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蒋长扬被众人簇拥着上了楼,被按在汾王身边坐下,汾王热情地亲手给他斟满酒递过去,口里不住地夸赞,清华郡主不由铁青了脸。本以为能叫蒋长扬当着众多勋贵的面出个大丑,哪里想到反而给了他一个出头露面的机会她磨着牙,皱眉暗想要另外想个法子才好。耳边传来潘蓉嘻嘻哈哈的笑闹声,声声都是要叫人赶紧兑现刚才的诺言:“你不是说蒋大郎不能成么?输了,输了,把东西给我。我早说过了,他是很厉害的。”
清华郡主不由暗恨,说不出的讨厌潘蓉,狠狠一眼瞪过去,正好对上刘畅的目光。还没反应过来,刘畅已经对着她微微一笑,招手叫她过去。
清华郡主带了几分雀跃,偏磨蹭了好一歇才过去,抬着下巴,倨傲地道:“你要干什么?”
刘畅忍住心中的厌憎之情,淡淡地道:“没什么,不过想提醒你一下,既然请了汾王来,就不要扫了他老人家的兴。你若是觉得我这话多余,不想听就算了。”
清华郡主“哼”了一声,却也知道他说的是正理,想到昨日他做的事情,偏生要叫他不好过,指了指对面的牡丹:“看到没有,我今日请了一位贵客来。”
刘畅心头猛地一跳,抬眼看去,果见牡丹俏生生地坐在对面,勉强按捺住激荡的心情,强迫自己把眼神收回,冷冷地道:“叫她来做什么?你是觉得我没被她恶心够?想要叫这里的人再鄙视我笑话我一回?”
清华郡主死死盯着他看,试图从他眼里脸上看出什么来,但刘畅的脸上果然就是一派的厌恶与不屑,当下微微笑了:“谁笑话谁还不一定呢。麻雀也敢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这就是下场。”
真无聊刘畅懒怠地歪在案上,“你爱怎样就怎样吧,记得不要惹麻烦就是了。不然舆论对你我不利,她就是一不相干的人,何必总叫她在我面前晃。”
清华郡主听了这句话,心情终于彻底好起来,拉了刘畅的袖子撒娇道:“我新近得了一只好酒器,晚上去我那里吧?”
刘畅畅快地道:“唔,不过我不想看到其他人。”
清华郡主认得他指的是什么人,心想还没进门呢,就开始吃醋了,便笑道:“放心,我已经把他们都处理干净了。等会儿你要下去打毬么?我给你准备好了马和鞠杖。”
刘畅这才扬了扬眉,露出一丝笑意来:“自然要去的。蒋大郎也去么?还是如同往常一样,你那些堂兄堂弟们组一队,我们这些人又组一队?”
清华郡主道:“我过去看看。”少倾回来撇嘴道:“蒋大郎刚才露了那一手,显然就是个打毬的高手,谁还敢要他下场?我几个哥哥刚还在那里拿话逼他,不要他下场呢。我叔祖父也要留他说话,只怕是不能下场了。”她压低了声音,笑道:“你正好一展身手。”
刘畅挑挑眉,微微不屑地道:“他可以飞马击钱,不见得就能空中运毬你那几个哥哥也太小气了快去你叔祖父身边陪着吧。”
清华郡主笑道:“你放心。我一准儿把他伺候好了。”二人相视一笑,终于恢复了从前的默契。
西边楼上的人显然没有东边楼上的人身份高,知道的也不多,有人认识蒋长扬,能喊出他的名字,却说不出他到底是个什么来历。牡丹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没听出个什么名堂,也就专心对付面前的食物。
忽听窦夫人道:“丹娘,雪娘呢?”牡丹这才注意到坐在自己身边的雪娘不见了。窦夫人有些急:“这丫头真不懂事,到底跑哪里去了?若是冲撞了贵人可怎么好?”
正说着,雪娘脸红扑扑地跑上来,把一枚铜钱“吧嗒”一声按在桌案上,兴奋地笑道:“看,这就是刚才穿过毬门的那枚铜钱我刚花了一百钱让马倌去捡来的”
窦夫人捏了捏她的脸颊,责骂的话始终舍不得说出口。
李满娘拿起来细看,但见那枚铜钱的边缘已经被打得变了形,便叹道:“还是在很多年前在安北都护府时看到过这种技艺了,那个人死了以后,还以为永远看不到了呢,哪成想今日又看到了。”便问牡丹:“既然与你相识,你可知道他是谁家的子弟?”
牡丹摇头道:“我不知道。不过想着应该不是个平头老百姓吧。”
李满娘叹了一会儿气,也就停住不再提起。少倾,有人送来打毬专用的毬衣,说是男人们先打,随即就该女子们上场了,请李满娘等人先做好准备。牡丹担心李满娘无意之中救了清华郡主要害的人,清华郡主会想办法趁乱害她,李满娘笑道:“根本不用怕,她不是老娘的对手”
窦夫人掐了她一把:“又粗鲁了。”
李满娘不在意地一笑:“大家都知根知底的,何必装呢。”
不一会儿,男人们分别换了红绿两色的毬衣骑着马上了场,着红衣的是宗室子弟,着绿衣的是勋贵子弟,两队人马分立毬场两旁,清华郡主立在楼头大声宣布:“今日的彩头是彩缎二十匹,钱二百万”她顿了顿,带了几分骄傲道:“胜者汾王殿下另有赏赐”
接着一位穿着白色衣服的男子快步上前,将不到拳头大小的毬放在了场中,场边一声鼓响,两队人马带着必胜的意志卯足了劲冲入场中,纷纷挥舞着鞠杖朝那小小的毬冲过去。众人不拘男女纷纷在旁大叫着“好”,整个毬场的气氛达到了最高峰。
毬场之上无贵贱,刘畅与潘蓉俨然是勋贵子弟中的领军人物,带着队友东奔西突,来去如电。然而宗室子弟也不是吃素的,鞠杖飞舞间,总有人会吃点不大不小的亏。牡丹也握紧了拳头观看,她记得,她刚来这里的时候,就听说一位国公的儿子在打马毬的时候被鞠杖上的钩子打瞎了眼睛,过了没多久,又听说一位将军掉下马摔死了。因此她总觉得这活动虽然好看,但确实是血淋淋的。
叫好声一阵接着一阵,靠着众人齐心策力,几番运毬之后,刘畅终于得以一杖击去,将毬流星一般击入毬门中,清华郡主十分骄傲,大声地叫好。刘畅得意地挑唇一笑,忍不住拿眼去瞅牡丹,也不知道她看到自己这英勇的一幕没有?还没看清,就见清华郡主的一个堂兄沉着脸一杖击来,唬得他赶紧将身子一俯,堪堪躲过。潘蓉大为不满,骂道:“打毬就打毬,专心点是不要命了么?”他方收了神,专心一意地策马跟上。
毬场正在热闹的当口,场外又迎来了另一波热闹。那位姨表妹被清华郡主弄得堕马的兴康郡主带了五六个宗室贵女,阴沉着脸,气势汹汹地走上楼去。见着了汾王,先笑眯眯地过去行了礼问好,然后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清华郡主:“还算好赶得及时,没有错过与八姐切磋技艺的机会。”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清华郡主看到兴康郡主去而复返,身后带来的一群人还都是平时与自己不甚合得来的刁蛮货,心里有些恐慌,仍然堆了笑容道:“十一妹,你不怪我了?刘芸妹妹的伤势怎样了?我心里一直记挂着她呢。”
兴康郡主轻描淡写地笑道:“她的腿断了,一条胳膊也断了,身上的皮肉也伤得差不多了,人还没醒过来。唔,大概一条命还剩下二分之一吧。唉,说起来,她的运气真是不好,第一次跟我出门,就出了这么大的篓子,我母妃是不肯饶过我的,我连家也不敢回了。”
清华郡主看到兴康脸上可怕的笑容,终于觉得有股寒气从脚底升起来,她直觉今日不能与兴康打这场毬,忙道:“先前也不知是怎么搞的,就出了那么不幸的事情。等这里一结束,我就带了人去看她,我们府里有位治外伤的大夫很不错,还有些好药,我……”
兴康郡主冷冷地截住她,道:“先谢过八姐了。不过都是稍后的事情,打毬要紧,几位姐妹特意推了其他事情来凑这个热闹,你总不能叫我们就这样回去吧?八姐,很久没有和你切磋了,妹妹做梦都想着呢,你来不来?”
清华郡主扫了一眼虎视眈眈的几个人,不由冷笑一声:“当然来的我也很久没和你们玩了。”不是只有她们可以拉帮结伙的,她也有同伴,更何况,她对自己的马术和毬技都自信得很。这一场毬赛,她百分之百地要赢,绝对不能输她把目光投向对面楼上的李满娘,得抢先将李满娘等人弄到自己这边来才是。李满娘马术出众是一个原因,同时“万一”不小心出了什么事,她也得找个背家才好。
这一边,牡丹等人也注意到了这边不正常的骚动。李满娘与窦夫人都是见多识广的人,立刻就意识到这里再也不能待下去,就算是要待下去,也绝对不能掺入这些宗室贵女们的恩怨之中。只是,怎么才好全身而退呢?李满娘与窦夫人还没商量出结果来,牡丹已经扶着额头道:“表姨,我头晕得厉害,只怕是又犯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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