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蒋云琴也只见过百里冥轩一次,宫宴上远远望见过一袭黑衣,只是当时她心中只有三皇子拓子然,眼中哪里还容得下其他人。而照如今的年岁,百里冥轩今年也不过刚十四五出头。
青松舫上众人见皇子世子们来了,俱是招呼起来。其中一名绿衣公子站起身来,走到百里冥轩身边,笑道:“我还是头一次见你来这花灯节,莫不是看上了哪家姑娘?”
这人正是京兆尹的么子晏峥,百里冥轩淡淡看他一眼,未说话,只在靠窗的位置寻了个座位坐下。
听说百里世子百里冥轩待人冷淡,今日一看果然不假,倒是与那次在庄子上耍流氓,倒是大相径庭。
另一边,五皇子见到拓子然,长眸一眯:“三哥,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父皇令我出来走走,想在京城这么多年,还未曾一睹花灯节风采,所以便来了。”拓子然笑的客气。这话听在五皇子耳里自然又是另一番意思,皇帝平常看上去偏爱三皇子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如今这番行事,玲珑舫上又俱是达官贵人之女,老皇帝也许是起了要三皇子选妃的心思,想要为他添一个助力。
五皇子笑容深邃:“那就好,今夜可要睁大眼睛好好瞧瞧,我天悦朝的姑娘们,各个都是风姿出众。”说完,便对拓子然暧昧的笑了笑,拓子然自是温和应了。
玲珑舫上早已掀起了一股不小的风浪,今年百里世子与三皇子的到来,令贵女们激动不已,更是暗暗下定决心要在船舫上争个名头。
文菲菲摇了摇头,道:“不过是两个男子罢了,便这般忘乎所以,实在是可笑。”
她本是无心之言,却见一边的徐薇薇脸色一白,董童颖推了文菲菲一把,文菲菲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清香,我不是说你,是那些女子实在是太过失礼…”无奈她出身武家,解释又笨拙,只听得林清香脸色越来越白。
董童颖有些无措,蒋云琴笑了笑,轻声道:“文姐姐说的对,只是今日之事又另当别论。百里世子与三皇子俱是人中之龙,今日得见贵颜,自然是三生有幸,被皇家之气惊了,做出些平日里不会做出的事情,也是情有可原。毕竟这是因着皇家之气的举动,与有礼无礼,是一点关系也沾不上的。”
她将对年轻男子的仰慕说成对皇家之气的尊重,林清香脸色便好转了许多。文菲菲感激的看了蒋云琴一眼,蒋云琴自己却若有所思,如今看这林清香是喜欢百里冥轩无疑,可上一世,断没有听见百里冥轩这个流氓喜欢上哪个姑娘的传言,林清香这一腔芳心,怕是只能错付了。
青松舫与玲珑舫上的人俱是已经到齐了,船家便吆喝一声,船舫缓缓开动起来,朝着护城河中慢慢游动,河水倒映满船花灯,灯火通明间犹如天上人间,身在此处有恍若隔世之感。两艘船舫并肩而行,玲珑舫上蒋云琴便能将青松舫上的人瞧个一清二楚。
拓子然一身白衣若雪,时间仿佛倒退几年,上一世也是这艘船上,她见着这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将自己的一生双手奉上。
拓子然正坐着饮茶,敏感的察觉有一道冰冷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待偏头去看时,并行的玲珑舫上年轻女子言笑晏晏,不少将爱慕的眼光投向她,却没有刚才那种感觉。
他摇摇头,暗道自己多心。却没看到挨窗的红衣少女状若无意的低下头,掩住眸底的一抹幽光。
玲珑舫上有年轻的贵女提议:“今年也与往常一样,既然已经行至河心,便开始比赛,赢了的人夺得船舫上最好看的那只花灯。”
她语气娇俏动人,目光偷偷瞄着青松舫上众人,其中深意不得而知。
蒋云琴微微一笑,便见坐在另一边的蒋书雪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身子,面上也浮现出淡淡的笑容来。
蒋书雪不会放过这么个机会,尤其是今夜还有三皇子与百里世子,蒋云琴眼中嘲讽一闪而逝。
说话的人是恭亲府的容雅郡主,她容貌秀丽,性格温柔,目光若有若无的飘向青松舫上的黑衣青年。
另一名女子附和道:“说的正是,不知今年的兔儿花灯又会落入谁手中了。”
容雅郡主笑道:“既如此,我便先起个头,做幅画可好。”
周围贵女俱是连声称是,婢子端上来徽墨与宣纸,容雅郡主其实也算是个有才的,当是知道今日必然比不过蒋书雪去,这才另辟蹊径,画画也不过片刻时间,很快婢子便将宣纸慢慢展开来,容雅郡主搁下笔,大方地命婢女把花摊开:“献丑了。”
她这画画的是一副春梅图,雪地中有一枝树干,树干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看不出什么,偏有两只蝴蝶停留。想来当是被积雪覆盖下梅花的香气吸引而来。
这画画工并不算得了什么,好在意境出众,构图又巧妙,画卷一展开,便博得众人啧啧称赞的声音。容雅郡主面上闪过一丝得意,又悄悄的看了一眼隔壁船舫上的黑衣青年,发现对方只低头饮茶,并未朝这边看上一眼,不由得又有些失望。
青松舫上,五皇子支着下巴,对拓子然道:“容雅郡主这幅画倒是有趣,瞧着性子也可爱的很。”这话看着莫名其妙,实则到底有了一丝试探之意。容雅郡主是恭亲王的掌上明珠,若是得了容雅郡主的青睐,恭亲王必然成为一股不可小觑的助力。
拓子然淡笑着摇头:“是么?我却觉得画幅有些浮躁。”
五皇子眯了眯眼,意味深长道:“三哥的眼光一向高。”
这边刚刚完,周围又陷入沉寂,往年贵女们个个都自告奋勇展示自己,因为书雪的原因,倒不是想争个第一,只是若能把握机会扬名,也是一笔极好的买卖。今年却因为有了三皇子与百里世子,他俩一个是不惹尘埃的皇子贵胄,一个是清冷至极的王爵公侯,本身又极为出色,贵女们似乎是害羞,竟无一人主动说话。
蒋云琴还在作壁上观,却听得身边一个娇怯怯的声音响起:“既然容雅郡主起了头,接下来我来好了。”
说话的正是林清香,听闻她这番话,同桌几人除了蒋云琴都露出诧异的眼光。林清香平日里清高孤傲,对于这些争名夺利,跳梁小丑一般的比赛是毫无兴趣的,何以今日竟会主动提出这样的建议?
只有蒋云琴目光闪过一丝了然,林清香此番模样,必是心中对百里世子百里冥轩存了爱慕。女子总希望在心上人面前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林清香平日里再如何清高,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是一个普通女孩儿。想到这里,蒋云琴对林清香倒是有了几分佩服,并非是所有的女子都有勇气在心上人面前放下架子,只愿为他一人绽放。
林清香此番行为,周围的贵女们也有些吃惊,她们都是玲珑舫上的常客,往年林清香不曾参与,今年来的突兀,一时让人奇怪。
容雅郡主笑容顿了顿,才道:“林小姐想要比什么?”
才艺并未规定,青松舫上的男子对兔儿花灯并没有什么兴趣,是以这样的比赛只在女子中进行。玲珑舫上的贵女们表演自己拿手的东西,最后只要得了青松舫上众人赞誉最多的,便是赢了。
林清香脸涨得通红,颇有些不自在,却也极力维持自己冷若冰霜的表情:“既然是过节,便写个字作罢。”
林清香是翰林院掌院学士的女儿,名正言顺的书香门第,自小浸淫在书本的熏陶中。字写得颇为不错,她如今年纪尚小,待婢子端上来宣纸与狼毫比,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便下笔写了起来。
写字忌讳停顿,她写的行云流水,神情也极为专注,林清香原来本身生的也是个娇美少女,只平日里太过孤傲,教人忽略了她的五官。此刻一心一意沉浸在书写的世界中,少了那份冷硬,五官只有柔和,竟也有一种特别的柔美。
青松舫上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倒她,一些年轻公子便道:“真是才貌双全,书香门第!”
待林清香搁下笔,婢子将她写好的字展示在众人面前,只是一个简单的“福”字,偏写的大气浑圆,说不出来的古朴方正。都说见字如见人,上一世在三皇子拓子然那里吃了苦头,蒋云琴如今并不信这话,但看了这一副字,她也不由得在心中赞一声好。
字迹虽有些古板,却方正大气,一眼便是正气凛然,林清香倒如这字一般,是个敢爱敢恨的人。
在座的俱是读过书的,自然明白林清香写的是好还是不好,都拍手赞叹。董童颖道:“清香的字又进步了,放眼望去,我看这京中,只有三皇子的字能与之比上一比。”
“这是什么话?”王香雅笑眯眯道:“咱们清香是女子,三表哥是男子,男子与女子比,三表哥岂不是占了便宜?”
众人又嘻嘻笑了起来,一片赞叹声中,林清香又悄悄看了青松舫一眼,紧接着皱起眉头,眼神黯淡起来。
蒋云琴看在眼中,果如上一世一般,百里冥轩便是整个天悦皇朝女子的梦中人,可惜百里冥轩却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多少芳心都错付了。
林清香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她的这番行为,已经让很多青松舫上的年轻公子留意到了她,只是自她回到座位后便闷闷不乐,对于那些倾慕的目光视而不见,平白辜负了许多美意。
林清香过后,又有贵女笑嘻嘻的问下一个该谁,可有了容雅郡主与林清香的珠玉在前,谁都不愿意做后面那个令人出丑的人了。
一片静默中,有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来:“大姐姐,你不是弹琴弹得极好么,不若也弹一弹,乐儿很想听你弹七弦琴。”
蒋云琴眸光微敛,朝说话的人看去,蒋常乐惴惴不安的看着自己的衣角,似乎是有些害怕。可到底是说了刚才那番话。
而坐在她身边的蒋书雪,目光有些诧异的看向蒋常乐,继而小脸微红:“乐儿,我哪会弹甚么七弦琴?”眸光盈盈不安,真如受惊小鹿一般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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