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佛道两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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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单吃了顿斋饭。



      几个人坐到一起也都很矜持。



      吃完饭,又重新回到客堂休息,这时李太后开始催问:“方丈师父,之前你似有难言之隐,为何佛门需要重振呢?”



      “老衲所言之事,因事涉嘉靖皇帝,所以不好开口。”方丈住持见李太后兴致盎然,又逼得紧,只得小心谨慎地回答。



      “佛门重振与他有关?”李太后追问。



      方丈住持不置可否,感觉十分为难,想说但又不敢说。



      这时水墨恒站起来,自告奋勇地道:“太后就不要逼方丈了,这事儿我来说吧。”



      “你知道?”李太后目光一闪。



      “方丈应该想说嘉靖皇帝一生笃信道教,压制佛教,并且在嘉靖十五年,还发生了一起影响恶劣的毁佛事件。”



      李太后盯着水墨恒,继而又瞥向方丈,见方丈正目光如电惊讶地望着水墨恒,心知水墨恒一言道中。



      “阿弥陀佛!”果然,方丈捻动佛珠,表示感激。



      水墨恒悠然言道:“大明开国皇帝朱洪武,本是佛门弟子,以孝悌为治国根本,融皇风与佛法于一体,尊崇三宝,虔诚向佛之心,实乃佛宗之大幸。”



      “施主明察!”方丈满脸红光。



      “洪武皇帝归天之后,朱家子孙莫不谨遵祖制,远近承风,光大佛宗,偌大中国,一片大乘好气象。”



      说到这儿,水墨恒突然一个急转:“但是,到了第八代皇帝,也就是世宗皇帝爷,不幸误信道教方术,沉湎斋醮,对佛教大加摧残破坏,毁梵宇,烧舍利,荼毒各大寺院僧侣。”



      “阿弥陀佛!”方丈捻动佛珠的速度更快了。



      长期憋在心底的话,被水墨恒一股脑儿说了出来,而且是当着李太后的面,方丈住持既佩服又感激。



      “嘉靖皇帝所为,实乃佛宗之大劫!方丈,我说得可对?”水墨恒问。



      “多谢施主!”方丈双手合十,起身鞠了一躬。



      “那毁佛又是怎么一回事?”李太后问。因她出生于嘉靖二十五年,即公元1546年,水墨恒所言的嘉靖十五年毁佛事件,那时她尚未出生。虽然也有一些耳闻,但知道得并不详细。



      “嘉靖元年,嘉靖皇帝爷下诏没收大能仁寺僧人的资产。”



      “嘉靖九年,毁掉玄明宫的佛像,拆掉文华殿里的释迦牟尼像。”



      “嘉靖十四年,大兴隆寺失火,不再修建,并禁止僧人修斋事。”



      “嘉靖十五年,取消并拆毁宫内佛殿——大善佛殿,并且将大善佛殿堂里的金银佛像、佛骨、佛牙、佛首等物,加起来共重一万三千余斤,尽数搬至灯市口,当众销毁殆尽。”



      水墨恒如数家珍,一口气说完。



      “啊?”李太后听到“销毁”二字时,浑身一颤,讶然出声。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此时的方丈,只能借这些字表达对水墨恒的无限谢意。



      “原来宫内还建有佛殿?”惊讶之后的李太后问。



      “的确。”冯保接道,“水少保所言非虚,紫禁城内曾经确实建有大善佛殿,其中藏有历代皇帝敕造的金银佛像,以及从各地迎进珍藏的佛骨、佛牙等物。摧毁时,乃奴才亲眼所见。”



      李太后冷若冰霜地盯着冯保。



      冯保咯噔一下,坐在那里双手按住膝盖,两眼傻傻地瞄着方丈手中捻动的佛珠,后悔自己搭话太快。



      毕竟,嘉靖皇帝是李太后的公公。



      李太后倒并没有责怪冯保的意思。嘉靖老皇帝笃信道教方术,作为儿媳,焉能不知?只是没想到手段如此激烈。



      (其实,关于嘉靖皇帝摧毁佛殿一事,在吴老写的《西游记》中有所反应:第八十四回《灭法国》。而且,发现没?吴老笔下的道士没有一个好的,国王也没有一个不昏庸,这肯定与吴老前大半生生活在嘉靖一朝密不可分。)



      水墨恒继续说道:“嘉靖皇帝一朝,奉道之风,弥布朝野,士大夫如严嵩、盛端明等,都是以奉道、写青词作为晋升之阶的。”



      “各府州县的僧侣流亡,寺庙倾塌,佛宗可谓一蹶不振。即便如此,嘉庆皇帝仍不放松对佛教的打压,就在他病入膏肓之际,还不忘下诏顺天府按抚两院,严禁僧侣设坛说法,并下令锦衣卫严查京城内外僧寺,捉拿游僧……”



      “多谢施主为我宗伸冤!施主必将功德无量!阿弥陀佛!”方丈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无以复加。



      水墨恒的一番宏论让李太后陷入了沉思——平心而论,她对自己这位公公并无敬爱,只有憎恨。



      因为自进裕王府,甚至替老皇帝生下两个皇孙,公公都没来看望她一眼,眼中似乎根本没这个儿媳。



      更为可气的是,公公听信妖言,生前从不立太子,说什么“二龙不相见,见之则损陛下阳寿”,连儿子朱载垕也不见。



      还有更可气的。



      当时裕王朱载垕得子,依照祖制,得需老皇帝赐名,可是皇孙长到三岁,还没有自己的名字,真乃史无前例。



      朱载垕几次上疏请赐,可公公一概不理,直到驾崩,都没给皇孙取下名字……直到五岁时,已登基为帝的朱载垕才给儿子取名为“翊钧”。



      ……



      对这些事,李太后铭记于心。每每想起,心口就会隐隐作痛。



      此刻听水墨恒慷慨激扬一番陈词,似乎也含有对嘉靖皇帝的不满之情,使得她隐藏于心中的、对公公的睚眦之恨顿时间翻滚,只是因为身份特殊,不敢像方丈一样明显地表现出来。



      借着品茶之机,李太后忽然威严自重地喊道:“冯公公。”



      “在。”冯保一个激灵,立即起身。



      “诽谤先帝,按《大明律》,该当何罪?”李太后正色。



      冯保看看李太后,又看看水墨恒,不知如何回答,因为一时没摸准李太后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做戏。



      虽然他是个没根的男人,但李太后与水墨恒的那种心有灵犀、若即若离的微妙关系,还是逃不过他的眼睛。



      可广济寺的方丈住持就不一样。



      他只知道水墨恒作为护卫头领,是来保护李太后的。



      本来对水墨恒的话大为感动,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突然见到李太后脸色一变,像是生气了,怕水墨恒受罚,慌忙捻动佛珠,壮胆为其说情道:



      “阿弥陀佛!施主方才所言句句属实,并没有一句诽谤之辞。慈圣太后乃观世音娘娘再世,当以慈悲为怀,老衲斗胆,恳请太后恕言者无罪!”



      见方丈住持诚惶诚恐,李太后浅浅一笑:“你看他那样,像是担心受罚吗?”



      方丈住持被李太后两种截然不同的神情搞懵了,扭头望向水墨恒,只见他气定神闲轻松如常,嘴角边还挂着一丝得意的笑容,哪有害怕的样子?



      这分明像是一对儿……“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方丈住持不敢胡思乱想,双手再次合十,喃喃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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