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九幽洛图百年殇(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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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念卿一路追随上去,自山谷登上了山腰,正要再发力奔上,忽听得山巅之上一阵呼啸之音,抑扬飘下来,落在耳中,只觉这人中气充沛,内力高深。心中一惊:“难道已斗上了么?”心思转念间,便即又听得数声呼啸之声,自四面八方传来。

    沈念卿只当双方已打斗起来。敌方十多余人,更有那杨不凡与贺南天二人,试问许少通与小灵童如何敌得过。当下竭力奔行而上,方奔至一片灌木,陡然听得数声呼啸渐在耳旁,清晰可闻,显然敌人距他较近。

    沈念卿驻足隐藏,轻轻探出了脑袋,只见上方不远处数道身影往东南方掠去。便即听得有人大叫道:“他往东南方逃啦,大伙儿快追。”

    沈念卿暗道一声侥幸,抬起头来,众人已不见了身影。他正待发足追上,忽得从上方奔下来一道身影。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皆不由一怔。沈念卿识得那人正是十多人中的一人,想必是落在了后面。那人陡然瞧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心头不禁疑惑:“奇怪,哪里来的少年。”

    沈念卿心思一转,倏然奔向那人。那人见他来者不善,但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也不放在心上,反往下一跃,一掌打过来,岂料将至之即,陡然只觉胸口颤中穴被轻轻一点,当即栽倒在地,昏了过去。

    沈念卿一招制敌,也没要了他的性命,只是将他点昏,顺下他的外衫穿在身上。低首看了看,又从地下弄了些湿泥敷在脸上,这才往东南方追了过去。

    疾行了片刻,隐隐约约听见前方有打斗的声音,他放缓了脚步,透过枝叶一瞧,但见这方十多人依次站开,场中正有二人斗了起来,便是那许少通与贺南天。

    只见二人上下翻飞,拳打脚踢,斗得正猛。沈念卿看了一阵,却没瞧见小灵童的身影,心底暗自一喜,想必是许少通与他分开走散了。他本是乔装打扮,妄图见机行事,这时虽在诸人身后,也能瞧得一清二楚,反倒不必跟上去了。

    看了一阵,心底不觉奇怪:“按理说那位前辈拥有洛图经,怎的众人不一拥而上,反而单打独斗。”这时凝神瞧去,只见许少通身法疾快,贺南天虽攻势凶猛,也难以击中他身子。反观许少通,倚仗身法,时不时却能打中他一掌,只是不知为何,却不能重伤他。

    二人越斗越狠,渐渐往这边靠近,突然之间,只见许少通足下一滑,右手成爪,往贺南天腰户抓去,他这突然发袭,当真使人不能预料。贺南天抢在这危难之间,身形半转,左掌顺应而为推了出去。

    砰然一声,两人皆身体一震,贺南天退开两步,许少通却借着这股力道一冲,又疏远了众人,他稍一立定,当即大声道:“诸位英雄好汉,说好单打独斗,若惹恼了老儿,我就与这洛图经跳下山崖,教你们再也寻不到。”说时往后退了数步,这时离身后的山崖不过一丈之距,凭他轻功,当真一踊即跌落山崖。

    沈念卿这时也才明白,原来为何众人不敢围攻,又想:“许前辈只得一人,即便单打独斗,数人轮番上阵,他内力总归会不济,到时也免不了一死。可是人之将死,仍是抱着活下去的希望。”

    这时只见诸人皆退开数步,贺南天也不在攻上,反而朗声道:“许老儿,你又何必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倒不如将那洛图经交给在下,在下便依言放你离去。”许少通嘿嘿笑道:“贺南天,你我一般的恶人,老儿岂能信你。”

    贺南天不温不怒,缓缓说道:“既然你执意而为,咱们便继续斗一场罢。”许少通大笑道:“如此甚好。”其实他心底在想:他二人武功虽是高强,论单打独斗我也不惧,只须击伤那贺南天与杨不凡二人,余人众人又有所惧,到时未必不能逃出生天。

    贺南天双手后负,冷冷道:“许老儿,这便来与我斗上一场。”

    沈念卿瞥见贺南天右掌间似有青光一闪,微觉奇怪,这时许少通开口道:“贺南天,为何你不敢上前来与老儿打一场。”贺南天微笑道:“如此也好。”说着奔行而上,左掌一扬打将过去。许少通阴阴一笑,叫道:“来的好。”反而退开了一步,待贺南天逼近身来,当即与他缠斗在一处。

    其实他二人功力不相上下,只因许少通轻功卓绝,对敌之时,身法更为巧妙,斗了十来招,竟隐隐占了上风。

    沈念卿心想:“我何不上助许前辈一臂之力。”正在这时,场中异变突生,只见贺南天左掌拂过,右掌倏然跟上,变化之快,令人惊然。许少通挡住了他第一掌,到得第二掌时已避无可避,只能迎掌而上,双掌相对之时,忍不住痛呼一声,蹭然退开。

    许少通抬起掌心,但见掌中一个小红点,骇然道:“九阳散功针?”贺南天奸计得逞,当即仰天大笑,说道:“不错,许老儿拿命来罢。”

    沈念卿听闻九阳散功针数字,忍不住心头一震,这时才想起贺南天右掌为何会有青光闪过。见到他纵身一跃,当下惊呼道:“快快住手。”这陡然一声大喊,场中诸人皆忍不住回头一瞧,贺南天也顿了顿。

    沈念卿施展身法到了极致,瞬息掠过众人,一掌打往贺南天,贺南天虽抽手反击,总是避之不急,被一掌震退数步,心底惊骇:“好深厚的内力。”

    沈念卿借着一掌之力,落在许少通身侧,扶他起身,问道:“许前辈,可有大碍。”许少通闻声吃了一惊,张口道:“你是沈小子?”沈念卿正要回答是,突然听见杨不凡大喝一声:“大家伙一齐上,捉了许少通,夺得洛图经,主上重重有赏。”众人皆呦呵逼近。贺南天心思一转,叫道:“快快夺走洛图经。”这句话却是对着沈念卿说的。

    许少通这时瞧清他一身打扮,倏然惨笑道:“好哇,原来你也是一伙的。”当下身子一转,挣脱了沈念卿,奔足往山崖跳下。

    沈念卿暗恨恶人歹毒,然而此时危急,不容他多想,纵身一跃,抓住了许少通的衣裳,叫道:“许前辈,你误会小子……”许少通此刻悬于空中,被他抓住肩头服饰,心中当真惊怒交杂,叫道:“拿命来罢。”倏然伸出一掌抓住他手腕,跟着双足一曲一弹,登时一股下坠之力,显是要与他一同葬身山崖。

    沈念卿险些被他带下山崖,奋力将双足一勾,勾住一块崖壁,叫道:“许前辈误会了,小子绝非他们一伙。”情况十分危急,实不能容他一一解释。这时身后奔上来数人,贺南天叫道:“小兄弟,休要讲话,容我拉你上来。”

    沈念卿渐决手中力道加大,几已支撑不住,心中大为叫苦。原来许少通虽中了九阳散功针,却还未被散尽功力,他一心认定沈念卿合伙来骗他,又想到生死未仆的小童儿,心中恨意难当,生无可恋,是以使出千斤坠的功夫,势必要拉他陪葬。

    贺南天伸手去拉他双足,方一触及,沈念卿忽然足下用力,使一招蛟龙上柱,当即双足缠住贺南天右臂。他这时忽然腾空,又是突然而为,贺南天委实没有料到,啊的一声,三人跌落山崖之下。

    众人皆大为震惊,俯首去瞧,但见山崖下云雾笼罩,白茫茫一片,三人早已没有了身影。

    杨不凡往山崖下看了一眼,阴沉着脸,冷冷的道:“方才你们诸位可瞧清了?”众人皆面露疑惑,不知他话中含义。杨不凡道:“主上若知晓你们弄丢了洛图经,是何下场不用杨某言明罢?”众人听闻噶尔笑笑之名,都不用浑身一个机灵,齐声道:“还请杨使救我等一命,往后为杨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杨不凡微微点头,忽然运劲伸掌在自己胸口一拍,登时重伤了肺腑,嘴角浸出一丝鲜血,一字一句道:“我等自许少通手中夺得洛图经,不幸贺南天叛变,趁机击伤杨某,携带洛图经远逃。”

    众人见他自伤,都不由吃了一惊,这时听他这么一说,登时反应过来,齐声称是。

    ——

    沈念卿三人自山崖坠下,眼前白茫茫一片,不知这山崖究有多高。三人分散掉落,空中无力可借,只能听天由命,当下也顾不得各自的仇恨了。

    落了一阵,空气呼啸之音充斥耳畔,正在这时,隐隐闻见轰隆隆的水流之声,这下面分明是一条大瀑布,三人皆心中一喜,个个暗运内劲在身,只盼抢在落水的霎那,运功护住身体,虽觉存活的几率渺茫,也聊胜于无。

    沈念卿勉强睁开眼睛,隐隐见得下方大片浪花,心中不由一突,暗想若是跌落在大石之上,任凭武功绝世,也是死路一条。索性闭上双眼,双足直立,细细感受足尖,突然只觉足尖一痛,忙运功护住双足,跟着只觉整个身子落入水中,周身便如碎石刮过,疼痛难当。他虽勉强运用了内力,然而这山崖高达百余丈,下坠之力实非人力所能抵挡,登时脑中一震,昏迷了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沈念卿自昏迷中醒了过来,心中大是欢喜:“我竟还活着么?”他微微挣扎想坐起身来,然而全身一动四肢百骸皆剧痛无比,便连脖子也不能转动一下。当下深深吸一口气,运功查探身体情况,这才发觉四肢均有轻微骨折,五脏六腑也因为受到冲击而有损伤。

    沈念卿暗暗轻叹,能活着总是好事一桩,老天让我大难不死,岂非便有后福,忍不住一番苦笑,心中又忍不住想:“不知许前辈与那贺南天怎样了?”他此刻动弹不了,眼前一片昏天暗地,料想已至夜半时分,四周静寂悄悄,耳中甚么也听不见,不知到了何处。但稍微一想,料想是落入水中,随水波逐流飘到了岸边。

    沈念卿仰面躺着,眼下既然哪里也去不了,只好暗运内功疗伤。不知又过去了多久,只觉腹中饥饿难忍,身子更是如坠冰窖,止不住瑟瑟发抖,饥寒交迫的感受,那是出生以来从未有过。

    他忍不住惊讶,暗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明明寒毒没有发作啊?”暗地里运功查探,寒毒虽又扩散了几分,但却是没有发作。眼中虽望之不见,但他在孤绝峰失明了一个多月,倒没绝什么不妥。只是四周鬼寂一片,确是头皮几分发麻。

    他勉强动了动身子,端坐起来,突然间喉头一蠕,吐出了一口瘀血,这才渐渐闻见水流之声。沈念卿不敢随意妄动,以免加重伤势,但总算可以闻见声音,也算好事一桩。

    他勉强运功驱寒,一面想:“不知这一番漂泊,又到了何处?”料想仍是处于温达卧山脉之中,想到自己掉下来没砸到石头上面,反倒捡了一命,但贺南天内力总该及不上自己,恐怕已丢了性命,至于渐失功力的许少通,只怕早已魂归西天,这样一想,心头并没有半分的快乐。

    他正凝神细想间,突觉左侧一道疾风驰来,心头一凛,闪电般伸出二指一夹,只觉夹住了一条蛇物,仍在手中蠕动,缠上了他的手臂。沈念卿正饥饿难当,这条蛇却送上了门,当即伸手在他七寸上一捏,送它归了西天。然后伸嘴一咬,生吃了起来。

    等到腹中渐饱,身子也虽之暖烘烘,再没有寒冷的感受,他这时已勉强能站起来,但仍是不动,闭目心中默默计算着时辰。

    等到他再一次睁开眼来,不由得大吃一惊,但见四周白茫茫一片,如坠云雾之中,只见得到一丈方圆,当即仰头一瞧,仍是一片云雾。他忍不住想道:“这是到了哪里?”按理说西域之地,多为荒芜,或有山林,绝不应该有这样的景象。

    沈念卿站起身来,叫道:“许前辈,贺南天?”只盼有人答允,然而耳中听到一阵阵回音,似乎身处在山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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