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院子,碧荷连忙迎上来。蒋云琴看了一眼,画眉正在外室,拿鸡毛掸子掸红木雕花屏风上的灰,她脚步不停,快步进了内室。
柏芝和墨竹手里各捧着两匹锦缎,都是异常美丽的,让人看了只觉得赏心悦目。
蒋云琴让两个丫头将锦缎都放到桌子上,然后让墨竹出去,只留下柏芝一个人陪着,随后,她伸出手拈拈那细腻美丽的锦缎,唇中迸出两个字:“撕了!”
柏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呆在那里。
蒋云琴看着她,淡淡道:“傻站在那里做什么,撕了它们。”
柏芝虽然特别吃惊,却还是依言走过去,拿起一匹锦缎,抽出头上的发钗一划,两手向边上一扯,那漂亮的锦缎就被毁成两半。
阳光从冬梅掩映的花格窗里投进班驳的影子,照耀着桌子上的美丽锦缎,听着丝绸破碎的*,蒋云琴的唇边却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柏芝忠诚地执行着蒋云琴的命令,很快,这些锦缎已经被悔的面目全非,所剩无几。
可是毁完了,柏芝又很害怕:“小姐,这些可是大少爷送来的,过年的时候就要穿的,万一……”
蒋云琴眼睛眨了眨,道:“柏芝,你去找一只箱子,将这些锦缎好好锁起来。”
柏芝立刻福身下去:“是,奴婢明白。”
可是,柏芝心中终究是疑惑的,把这些被撕碎的锦缎锁起来,又有什么用处呢?
这时候,画眉借口出去取盥洗的衣裳,已经悄悄到了福安院,她十分忐忑,因为她害怕大夫人会责怪自己上次的事情办不好。
画眉士大夫人的一把好手,之前,大夫人让自己去把府中的一些装饰古董拿出去变卖,但是他却搞砸了。
大夫人一点也没有责备她的意思,而是笑着说:“画眉,我吩咐过,让你好好照顾二小姐的。”
画眉稍稍一松,还好大夫人没有发怒,林妈妈走上来,轻轻地握住她的手,柔和地说:“夫人的意思,你懂了没有?”
画眉心里一跳,连忙点头。
林妈妈停了停,慢慢地道:“夫人能原谅你一次,绝没有第二次!”
画眉感到了林妈妈的一只手探进了自己的腰间,像一小截水蛇在她光洁的皮肤上摩擦,画眉低呼出声,急迫的想跳开,但林妈妈掐住她腰上的一小块皮肉,生生拧了起来,尖尖的指甲几乎嵌进肉里,用力地狠狠一揪,画眉吃疼尖叫一声,浑身都筛了起来:“是!是!奴婢一定看好二小姐!”
大夫人手中的红珊瑚手串转了转,慈眉善目地,笑了。
三日后,二房小姐蒋如韵便迫不及待地穿上了新衣裳。金雀锦的衫子上,闪着青金与葱绿的明灭光芒,一只祥云凤凰落在她裙摆上,走动时色彩变幻,竟出五色辉映,更比往常艳丽三分,来荷香院请安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感到眼前刹那间亮堂起来。
蒋书雪抱着波斯猫儿正好到了院子里,见到蒋如韵艳光四射地走来,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蒋云琴比她们两人都早一步到了,将这一幕远远看在眼睛里,不由微微一笑,这位高贵的嫡姐最引以为傲的便是容貌,正因为如此,她始终觉得她是最美的女人,固执的认为所有最美最好的东西都应该属于她的。所以当蒋如韵穿着从她手里夺走的锦缎做成的美丽衣裳的时候,蒋书雪的脸有一瞬间变得铁青,与她往日里善良大度的仙子形象大相径庭。
蒋云琴径自走到廊下,老夫人很喜欢养鸟,最心爱的却是在门前养着的一只红毛鹦鹉,据说这只鸟儿是当时蒋老太爷送给老夫人,所以老夫人如今将它简直看的命根子一样重。
鹦鹉正在一只黄杨雕木的鸟笼里头,看到蒋云琴走近,便歪着头瞅着她,发出一阵叽叽咕咕的声响。
蒋云琴向一旁专门负责照料鹦鹉的大丫头绿枝笑了笑,取过点梅釉下彩尖足食杯,给鹦鹉为了点水,诱导道:“五小姐好美!五小姐好美!”
绿枝看着远处的二小姐,也点头道:“是啊,五小姐新衣裳真真漂亮!”
鹦鹉也跟着扇动翅膀的:“好美!五小姐!好美!”
蒋云琴微微一笑,掀了帘子进去了。
蒋书雪和蒋如韵两人先后走过来,丫头正要为她们二人掀开帘子,蒋书雪忽听头顶上扑啦啦一阵,发一声喊:“五小姐好美!五小姐好美!”那声音又尖又嫩,刹那响在这样的寂静里,变的异常清晰,蒋书雪听着那鹦鹉的叫声,如钝刀一般剖向她好不容易维持着的平静。
那鹦鹉是个不知趣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尖叫,夹着扑扑的翅子声,蒋书雪怀里的波斯猫儿突然喵呜一声,猛地向那笼子里的鹦鹉扑过去。
绿枝惊叫一声,赶紧用杆叉把鸟笼卸了下来,抢着护在怀里,波斯猫儿扑在她腿上,又叫了几声,始终不肯离去,死死盯着那鹦鹉。
鹦鹉却还是叫:“五小姐真美!”
“嘘——”绿枝赶紧保护好它:“你再吵,叫猫儿把你舌头叼走了。”
鹦鹉极通灵性,听了这话,吓的再不敢吱声,栖在她怀里直哆嗦。
蒋书雪压下火气,将波斯猫儿抱起来:“乖猫儿,别乱叫。”说着,便面带笑容地进去了,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请安之时,老夫人虽然面色如常,可蒋云琴知道,不说,不代表老夫人不知道今早在院子里发生的那一幕。
从老夫人院子里请安回去,蒋云琴看向碧荷:“院子里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碧荷垂下眼睛,道:“除了画眉去领茶叶,其他人都没有出去过。”随后她又补上一句:“画眉大约半个时辰左右就回来了。”
碧荷总算开窍了,蒋云琴听到后轻轻一笑:“去,叫她过来。”
碧荷犹豫:“小姐,您有什么吩咐,还是奴婢去做吧。”
“你可不行,今天我要唱一出大戏,怎么能没有一个好戏子?”蒋云琴微微一笑:“去把她叫来吧。”
碧荷听话地出去叫画眉了。
蒋云琴低下头,只是喝茶,静静等待着。
不一会儿,碧荷带着画眉进来,蒋云琴连眼皮也没有抬。
画眉一直被柏芝防备着,很少有机会进到内室,现在突然被小姐叫进来,不由浑身上下不自在。原本她是不惧怕蒋云琴的,虽然她只是个丫头,但她背后有大夫人在,二小姐再不喜欢她,也是拿她没法子的。可是,二小姐的眼神十分的阴冷,她真心觉得二小姐这个人……如同修罗地狱,让人心里没有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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