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那帮世家子弟乱做一团,孔青珩满脸无辜地拍了拍坐下的马儿,马儿打了个响鼻,继续朝原先的方向行去。
“郎君,那方才说的赏钱一事?”
摸不准郎君的心意,孔安拍马跟上前来,低声问道。
单单报仇的话,郎君都把崔旭气得吐血,显然是足够了,毕竟他和郎君都心知,那个同父异母的大兄实际上乃无稽之谈。
但若是真按照郎君的法子行施,那可就真和清河崔氏结下梁子喽!
“赏!人人有份。郎君的家事是那么好做谈资的?郎君的笑话,是那么好看的?”
微微昂了昂头,孔青珩脸上是专属于元璐长公主独子、孔氏嫡孙的骄傲。
清河崔氏?
什么玩意儿?
想到那帮子文臣修订《氏族志》时,要把清河崔氏列为第一,气得皇帝舅舅怒骂:
孔青珩心底就气不打一处来。
蛀虫!
一帮子国家蛀虫!
猛地,
孔青珩想起来去年时曾和当时还是苏娘子的姜清浅讨论世家的字字句句,如今……
看着面前已经抵达的林记银铺,
孔青珩的眸色里多了些复杂难说。
物是人非,
事事休。
“孔郎君,多日不见,万福。”
远远瞅着孔青珩踏马而来,林记银铺的掌柜出来道了个万福礼。
望着一如既往忠厚老实模样的掌柜,孔青珩没心思虚以委蛇,轻轻朝跟在后头的大理寺司直点头,道:
“拿下吧。”
迅即,大理寺的人齐齐飞身下马,与在附近埋伏多时的五谷司的人一起,冲进了林记银铺,眨巴眼的功夫,就将整个林记银铺的人悉数制服。
“且慢!”
见孔青珩二话不说就拿人,挣脱不得的掌柜费力地仰起来脖子喊道。
“掌柜的,做了什么,你自己心底里面知道,你也不用解释,某既然亲自带人来,就不会冤枉了你。”
或许是受曾经与姜清浅在东市、在林记银铺的记忆触动,孔青珩难得地定下性子好言好语道,一点也不嫌自己啰嗦废话。
谁知,掌柜的却是吹胡子瞪眼,没好气道:
“老朽做了什么老朽当然清楚,您既然来了,老朽叫住您也不过是老朽这儿有一封留给您的信。”
“信?”
孔青珩愣了愣。
能留在林记银铺指名给他的信,那信的主人都不需想,定是姜清浅无疑了。
骤然听到这个消息,孔青珩也说不清自己心底的感想,只是颔首示意钳制掌柜的两人松手,看着掌柜绕过柜台,取出来一方银质妆匣,打开暗格,露出里面暗黄色的信封。
要说崔旭是文人肠子弯弯绕绕,姜清浅就是算无遗策的智珠在握。
姜清浅居然猜到了他回长安后会揭发她,居然猜到了查封林记银铺会是他亲自带人前来,于是,她早早地就准备了一封信在这候着了。
信里也没说别的,简单问候过后,就是陈述利弊,直言她和苏复落脚长安后的一些作为,与丰朝、与番邦的利益纠葛,然后提出来交换条件,换取林记银铺无恙,末了,再官方的说上一句山水有相逢就没了。
人呢?
姜清浅没有明言。
人是否还会再相逢,相逢又是敌是友,姜清浅一个字都没提。
关于两人的私情,竟然就只开头那一句“知君心思慨杂,某亦难说”,孔青珩怔怔看着信上的字句,原本纠葛的心绪,居然诡异地平复下来。
没有答案,
或许,
也算是好的答案。
默默放下手上薄薄的信纸,孔青珩抬眼看向一旁显然是对姜清浅成竹在胸的掌柜,淡淡道:
“东西呢?”
“郎君稍候。”
听到孔青珩这句话,暗暗赞许娘子算无遗策,掌柜毫不迟疑地转身迈向店铺后院,对于紧跟在他身旁时刻提防着的两人视若无睹。
施施然,
盏茶功夫不到,
掌柜手里便捧着一本厚厚的账簿出来了。
他把手里的账簿直接递与孔青珩,竟然是丝毫不担心孔青珩骗他。
见状,孔青珩不禁摸了摸鼻子,颇觉无奈地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账簿。
他这究竟算是君子一诺千金不换呢?
还是,红颜枯骨,被姜清浅吃得死死的了?
至于算无遗策什么?
呸,
他孔青珩才不承认呢。
他本就是个纨绔子,食言而肥也不是什么出奇的事,要是他孔青珩不合作,看她姜清浅如何算无遗策!
“长乐县侯?”
被大理寺安排过来跟着孔青珩的大理寺司直姓吴,是一名年过三十的官吏,颚下蓄着山羊须,他胡须一颤一颤地,似乎看出了什么苗头,站在孔青珩身边小心翼翼地唤道。
“把人放了吧,带上你的人,撤。”
“这……”
吴司直面露迟疑,要不是上面吩咐了一切以长乐县侯为主,他真想跳起脚来大骂混账。
他很想告诉孔青珩,就算掌柜的不主动拿出这本不知记录了什么的账簿,他们的人稍后也会从后院里搜刮出来!
他很想告诉孔青珩,大理寺和五谷司两大朝廷机构合作,定下来的抓捕绝非儿戏,说放就放,置朝廷威严于何地!
可最终,
咬牙看着这位备受圣眷的长乐县侯,
他还是把涌到嗓子尖的话重新吞回到肚子里,闷声道:
“喏。”
既然长乐县侯一意孤行,他何苦做那个不开眼的?反正,天塌下来了个高的顶着,真出了事,也怪责不到他头上。
林记银铺的抓捕之行,就这样,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没辜负那位吴司直的期盼,上面对他们这次抓了人又把人放了的事,睁只眼闭只眼,轻轻放过了。
要不怎么说姜清浅聪明呢?
一本和番邦私下合作,互通有无的账簿,从货物类目到人脉关系网,应有具有。无论朝廷是想拿人还是借机生事,都省了太多功夫。
利益交换永远比单纯的感情联系紧密得多。
虽然没抓到人,回到自家府上,孔青珩反倒被阿耶阿娘夸了一通。即便有姜清浅的那封信,可信里半分私情也无,任谁也不能说他孔青珩感情用事。
至于当中的水分,
心疼自家儿郎的元璐长公主和孔洛图,自然是选择性地视而不见了。这是个假的唐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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