登时松手,林采书的身子便重重摔在地上。
躲在幔帘后的方耶茹也是一惊,忙从后头走过来,眼见着林采书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心内立时便着急起来,吩咐两个婆子,“这是林家的少爷,我认识的,你们快将他抬到后头去,再找大师过来瞧瞧,看看他是怎么回事。”
两个婆子见自家小姐发话,自是不敢怠慢,刚抬起林采书,姜姨娘正好从求签房里走出来,惊叫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这是哪家的男人?”
方耶茹只好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一遍,姜姨娘遂道,“快抬到里头去,正好给里头的大师瞧瞧。”
两个婆子遂将林采书抬到求签房里,那大师只瞧了一眼便道,“小姐姨娘不必担心,这位少爷是醉了,睡一觉就没事了。”
方耶茹这才放下心来,想了想林采书醉的不成人事,也不能扔下他不管,遂又道,“大师,麻烦您找两位小师父,给他寻处地方,等他醒了再让他下山走。”
大师点头同意,便将林采书安置在一间偏房里,方耶茹谢过大师才陪着姜姨娘回后院。
姜姨娘似是有意无意的笑嘻嘻道,“这林家的少爷长得还算俊俏,只是心狠了点,听说被他杀死的夫人肚里还怀着他的骨肉哩。”
方耶茹沉声道,“人家的事,莫要多说。”
姜姨娘若有所悟的看她一眼,遂笑嘻嘻道,“大小姐,方才大师说我肚里的是个小姐,我可还望着我这闺女能跟大小姐这般贴心呢,只怕老爷心生失望,他一直盼着是个少爷呢。”
方耶茹笑了笑,“姨娘放心吧,我爹老来得子,少爷小姐他都喜爱。”
姜姨娘抬手摸摸鼓着的肚子,心内一片安宁,她丝毫不介意肚里的是少爷还是小姐,对她来说,这已是上天给她的最大恩赐,她哪里还会再希求更多?
方耶茹则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一路回了西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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