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足智生谋破萧墙(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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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得窗外天色微微泛蓝,及至阳光照射进来,屋子内一片光明,竟等了半夜,那汉子也未出现。沈念卿慢慢立身起来,半蹙着眉,心想那高姓汉子不是说去寻殷大哥么,怎的还没过来?便突然一拍脑袋,暗道:“呆子!他若真能找到,又岂会等这么久?”心头甚是欢喜,想到殷大哥来去无踪,不给他寻到,那是再好不过。接着便是重重一愁,若那汉子几天几夜不回来,自己岂不是给饿死?念及自己压制住寒毒,死里逃生,却要饿死在这屋子内,心头大为不甘。



    当下细细打量这屋子内,只见那铁门密不透风,黑黝黝一片,从此处决计逃不出去。又往地面一瞧,除了一层干草,再无其它。突然余光一瞥,右面角落里竟有一副极大的铁链,两端深陷墙中。走过去细细一看,心中明了:“这铁链隐隐生光,却是打造不久,想必是平时用来囚禁敌人的www.shukeba.com。”心中不免叫声侥幸,倘若那汉子昨夜将他用铁链缚住,那真是命绝此地。



    屋子内不过四五丈方圆,片刻便已瞧清,倒是壁面上隐隐一处手掌印,默立瞧了许久,又是欢喜又是忧愁,喜的自然是自己武功大增。愁的却是想起昨夜之事,扬起右掌一瞧,那几处擦痕尤其明显,想到若是以我如今武功,昨夜当不会闹那大大的玩笑。随即念头一转,重重叹息,暗道:“秀姑娘,若这一切你当知晓,嘿,就算沈念卿看错了人。”念头只是一瞬,又望着手背伤痕发呆,心想秀姑娘亲自帮我擦药,让我日后注意,分明对我极好。何况她如此年幼,就算再聪明绝顶了些,当不至于如此设计,她若不放过我,又何须多此一举?心中两股念头不住交战,只觉烦恼不绝,当即撇开杂念,不愿再想。



    又独坐了半日,那大汉仍未出现,腹中早已饥饿难忍。心道:“他既然要以我要挟殷大哥,就算寻不着,当不至于教我饿死,说不定是给甚么事缠住,这倒是逃走的大好机会。”但屋子内早已寻得滴水不漏,毫无发现,便仰头瞧向那处天窗,离地约莫一丈之高,窗口也只得两个拳头大小。心想自己待了一天,也未听及屋子外有人路人讲话,想必此地极为偏僻,常人难寻。



    他虽已练成九幽神掌第二层,却不知威力有得几成。这时心想纵使逃不出去,也要试试能不能够着那窗口。打定主意,当即后贴到背面墙角,望着那窗口,心中砰砰跳动,他从未使过轻功,也不知是否使的出来。



    当即调息屏神,将周身真气暗中运转,突然提气扬步,轻喝一声,径奔向那堵墙壁,离得一尺来近,右足轻踏而上,身子猛往上提,待升得四尺来高,左足倏然一蹬,蹭蹭两声,手臂上攀,却还差的半尺远,扑通一声,跌落在地。



    沈念卿仰头望着那天窗,并不觉高不可攀,暗道:“我多试几回,熟悉这其中技巧,必能攀上。”腹中虽是饥饿,也还勉强能忍住。身子倒退,默运真气,又迸步而上,仍是右足先踏,左足后蹬,体内真气不断激发,虽是微弱,也当延绵不绝,周身运转。这回果真更上一步,已只有二尺来远,心中大为欢喜。又一连试了数遍,到得第九遍之后,离那天窗已近在咫尺,只是咫尺之距已宛若天鸿,实难以逾越。



    沈念卿在屋子内踱步两转,心想自己只怕已到现今极限,是难以跨越了。当下再不尝试,反定下心来,将那九幽神掌前二层默默挥练,一招一式气若飞鸿,势若惊云,颇为淋漓尽致。使到三遍过后,心中一时激荡难以自抑,不由一声清啸,扬掌挥落,竟激得地面干草微微晃动。心中欢喜,仰头瞧着那天窗。



    这时再无天鸿难逾之感,立时提步纵上,嗤嗤轻响,身子蹿高,双手攀住窗沿,用劲一提,双目已瞧往了窗外,只见目光所及处,乃是一片颇为宽阔的大池塘,两岸翠柳成荫,别是雅致。虽是寂静无声,比之这大黑屋,实是天壤之别。



    沈念卿放下手来,飘然落地,心想:“这黑屋竟伫建在池塘之畔,常人所见,只当是一处好居所,又怎么想得到乃是囚禁人的毒恶之地。”他本想大叫,只盼有路人听见,又生怕给那恶人先发觉,反倒节外生枝。心中不禁犯难,外面情况一览无余,却又怎么逃出去?瞥见眼前墙灰剥落,飘荡下来,心中一动。又纵身而上,当下左手攀住窗沿,右掌暗中聚气运劲,暴喝一声,疾往窗沿拍落,只闻啪的一声,灰尘激扬四落。仍不灰心,运掌再击,一连击了十余掌,只觉双臂酸胀难忍,才脱手而落。



    歇息片刻,沈念卿又望着那天窗,暗道:“我一连挥出十余掌,所发之声极是微弱,倘若屋外有人把守,理应听得见。如此说来,这四周该是没人了。”这一想只觉精神振奋,心知能否逃出去全倚仗那天窗,当即调息立定,过得几息,又纵跃而上,仍是左手攀住,右掌挥击,再击完五掌,只觉那墙砖微有松动,心中大喜,手中更不留余力,只闻轻嗤一声,右掌所挥的那一块墙砖剥动,往外移落。沈念卿手疾眼快,一把抓住,身子飘落在地。望着手中那一块墙砖,满面笑容。



    当即将那墙砖轻轻放下,盘膝而坐调理内息。待得双臂酸麻之感消去,登时又立身而起,由右手攀住,左掌挥击。两遍过后,竟又将那左面墙砖击落一块。如此过了一个时辰左右,脚下已堆放了十多块,这时那天窗已增大几倍有余。沈念卿再不及多留,身形一跃,攀住窗沿,猫着身子爬了出去。一望外面,不禁哑然失笑。原来适才受视线所困,只望得一处池塘,这时来瞧,墙根下却另有一条小道,当即纵身而下,四处张望,并没有见得一人,心知此地实在危险,不宜久留。随意拣了一方轻奔而去。



    奔了片刻,已到了一处农田,正碰着几个农户,暗想早已离开集镇了,心中犹如石头落地,极为舒坦。这时想起那黑屋,也觉心中战栗难消,若非他自行解开了穴道,又练成九幽神掌第二层,除了命绝此地,别无其它。



    顺着田埂走了一程,兀自立住,仰首目及,只觉天地虽阔,却难有安息之所,心中满是落寂怅然。心想自江阴一路行来,殷大哥从未谈及去往何处,但过了马鞍山,渐往西南偏行,自己倒不如便这样行去,若能撞见,那真是再好不过。心中明知这等相遇实在渺茫,总比游荡无依要好。



    当下辨了方位,大踏步前行,途中摘些野果,喝些山泉聊以充饥。走到黄昏,才渐自回了之前那条大道。心中默默想到:“那时我三人虽是奔波而行,也当欢乐,岂料后面发生这等变故,全赖世间恶人太多,可是为甚么会有这么多恶人?爹在世常对我说江湖险恶,人心难测,自没有骗我。”凭他如今见识薄寡,是全然想不出的,反倒徒增了许多烦恼,久映脑海,竟挥之不去。



    不知不觉向着大道行去,这时天色已黑,明月如勾倒悬在天上。大道两面林木阴深,诡秘异常。若是换作半月之前,他绝不敢独身孤行,后面遭遇这许多变故,早已坦然自如,虽身至诡秘,也觉与白日无异,十分舒坦。心想若能不撞见恶人,我情愿走上一辈子,那也快活。正奇思妙想,忽得瞥见前方不远处三道火光幽荡,心头一惊,暗道:“那是甚么?”



    立定一会,仍见火光只是幽荡,再无异动。心中好奇心大起,决心瞧个清楚。蹑足走近几丈,不由吓了一跳,只见那三处火光乃是火把插地,上面迎风燃烧。在那火把旁,却随地坐了三个大汉,另有三匹健马立在一侧。



    沈念卿急忙闪进了左侧灌木,心想这深更半夜,三个大汉带着火把赶路,已是不同寻常,偏偏三人却又安坐大道,更是奇怪。他见那三人一动不动,又不像睡着的模样,当是没发觉自己,便想着绕过山林避过三人就是。走了几步忽然立定,心疑道:“此处恶人极多,莫非这三人也是那恶人一伙。倘若我一走了之,固然得以安全,但殷大哥若是来救我,撞进那恶人的诡计,又该如何?”心中踌躇不定,很是犹豫。



    过得片刻,眼见那三人仍旧不曾动弹半分,心想他三人说不定在密谋甚么,自己先由着灌木前行,听听他三人说些甚,再作打算。当下鼓起勇气,由灌木向前缓缓前行,怕给三人发觉,动作极为轻微,虽是十来丈的距离,也悄足走了许久。



    沈念卿双目凝神盯在那三人身上,只顾悄行,突然之间,从一侧灌木中蹿出一只手掌,急抓往他身前。这骤然变故令他陡然一惊,暗道:“不好,有恶人蛰伏此地。”轻往右侧闪避,他已练成第二层,身法自然大为精进,一扭一转间,令那一爪捉了个空。



    树灌中有人轻‘咦’了一声,接着便见其间蹿出一个汉子,又使一拳往他胸前捣过来。沈念卿心知这伙恶人心狠毒辣,自己若稍有不慎,必然殒命。这生死存亡之际,实不敢分神,右臂扬落,啪的一声,将那拳头自胸前格开。怒道:“恶人……”岂料那人开口打断,喝道:“好小子。”又见双拳开弓,自左右袭来。沈念卿微一低身,双足迸力,撞往那人怀里,右掌先挥往他小腹。



    那汉子实没有料到,竟没有避开,给他打了个中,骤然只觉一股极大的力量自小腹散往五脏六腑,哇的一声,吐了一口鲜血,身躯倒跌数步。



    沈念卿心中砰砰跳动,自己也惊得一呆,便听得有人喝道:“老五!”自左侧树灌中又飞出一道身影,一腿向他踢来。



    他毕竟年幼少敌,那时见他双拳自两面笼罩,一时慌张不知如何闪避,只好矮身蹲下,右掌不自觉使了一招‘气定若神闲’,将那汉子击退,未及欢喜,这一脚已离他奇近,只觉劲风扫面,脑袋微微一晃,那足跟自他鼻尖踢过,左掌自下而上,拍在那人脚踝处。虽是随意而使,这份劲力当也拍的那人脚踝大痛,闷哼一声,倒跌一步。



    沈念卿见一招又得手,心中大喜,只想这些恶人今日离去,他日又不知要祸害多少人,登时豪气干云,不退反进,右足一迈,又使一掌捣往那人小腹。心想纵使不杀这些恶人,也当教他们吃个大亏。



    突然之间,陡听得有人大喝道:“住手!”便觉后背有劲风袭来,脑中不由一怔,右掌慢了半分,那汉子已远远退开。瞬息之间,沈念卿顿觉后背已给人贴住,暗叫不妙,他哪里想得到这树灌中竟蛰伏了好几个恶人。岂料那人手掌贴处并不使力,反而伸指在他背后穴道轻轻一点,登时动弹不得。



    这时那两个汉子已相继扶起,满面怒容直走到他跟前,细细一瞧,都吃了一惊。受了一掌的汉子道:“大哥,这竟是个娃娃。”原来方才月黑风高,他躲在树灌之中,见得一个小小身影鬼祟而来,当即出手偷袭,后面见他身有武功,便当是个侏儒,岂料反给他一击,受了重伤。这时一瞧,只见他眉清目秀,面庞青涩,哪里是甚么侏儒,分明是个娃娃。



    沈念卿叫道:“恶人,我技不如人,你杀了我便是。”身后偷袭那人听得这声音尤其稚嫩,身形一晃,已立在他跟前,将他细细打量一番,说道:“小娃娃,你是甚么人?”沈念卿明知必死,索性闭上双目,不愿再讲。



    三个大汉见得他满脸傲气,捍不怕死,都不由一呆。左首汉子道:“大哥,这小娃娃不过十来岁,怎会有这般武功?”右首那汉子点头道:“不错,我受了他一掌,脚踝如今痛的厉害。”沈念卿听了暗自冷笑,心想我身负九幽神功,自是十分厉害。



    中间那汉子踌躇了片刻,说道:“小娃娃,你是沈念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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