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揽月肯定地答道,可惜,这却不是苏清浅想听到的答案。
那日,孔郎君究竟为何会告诉她是在救陈昭呢?
苏清浅得不出结论,只是,确定这次的事件与酒肆无关,更不会被人留心到酒肆,她也只能放下余念,随它去了。
五日后。
大理寺,内堂。
寻常衙门,有大堂二堂之别,大堂审要案、命案,高大威严,判重刑,自带肃杀之气;二堂则相对轻缓无森严,以衙吏办公为主,审案通常也是小案,不判死刑。
大理寺的内堂,某些程度上倒与衙门二堂有相似之处。
“陈郎君,你……还真是令某意外呢?”
本该大理寺卿闻人狄端坐的高位上,空空无人。而高位至堂下左起首座上,却正坐着一名身穿常服的中年人,他的身前也放置的有书案,上面呈放着相应卷宗,此刻,便是这名身份不明的中年人在说话。
“不知这位大人何意?”
闻言,陈昭面色如常,反问道。
虽然身在囹圄,可大抵是身为工部尚书之子、太子良媛亲兄的缘故,陈昭身上并未戴有镣铐锁具,如不是正跪在堂下,旁人怕是很难看出他是个嫌犯。
中年人摸了摸颚下短须,瞧向陈昭就像是瞧着一只自投罗网的年雀,面上轻轻笑着:
“陈郎君的反应很有趣,来,某自我介绍下,某乃六扇门总捕头徐宗望,位同大理寺少卿,从五品下,直属天子,由大理寺与刑部分管。”
“六扇门专管江湖事,我的案子,似乎还轮不到徐大人操心。”
看着正在摩擦额下短须的徐宗望,陈昭淡淡道,完全没有身为嫌犯的自觉。
“噢?”
挑了挑眉,徐宗望的脸上流露出一抹神秘莫测的笑意,盯着跪在堂中的陈昭,仍自笑道:
“陈郎君以为朵格副史之死,原因为何?”
“他自身酒量不济,醉死。”
看向徐宗望,陈昭平静答道。
“既然陈郎君说了,那他自然就是醉死的。”
微微颔首,徐宗望似乎没有在这上面多言,反而继续道:
“那我们接下来说说,朵格副史死亡当天晚上,陈郎君去了何处?”
“某回到了家中。”
“不错,当天西市闭市后,你直接回到了宣阳坊的家中,宣阳坊坊卒也很本分,当坊内四门皆闭,没走漏一只苍蝇。只是,三日前,在你家后院橘树下,本官的人挖出了一件七八成新还带有异香的衣服,据酒肆里跑堂的小厮辨认,它正是白日里你与朵格副史斗酒时所穿的衣服……不知,陈郎君可有解释?”
示意人把那件散发的衣服搁在陈昭身前,徐宗望嘴角的胡须微微上翘。
“某只不过嫌平日所携香囊香味与酒味混杂在衣服上,不喜故弃。”
看到熟悉的衣物,陈昭的神情依旧平和,淡淡回道。
见状,徐宗望紧接着又道:
“朵格副史的遗体,闻人大人领得圣人口谕,回大理寺当天便肢解了,经仵作查验,死因是胃心穿烂。而巧合的是,江湖上有一种花,名为朝开昔拾,当花香与酒液混合时,酒就成了穿肠毒,花染了酒味也就散发异香。”
“哦?”
闻言,陈昭的脸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还有被人怀疑后的愤然与无奈:
“徐大人的意思是,某扔弃的那件衣服上有香味,是因为携带了那什么……朝开昔拾花?”
瞧着不为所动的陈昭,徐宗望笑得像是正在戏鼠的猫儿,他捏了捏自己唇角处的八字胡,笑着道:
“陈郎君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徐大人这是想在某身上胡乱安插罪名?莫说某根本不识得那朝开昔拾花,即便某身上真携带了那花,当日除了突厥副史,某也饮下同样烈酒,假使有毒,怎么不见某意外身亡?”
陈昭神色镇定,昂首反驳。
“哈哈哈!不错,朝开昔拾花没有解药,突厥副史若是因它中毒而亡,陈郎君也不可能安然无恙。”
被陈昭一言驳倒,徐宗望面色不变,只是嘴角笑意更甚:
“朝开昔拾花十余年未见江湖,可江湖上,仍有它的传说,任何人剖解了朵格副史的遗体,都会想到它上面去。可,既然销声匿迹十余年,它自然也没有如今就正好出现的道理。所以——
衣服上的浓郁芬香,只是作为掩护!掩饰朵格副史的真正死因!
陈郎君,某猜得对是不对?”
“大人自说自话,某能言何!某不过有件不喜遗弃的衣物,恰巧带了花酒香,难道就要借此断定某谋害了突厥副史?”
陈昭脸上的神色终于变了,像是被人强行污蔑,气得面上泛起红云,低声喝道。
“呵呵!”
徐宗望的脸上还在笑,盯着陈昭就像是看老鼠逃命前的最后一搏,他以无比温柔又无比确定的口吻,慢慢道:
“那陈郎君可知,五日前圣人便应允肢解,四日前我们便查到了陈郎君遗弃的衣物,为何今天才找你来问话?”
“大人自然有大人的想法。”
陈昭大口呼吸,竭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说道。
像是在压下他的愤怒,又像是在压下他已经不再平稳的心跳。
“这四天,本官只查了两件事,其一,是差人去了趟蒲州;其二……陈郎君,可要猜猜?”
“大人很喜欢猜谜?”
“看来陈郎君是不想猜了,也好,就让本官替你来说吧。其二,本官让人彻查了突厥使团进京一路上所经驿站的后厨食肆,然后,本官便有了一个意外的发现。”
捋了捋自己的短须,须宗望缓声道:
“十日前,岐州一间驿站的仆役饮酒身亡,半月前,陇州一间驿站的厨子,险些一命咕呼,他们身上有一个共同点——都沾了酒。其实,时人贪杯,本是常事,可奇就奇在,这两间酒肆,都曾经接待过突厥使团,而他们……又都偷吃了本该递与突厥使团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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