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大漠孤烟风沙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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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傍晚候到清晨,这一等便是一夜。沈念卿睁开眼来,眼见东方破晓,空荡荡的宝庄只剩下他一人,又是自责又是难过。当下在池塘边匆忙洗涑,出了宝庄,一路往西而行。



    施展轻功奔了一回,渐自放慢了脚步,心想:“此行尚有数百里路程,出了玉门关才算得上西域之地。但我孤零一人,又到哪里去寻丐帮分坛?”他自来居于中原,只听起过西域乃是荒蛮之地,却不知究竟是怎样一番景象。



    又走了一程,估摸行出了五十余里地。此时已至正午,天上太阳明亮照人,周遭仍是白雪遍地,难以寻到食物,只好胡乱吃了些积雪,又不停赶路,只在极为困乏之时才睡上一两个时辰。如此昼夜不停,到了第六日,竟瞧见远方山头褐黄之色。他数日来所见莫不是银白之色,这时瞧见自是备感欢喜,加快了行程。



    约莫一个时辰左右,终于赶到那山脚之下,眼前大山荒凉,多为枯枝败叶,远不及中原山林秀美。沈念卿驻留半响,心道:“西域之地果然大别于中原www.shukeba.com。”往山道走了片时,眼见对面远远迎过来两个当地人,所穿服饰与中原大异,肤色微显褐黄,他心中大是欢喜,闪到一边待二人走过,这才继续赶路。



    但见沿途之中不时遇见西域之人,方知足下所行乃是一条官道。又走了半个时辰,终于瞧见前方有一处驿镇,只见得一些人来来去去,极是热闹。沈念卿直走了进去,寻了一处茶馆坐下,向茶童询问一番,得知十里外便是玉门关,当下胡乱吃些点心,又匆匆赶路。



    他奔了片时,已到了一处山峦脚下。这时迎面走下来两个大汉,腰悬大刀,竟都是中原服饰。两人一面走一面交谈,右首高个子说道:“听大当家的说,有人探得风声,西域不久将要大乱,贵山头可知否?”左首虬髯汉道:“此事不假。武林各派自诩清高,向来瞧不起咱们绿林好汉,这会便让他们互相斗罢,咱们须得向大当家禀报,到时可得勒令门下喽啰,不可随意招惹武林各派。”



    沈念卿一听便留上了神,心疑道:“听他二人自称山头,莫非是强盗山贼么?他们说的大乱又是指得甚么?”眼见二人说完两句,便即立住相互作别,分开走了。沈念卿假装行人,跟着那虬髯汉走了一程,转过一条山道,适才那高个子已瞧不见。忙叫道:“这位大哥请留步。”虬髯汉闻声一惊,手握刀柄转过身来,见他一身衣饰干净,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松了口气,问道:“小娃娃,你有甚么事?”



    沈念卿听他声音洪亮,显然会些武功,道:“方才我听二位提及西域,说有大事发生,敢问究竟是甚么事?”虬髯汉目光一转,奇道:“你家住何处?又是甚么身份?为甚么要问这武林之事?”他连问三句,倒教沈念卿摸不着头脑,道:“我才从中原来。”虬髯汉面色惊疑,道:“随同你一起的人呢?”沈念卿道:“只有我一人。”



    虬髯汉闻言大笑,见他面庞尤为稚嫩,当知此话不假,朗声道:“好哇,今天总算有了财路。”说着抽出腰间大刀,轻微一晃,刀身在阳光下反折出一道亮光,虬髯汉冷笑道:“小娃娃,身上有甚么值钱的物什,一并交出来罢,免得白白丢了性命。”



    沈念卿不以为然,大声道:“我只问你一件事,你却要来打劫我,难道果真是山贼强盗么?”虬髯汉阴阴一笑,道:“不错,老子在中原犯下七八条人命,不得以才来到这西域。今天你既然撞见我,那是你命里劫数,怨不得别人。”沈念卿听他说犯了七八条人命,吃了一惊,心底怒火渐烧,心想我辈行侠仗义,今日既然撞见这等恶人,又岂能轻易放了他,日后不是为害更多人,厉声道:“适才我听你们说甚么绿林好汉,想不到竟是虚头假面的人物,你要来打劫我,好得很,尽管动手就是。”



    虬髯汉见他竟丝毫不惧,微觉奇怪,但他生性凶恶,又岂会无缘无故被吓退,踏前一步,冷笑道:“好得很,今天我就送你见如来佛去罢。”右手一扬,大刀倏然挥下,面色狰狞可怖。



    沈念卿见刀势呼啸,却是威风,右掌一扬,正拍在刀面上。他这使了五成内劲,已非常人所及,虬髯汉登时拿捏不住,蹭蹭后退,不待立稳,眼前忽然一晃,便觉浑身动弹不得。这一招变势尤疾,他竟未反应过来,一脸茫然之色。



    沈念卿道:“你来说说,西域之地有甚么大事发生?”虬髯客这才省转,想起自己方才所为,后背直冒冷汗,便要跪地求饶,岂料他给点住穴道,已然动弹不得。沈念卿见他面色倏然惊恐,着实吓得不轻,心底一阵冷笑,又将话问了一遍。



    虬髯汉这才求饶道:“小爷饶命,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小爷。”沈念卿右掌一扬,只须轻轻一击,当使他殒命当场,冷冷的道:“我问你西域之事,你说是不说?”虬髯客只觉天灵盖一阵恶寒,忙道:“我说,我说,我听得大当家有过交待,说西域之地不久大乱。”沈念卿道:“为甚么会大乱?”



    虬髯客欲要摇头,苦于脖子不能动弹,只能眼珠一转,道:“我只听大当家说起过,我也不敢多问,求小爷饶命。”沈念卿见他尤为惊恐,料想果真不知,寻思道:“想必他身份低微,却是不知。我如今来到西域,于西域之事一概不知,这倒是一个好机会。”伸指解了他穴道,问道:“你大当家果真知晓么?”虬髯汉浑身打个冷战,如何不知他心中所想,暗暗叫苦,忙道:“大当家是昆仑大派弟子,理应知道。”他只盼借用昆仑派的名声吓他一吓,让他知难而退。



    沈念卿心中一凛:“原来是昆仑弟子,想不到昆仑派近年来声势渐微,竟有弟子来做这等勾当。”叹气一声,道:“你作恶多端,我原不能放过你,这便带我去见你大当家罢。”说着左手一晃,已夺过他手里大刀,右指暗运内劲,但闻铮一声,已将大刀折成两段。虬髯汉瞧得冷战簌簌,直说不出话。



    沈念卿见状,已知他必然不敢耍甚么花样,往四方瞧一眼,道:“这便走罢。”虬髯汉方才见他稚嫩,这时瞧他处事不惊,方才天差地远,忙颤声道:“是,小爷,山头离此地不远,请随我来。”他虽如此说,却不敢轻动。



    沈念卿心底冷笑:“他怕走在前面反受了偷袭,真是小人之见。”双手后负,大踏步走了。虬髯汉紧跟上去,翻过山峦,渐自上了一条羊肠小道,又走了一程,眼前竟出现了三条道路。虬髯汉道:“小爷请随我来。”说着先一步往左面行去。



    沈念卿信步而行,越走越是偏僻,他方才露出一手,料定他不敢有所违背,却也不敢大意。两人翻过一面山坡,竟已到了一处危崖边缘。虬髯汉指着那危崖道:“小爷,此山山势颇陡,那危崖是必经之路,一路穿过危崖,过去就是山寨了。”



    沈念卿望见那危崖之中一条狭隘小道,下面便是百丈高崖,一眼望不到底,其上约有数丈之高,凹凸嶙峋,难以攀登,说道:“这山没有后山么?”虬髯汉道:“后山更是绝壁,无人攀登得上。”沈念卿道:“那么你就带路罢。”虬髯汉不敢违逆,忙踏步上了崖道,小心翼翼挨着岩壁行去。



    两人缓慢走了一程,已行到了半中间,沈念卿身形轻巧,倒不放在心上,但那虬髯汉越走越是心惊,到了后面身子已是轻轻发颤。沈念卿叫道:“你时常走这条崖道,也会害怕么?”虬髯汉暗自叫苦,右手扶着壁面,不敢张口。沈念卿冷笑道:“我何须做这等事,便是要杀你,也会光明正大的杀。”虬髯汉忙道:“是,是。”



    再行了十来丈,沈念卿忽然听见头顶上方似有呼啸之音,他昂头一瞧,但见头顶崖边上探出几个头来,心中一紧,低声道:“是你的同伙么?”虬髯汉道:“是,是山寨兄弟。”说着往头顶一挥手,大叫道:“自己人。”猛听得头顶有人大叫:“这兄弟很是眼生,你是从哪里带来的?”虬髯汉道:“是……他是……”未及讲完,猛听得头顶那人大喝道:“放箭。”跟着稀稀拉拉驰下几只羽箭下来。



    沈念卿大吃一惊,若在寻常,他必定无所畏惧,但这时身处危崖,只须稍一大意,立时摔将下去,粉身碎骨不在话下。那虬髯汉更是吓得惨无人色,竟忘了闪躲。便在此时,沈念卿足下一蹬,右手袖袍一挥,将那几只羽箭纷纷挥落,这一招他已是拼力而使,幸而山贼均无内力集身,所射羽箭准头威力自是大减,那些山贼何曾见过这等场面,瞧得目瞪口呆,一时忘了续箭。



    沈念卿左手抓住虬髯汉,喝道:“走。”身躯一纵已奔出丈余。这时头顶山贼反省过来,纷纷大叫道:“他叛变啦,不能放过。”又是几只羽箭呼啸而下。沈念卿运劲狂奔,右手挥挡,左手仍是提住他。闪避了几回,渐感压力备增。眼见快奔到崖道尽头,忽得从栅栏处奔出五道身影,每人手持弓弩,纷纷射箭过来。这时两面合攻,沈念卿又立于危崖之上,进退不得,大喝道:“立稳了。”左手将他松开,右手仍将上方驰来的羽箭挥落,身子已越往前方。众山贼见他露出这一手,纷纷惊骇交集,所射羽箭更是渐自增多。



    那虬髯汉匍匐在地,眼见他威猛赫赫,武功奇高,心底又是一阵寒颤,忽觉得背后一阵剧痛,举目一望,另有两支羽箭射将下来。原来上方山贼都知他已叛变,自是不会手下留情,眼见沈念卿武功高强,俨如无人之境,都觉今日碰见这大敌,全是拜他所赐,是以纷纷调转弓弩往他射来。那虬髯汉武功低微,岂能抵挡?不多时已被射成刺猬,惨呼一声,跌下了悬崖。



    与此同时,沈念卿已逼往那五人跟前,所射来的羽箭纷纷被他以袖袍挥开,并没有受得半点伤害。他方踏步上了山道,蓦地里听见这一声惨呼渐渐变小,知他已掉下了悬崖,身躯不由一震,心想:“这些山贼于自己人下得狠手,对那些过往商客只怕更加残忍,我今日既然撞见,决不能不理。”



    念头方落,又是五支羽箭疾射过来。沈念卿左足一撇,右手一扬,打落两支羽箭,另两支插着他身子驰过。那五名山贼见他年纪轻轻,却有如此神功,莫不惊骇,这时离得近了,弓弩反而失去作用,于是纷纷丢下,抽出随身大刀,齐声呐喊举刀砍过来。但五人只踏出一步,都见眼前一晃,跟着手中大刀均被夺去。



    沈念卿夺刀之余,左掌一翻往五人胸前各拍了一掌,五名山贼登觉胸口吃痛,站立不闻,纷纷跌倒在地。沈念卿将五柄大刀掷在地上,登时发出铛铛声响,冷冷道:“带我去见你们大当家。”适才他想到若要真杀了这五人,实在心有不忍,是以掌风中只稍运内劲,既令他们受伤再无法抵抗,也不致伤重身亡。



    其中一名山贼叫道:“你是甚么人?胆敢闯入我昆仑寨?”沈念卿微是一愕,念及那虬髯汉说的昆仑弟子,心想:“这人既以昆仑自居,想必他说的果真不假,只是昆仑派向为武林大派,何以会有弟子出走沦落为贼寇?其中想必大有隐情。”念及此处,喝道:“区区贼寇,岂敢以昆仑自居?你们还要命不要?”那五人见他虽是年轻,然口气面相决无半分玩笑之意,当下纷纷跪下,叫道:“要命,要命。”



    沈念卿挥手道:“起来罢,速带我去见大当家。”五人齐目相望,实不敢违逆他意,一人道:“少侠请随我等来。”说着领路先走了。沈念卿心中迫切知晓西域之事,被五人簇拥着过了栅栏,翻上了一面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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