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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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墨恒在朱翊钧和李彩凤面前明确表态,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行使首辅之权,然后匆匆赶往张居正的府邸。



    虽然不用探问都知道张居正的心思,可面对皇上和太后如此焦灼的目光,深感必须要为这件事情寻找一个突破口或平衡点。



    否则后果很严重。



    不仅大大影响了张居正以及他的几位得意门生,而且影响到整个朝局,甚至未来很多年的历史走向……



    ……



    张大学士府。



    张居正送走传旨的秉笔太监后不久,在他名下帮办的一名内阁中书又急匆匆地赶来了。



    这名内阁中书跟了张居正多年,可以说是他的股肱心腹,感情不是一般的好。



    所以内阁中书一进来,便扑倒在张文明老太爷的灵位前呼天抢地痛哭了一番。



    然后,在大管家古龙的引领下,去了张居正的书房。



    经过一整夜的折腾,和这半日来的应酬,张居正已经累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本想在书房的卧榻上眯一会儿,内阁中书一来,他又不得不强撑着身子接见。



    若是一般的吊客,张居正也没打算会见。



    可这位内阁中书不一样,感情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张居正急于想知道内阁那边的情形。



    没有自己坐镇,内阁会是什么样子?还能够正常运转吗?这是张居正非常关心的问题,所以内阁中书非见不可。



    内阁中书一进书房,便悲戚地喊了一声“首辅大人”,同时“噗通”一声跪下。



    张居正请他起来,让他觅个凳儿坐下,接着揉了揉自己既酸涩又臃肿的眼眶,问:“你来干什么?”



    “是吕调阳大人让卑职前来的。因为今日从大内司礼监发出奏本四封,都需要票拟。但吕大人和张大人两位辅臣却不敢做主,所以让卑职送到大人府上。”内阁中书说着,便将那四封奏本拿出来,放到书案上。



    看到这四封黄绫卷封,张居正心中泛起一丝丝快意。自担任首辅以来,内阁发出的每一道票拟都是由他起草。



    要知道,阁臣意欲影响朝局,对各大衙门发号施令,其行使权力的方式就是票拟。



    皇上号令天下的圣旨,都是在这票拟中产生的。



    如今张居正守丧在家,吕调阳派人将奏本送来,可见两位辅臣没有非分之想:不敢觊觎首辅之位。



    张居正心中当然会泛起一丝快意,可嘴上却说:“我守制在家,让吕阁老和张阁老代行票拟便是,何必送到我的家中?”



    “票拟乃当国大事,两个阁老哪敢做主?”内阁中书道。



    张居正点了点头,对此不置可否,稍顿了顿,说:“好吧,奏本我稍后就看。”



    话说到这儿,相当于下“逐客令”了。可内阁中书磨磨蹭蹭,脸上浮现出难色,并没有走的意思。



    “你还有事儿?”张居正问。



    “首辅大人,有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内阁中书仿佛害怕隔墙有耳,将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卑职出来时,碰见了翰林院掌院学士。”



    “王锡爵?”张居正浑身一个激灵。



    “正是。”



    “碰见他去哪儿?”



    “他到了内阁。”内阁中书谨小慎微地回道。



    “到内阁?他去做什么?”



    “王锡爵一到内阁,就径自去了吕阁老的值房。”



    “啊?”张居正心中猛然一惊,刻意将自己的情绪压抑住,不想被内阁中书看出来,心中升起一股不详的预兆。



    因为大明王朝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大凡某位大臣荣登首辅之职,部院大臣都得前往恭贺。但第一个恭贺的,必定是翰林院掌院学士。



    这是因为,内阁首辅无一例外都是翰林院大学士出身,而翰林院掌院学士又是朝廷词臣之首。



    因此,首先接受掌院学士的恭贺,对于新任首辅来说,不仅是不可或缺的礼仪,而且也是不负众望、士林归心的象征。



    内阁中书久居内阁,自然熟悉这个规矩,所以才将掌院学士王锡爵去内阁的事儿抖了出来。



    按照规矩和朝廷礼法,如果张居正回家守制,那么接任首辅一职的必定是次辅吕调阳。



    王锡爵这么快去拜访他,意思不是很明显吗?



    傻子都看得出来……



    就在张居正猜疑不决、忧心忡忡之时,古龙又忽然进来报:“老爷,水少保来了。”



    “快请!”



    张居正立马儿作出回应,然后冲自己心腹抬了抬手,吩咐道:“你先回内阁吧,凡事盯着些。”



    内阁中书领命去了。



    水墨恒很快在古龙的引领下进来了。



    “你来得正好,请坐。”



    本来相当困倦的张居正,听到内阁中书说王锡爵去了吕调阳的值房,精神头儿一下子来了。此刻见到水墨恒,更是精神大振,暗自忖道:“这个妖孽,有未卜先知的超级本领,这道难题相信他一定能解。”



    水墨恒坐下,见张居正哭肿的眼睛和疲倦的神情,只好出言安慰一番,说了些“节哀顺变”的话。



    其实,张居正的心不在这儿。



    而水墨恒的心,也不在这儿。



    张居正脑海中一直盘旋着王锡爵的事儿,而水墨恒则想着如何有效杜绝接下来的这场悲剧。



    本来,两人心中都有很多话要说。



    可当水墨恒安慰完,却不知从哪儿说起,虽然他理解明白此时此刻张居正的心情。



    而张居正更不知如何启齿,难道一上来就直说,为了国家为了朝廷,不想也不能回家守制吗?



    彼此沉默了一会儿。



    水墨恒开口道:“先生,我刚从乾清宫过来,皇上和太后为你的事很操心,一直默默流泪。”



    张居正问:“皇上的意思,想必你也知道了?”



    这话问得有些玩味儿。



    水墨恒回答得也很玩味儿:“当然知道,但不知先生怎么想?”



    玩味儿的地方在于:两人都没有点明摊开来说,却似乎都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



    张居正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不知你是何想法?”



    水墨恒沉吟不语,想起了昨晚张居正在他和王国光面前说的那番话:“为朝廷、为天下苍生计,我张居正时刻都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即便陷阱满路,众箭攒体,又有何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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