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撇了她一眼,眸子里闪着几道精光,“那你又为什么要打菊焉?”
兰香苍白的面色又白了几分,但仍是嘴硬道,“老夫人,我是无心的。”转了转身子对菊焉道,“菊焉妹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打你的。”
菊焉却像是没听见一般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老夫人面色纹丝不动,目光微动,“无心的也能将人的脸打成这般模样,倘若有心,这一巴掌下去又会怎样?岂不是会要了人命?”
兰香听出老夫人不动声色里其实已怒气冲冲,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微微颤抖起来,“老夫人,奴婢不敢。”
老夫人抬头看一眼朱梓峻,心下顿然明白请她过来吃饭的用意,目光遂扫向林采兮,“林姨娘,这事既然跟你园里的丫头有关系,那就由你处理好了。”
林采兮忙起身道,“娘,这事儿还是由您做主。”
老夫人沉声道,“我说让你办你就来办,推辞什么?”
老夫人这一次是真有些生气了,自从上次经了赵妈仗势欺人的事,她就对府里的丫头婆子们注意了些,对这种行为尤其深恶痛绝,此时听到兰香跟菊焉的话,她心里已了然于胸,定是兰香打着自己的号令欺压菊焉。
本来朱梓峻也可自行惩罚兰香,但他并没有这么做,也没让林采兮直接跑到静心园告状,这是儿子不想给她脸上抹黑,所以便请她过来,儿子的这番苦心,老夫人明白。
既然明白了儿子的苦心,老夫人心下便畅然,再看兰香时,更觉得有几分可恶,但毕竟是自己得力的贴心奴婢,老夫人心思一转,这事倒不如交给林采兮,或许更好。
老夫人的心思林采兮自是也能想到,自是希望自己能给兰香一次机会,又不会让老夫人纵容下人的坏名声。
推辞不过,林采兮便应道,“老夫人,这事儿只听她们两个自己说,也不见得全面,不如请厨房的王妈过来,什么事一问便知。”
老夫人点点头,“香秀,去把王妈叫来。”
香秀去了一小会儿,便领着王妈进来了。
王妈一见这阵势,立时明白,待到林采兮一问,便自动自的将整件事一五一十的详细说给老夫人听。
老夫人脸色再次阴黑一片,扫向兰香的目光不只是锐利,简直就是一把刀子狠狠的插在她头上,咬牙切齿的狠狠道,“你这个蛮丫头,竟然做出这等事来,真真给我脸上蒙羞,枉我素日对你那般好。”
兰香没想到老夫人会唤来王妈问话,更没想到王妈会向着菊焉说话,额头上直冒冷汗,跪在地上当即扣了几个响头,“老夫人,求求您饶了奴婢,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说着又转过身朝朱梓峻拜了拜,“二少爷,求求您为奴婢说句话吧,奴婢真的没有欺压菊焉之心,只是当时太过心慌乱了分寸。”
朱梓峻冷冷道,“你好像求错对象了,老夫人把这事儿交给林姨娘办,你应该给林姨娘磕头。”
兰香哪里还有心思顾及情愿不情愿,立时跪着爬到林采兮跟前,“林姨娘,求求您饶了奴婢,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求求您了,奴婢给您磕头了。”
林采兮看看跪在地上的兰香,稍稍沉吟片刻,说道,“兰香,平日里你伺候老夫人,自是桩桩事都要放在心上,事多难免就要出些差错,这也是可以原谅的,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老夫人既然将你收在身边悉心调教,自是看你身上有过人之处,那你做起事来自然也比别人要强上几倍,这些咱们府里人都看在眼里,谁不赞你手脚勤快帮了老夫人大忙,自是如此,你便更要事事处处小心谨慎,才不负老夫人对你的期望,这次你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这可是大大的辜负了老夫人对你期许。咱们府里各园各房的丫头原本该以你为标准的,若你一心急便乱了分寸失了身份,大家又怎么以你为准?”
一番话将兰香抬在一个高的位置上,功过皆有,更将老夫人的一片苦心也摆在了此情可待的角度上,自然也撇开了老夫人教导无方的责任。
这一番话正说到老夫人心窝里,所以老夫人很是满意的安静坐在一旁继续听。
林采兮顿了顿,又道,“兰香,今儿的事,你可知道错在哪里?”
兰香唯唯诺诺道,“奴婢不该打碎汤碗又打菊焉。”
林采兮缓缓道,“错了,你最大错还不在这里,你辜负了老夫人对你的一片心,这才是你犯的最大的错。”
这一说又将兰香的错升华到另一个层次上,是辜负了老夫人的心意,那她现在处理这件事不过是为了老夫人才做的。
老夫人听懂了这话里的意思,朱梓峻同样也听懂了这话里的意思,他看一眼林采兮,不禁有些好奇,腹有诗书的大才女说起话来竟是如此这般的伶牙俐齿,而他顿时也明白了,林采兮并不是忍气吞声对此事不管不问,或许她自己早就想好了法子。
林采兮又接着道,“兰香,现在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那你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了么?”
兰香毕竟是跟老夫人多年的人,心计还是有点的,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知道再为自己推脱或者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好好认错反而还会有一线希望,所以她当即便道,“多谢姨娘教诲,现在我明白了,我不应该辜负老夫人对我的一片苦心,我应该事事以老夫人对我的教诲为标准,严格要求自己,以后我再也不敢仗着老夫人的宠爱欺负人了,还请姨娘给奴婢一个机会,也求老夫人再给我一次在您跟前伺候您的机会,奴婢定不会再辜负您对我的期望了。”
老夫人只看了看她,仍旧不做声。
林采兮脸色似乎又冷了几分,扫了兰香一眼,沉声道,“这么说你已知错了,那么还有一件事你可否知错?”
兰香疑惑的抬起头看看林采兮,颤声道,“林姨娘,还有什么事?奴婢不知。”
老夫人朱梓峻同样把目光转向林采兮。
林采兮转身朝老夫人拜了拜,“娘,这件事还要请您做主了,我也是今天刚知道这件事,还没来及向您禀告,还望娘能还采兮一个清白。”林采兮说着两膝跪在地上。
老夫人甚为不解的看着林采兮,“采兮,你这话什么意思?怎么成了还你一个清白?怎么说跪就跪了?香秀,还不快把姨娘扶起来。”
香秀上前一步弯腰将林采兮从地上扶起,林采兮也并未再多推辞,很自然的从地上站起身。
老夫人又问,“采兮,你这是什么意思?因为什么事?”
林采兮转过身看看兰香,回过头回道,“老夫人,您还是问问兰香吧,郡主当日送给姨奶奶的花瓶到底是怎么打碎的?原本大家都误会是郡主自己动了手脚,郡主也因此从咱们府里愤然离去。至于事情到底怎么回事,还是由兰香来说吧。”
兰香整个人都呆了,压根没想到这件事会被人在这种场合下提出来。
老夫人却不容她有考虑的时间,厉声沉喝,“兰香,说,花瓶之事跟你有没有关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兰香被惊得一跳,摇着头矢口否认,“老夫人,这事儿奴婢是一点都不知道,跟我更是没有一丁点的关系,老夫人,还请您明察。”
老夫人沉沉吸口气,微眯着眼将目光转向林采兮,“采兮,你说这话有什么证据?”
林采兮不答老夫人的话,转过头看着兰香,沉声道,“兰香,难道小欢是故意编排你的么?今日你们还在花园里说过此事,你威胁小欢切不可将此事告诉别人,倘若有人知道了此事,你定然寻个错儿将她赶出府去,难道这些话不是你说的么?”
兰香脸色煞白,猛的抬头看看林采兮,脸上掠过一抹惊慌,很快又低下头,稳着声音道,“请老夫人明察,这话我从来没说过,也不知道小欢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害我,您就是给我几个胆我也不敢进郡主的房间打碎她送给姨奶奶的花瓶。”
林采兮眉角微挑,面上升起一丝笑意,“兰香,我方才并未说是你进了郡主的房间打碎了花瓶,我只是说你们今日谈了此事,你又怎么知道我说的此事是什么事?”
兰香这才察觉不小心说漏了嘴,但她仍强硬着道,“奴婢太紧张了,说错了话,奴婢一听姨娘说起此事,便不由自主的以为姨娘说是我打碎了郡主的花瓶。”
林采兮笑了笑,“兰香,是你记错了,郡主的花瓶原本并不在房里,那日绿叶正在收拾房里的东西,便让人搬到门边来了,是你一开门不小心把花瓶打碎的么?”
兰香立时急着接道,“不是不是,那花瓶原本就在房间里头的,开门是碰不到它的。”说完这句话兰香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了,身子抖了几抖,最后颤了起来,但她仍是狡辩道,“我……我听绿叶说的,绿叶后来告诉我的。”
林采兮朝前走了两步,站到兰香跟前,一边围着兰香踱着小碎步一边慢慢说道,“兰香,你的记性还真是不好,小欢可不是这么说的,那天你正好走到郡主房前的小圆门后,看见绿叶出来跟我打招呼,你便隐在暗处,等绿叶还有我们走后,你便偷偷进了郡主的房间,趁着无人便将郡主的花瓶给打碎了,事后你慌张跑出来正好碰到小欢,便撒谎说你去给郡主送东西,后来小欢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然后你便去威胁她不可将此事说出去。可你却没想到小欢会将这件事说出来,是不是?”
林采兮轻微的脚步声及她不急不缓的说话声都给兰香带来强烈惧怕,再加上林采兮说的确实如当天所发生的,只是有一点她说错了,兰香那天不是恰巧路过,而是去给郡主送东西的,所以才会那么肆无忌惮的进了郡主的房间。
老夫人气的嘴唇发抖,脸上也是一片阴沉,“兰香,林姨娘说的对不对?花瓶到底是不是你打碎的?”其实老夫人心里已明白这件事绝对就是兰香所为了,但她仍是忍不住又问出了声,因为她实在想不通兰香为什么要这么做。
兰香见林采兮说的头头是道,而且说的都与事实相符,便以为再也无可抵赖,只好咬着牙跪在地上再也不出声,她知道这一次无论她怎么求情都没有用了,只在心底里暗暗记恨小欢居然在这种时候出卖她。
老夫人脸上的阴沉迅速被一阵青白代替,梦烟郡主走后,老夫人心里一直有个疙瘩,听了梦烟捎来的信,知道是错怪了郡主,却又找不出到底是谁打碎了花瓶,便将这事赖在林采兮身上,没想到竟是自己房里的丫头做的好事。
老夫人冷冷的笑了起来,“呵呵,我还真是养了一群白眼狼,我自认平时待你不薄,你明知我对郡主的心意,却要在背后捣鬼,你个丧了良心的奴婢,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枉我素日对你另眼相看。你说,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要这么做?”
兰香死命的咬着牙半跪在地上不说话,她是不会说出想挑拨郡主跟林采兮的关系,从而达到她自己的目的,既然什么都被发现了,她便做好了被赶出府的准备,只是她仍是心有不甘,论姿色她不比林采兮差,而且林采兮已经嫁过人了,论才智,她自认也不逊于林采兮,论老夫人的喜爱,她又是比林采兮高了一筹,论感情,也是她同二少爷青梅竹马,为什么?为什么她就不能成为二少爷身边的女人?
她真的不甘心。
见她不说话,朱梓峻便在一旁开口了,“兰香,你怎么想的你的心思,我明白。只是你想错了。打碎花瓶不管是冤枉给郡主还是林姨娘,对你都是有利的,或许你以为郡主更不能容人,所以你便让她成为最大嫌疑。郡主走后,你便开始对林姨娘心生愤恨,所以今日才会无缘无故打了菊焉,对不对?”
兰香猛的抬头看着朱梓峻,一直坚持的强硬一瞬间倒塌了,一串热泪滑出眼眶,沿着脸颊落下来,原来她的心思少爷都知道,原来少爷懂得她的心思,可他非但没有任何表示,还眼看着她让嫉妒烧红了眼做错这么多事,看来她果然是会错了意,二少爷偶尔对他笑笑,那不是男女间的情意,更不是对她的喜爱,或许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笑,什么意思都没有,而她却一错再错。
一时间她内心翻腾不已,酸楚不已,忍不住喃喃的叫了声,“二少爷。”
朱梓峻的话也让老夫人幡然醒悟,登时明白了兰香的意思,心里更是怒气冲冲,原来她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出来捣乱,她房里的大丫头不是不可能成为少爷的小妾,但若是这般用心计就是万万不可了。
老夫人再也无心问下去,神色有些疲惫,冷声道,“将她赶出府去吧。”老夫人对兰香还是很有感情的,自兰香五岁进府便一直在府里,长了几岁便一直在上房伺候,事事都得老夫人的意,却不想在这件事上存了这样的心思,老夫人即使再喜欢她,也容不得她再留在府里了。
兰香似乎仍未听到老夫人的话,抬着头兀自看着朱梓峻,串串热泪不断的落下来,目光一直盯在朱梓峻脸上,似乎想把他的容貌刻进自己眼里,良久她喃喃的问道,“二少爷,您对我一点情都没有么?”
朱梓峻别过头不再看她,而老夫人却更加恼了,厉声沉喝,“将她赶出府去。”
香秀跟朱妈两个立时上前,一左一右架起她的胳膊拖出门去。
房内一时间安静下来,老夫人喘息声有些粗重,脸上怒意仍未消去,沉思良久,她才缓缓的吐口气道,“菊焉,让朱管家给兰香拨些银子,让她出府自生自灭去吧。”
菊焉从地上爬起身,应了一声走出门去。
老夫人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朱梓峻,苦笑一声,“我竟不知道她存了这样的心思。”转过头又看看林采兮,道,“这事多亏了你,若不是你及早发现,这丫头不知还会做出什么事来,今儿个她敢冤枉郡主,又来欺压你,明儿个就敢对付别人。”
老夫人在心底想的却是兰香搅乱了朱梓峻同郡主的婚事,容不下的也是朱梓峻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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