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这就是我们勋贵子弟中的明珠,你五姓七家子弟的眼界格局,哪里比得?
先前卢子建那堆人面上的喜色,可没逃过诸位纨绔的眼睛。
“多普禄使臣,吾臣提议,尔以为如何?”
听到谢子骞的一番阐述,圣人面上不显,眼中却是多了几分笑意,望了眼突厥使臣团,平静问道。
“外臣以为,人终究与花不同,花朵娇弱,此乃天性,然人从咿呀学语脚步蹒跚的懵懂婴儿,到挽弓射雕健步如飞的壮硕男儿,再到贵国祖辈一饭斗米肉十斤之廉颇,可见人随年岁而与幼时不同。
贵国元璐长公主英姿飒爽,女将军之威,外臣虽身处塞外亦有耳闻。若公主嫁与吾汗,定然又是名巾帼不让须眉的英雌!”
定了定神,多普禄恭声答道。
这厮怎么这般难缠!
我们公主想做朵养在温室的花,不可以么?即便想做英雌,还非去你们突厥不可了?
心中嘀咕,明知这时候不该站出来,但孔青珩却如何也没法再乖乖坐在一边旁观了。
就这一次!
只是这一次!
深吸口气,孔青珩抬首看向圣人,出声道:
“圣人舅舅,青珩有话想问突厥使臣。”
“允。”
瞧见自家不学无术的外甥儿,圣人眼底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他不知道孔青珩能说出个什么好歹来,但无论如何,他总归是会护着的,这满朝文武,才俊无数,怎么也不会看着他折了元璐的颜面。
另一端,元璐长公主望着自家儿子,只觉一阵头大。安安分分待边上不成么,殿内这么多文臣武将,才智高绝者不尽其数,哪用得着你小子站出来蹦跶?
“喏。”
朝圣人躬身一礼,又向自家阿娘眼神示意宽心,孔青珩迅速出列,站在了御阶下。
这时,他才发现,原本属于宁玥的桌案,坐着的人竟然是静妃,换言之,宁玥压根就没来参与这次的宴会。
是了。
阿娘能猜到突厥人的来意,英明神武的圣人舅舅自然也能,当然不会没作半分准备。而以宁玥的性子也不可能老实待在上面,眼睁睁看着突厥人站底下求娶,恐怕早就闹腾开了。
也不知是不是宁玥并不在场的缘故,原本猛提着心的孔青珩,心中大石悄然落下了几分。圣人舅舅和宁玥,嗯……还是宁玥比较有威胁力。
再又深吸了口气,孔青珩直直盯向多普禄道:
“敢问使臣,我朝元璐长公主扬威于中原还是突厥?”
孔青珩这话的用意很明确,但却容不得多普禄说出另一个答案,假如是扬威于突厥,那岂非是邀请元璐长公主带兵往草原走上一遭儿?
他只能答中原,然后,便又回到了先前谢子骞的水土差异花人之论了。
“中原。”
多普禄硬着眉头答道。
这是谁家的孩子,这问题恁地无耻,不过就是个比方举例,怎么还较起真来了,我要真说我们突厥人的女英雄,你们认识么,到时还要说是我们突厥蛮夷之地不开教化了?无耻。
“很好,那敢问使臣,以为某样貌如何?”
孔青珩眉头轻扬,又问道。
“这位郎君样貌极佳,应有贵国潘安卫阶之风。”
摸不清孔青珩打什么主意,多普禄老老实实答道。
美貌就像音乐舞蹈,其实大多数还是共通的,即便孔青珩的样貌并不符合突厥人对于力量的崇尚,但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一个丑字来,再考虑到中原人的审美,可不就是潘安卫阶再世?
“很好,使臣大人很诚实。家母正是使臣大人方才所提的元璐长公主,然,家父为突厥人耶?未知某如此样貌,突厥可能造就?如不可,痛失某这般俊美儿郎,家母岂非要蒙被大哭数载乎?”
无耻!
无耻之尤!
生平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听到孔青珩的三连问,多普禄简直要气得吐血。
孔青珩这问话和没问就没两样,他人都站在这了,父亲怎么可能是突厥人?谁不知道元璐长公主的驸马是放弃继承齐国公爵位的废物世子?什么突厥可能造就,蒙被大哭数载,不就是说公主到了他们突厥不可能生出像他这副面貌的孩子嘛!
有本事,你倒是把自个儿塞回元璐长公主的肚子里,再让她嫁到我们突厥来啊!
荒谬!无耻!胡搅蛮缠……
心头大骂不止,但终究,多普禄说不出一个可字来。
他算是看明白了,前头还是文人的唇枪舌剑,到了孔青珩这,那就是个纨绔子弟的无赖手段,偏偏,他还不能和他计较,要是计较了,孔青珩不嫌丢人,他突厥还嫌损了颜面呢!
说赢若干文臣,那叫智计无双;说赢一个无赖,那叫什么?
杀鸡用牛刀,自降身份!
何况……何况现如今,他还说不赢这个无赖……
真是,气煞人也!
“使臣大人不答某话,想来,突厥是造就不了如某般英俊男儿了,未知,突厥有何颜面求娶公主?公主未面世孩儿之容颜受挫,又该如何计量?”
笑眯眯地看向多普禄,孔青珩脸上的笑容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要多么人畜无害便有多么的人畜无害。
看得仍在坐席上的突厥使节们个个眼冒怒火,恨不得上前手撕了这个小白脸儿。
“郎君,好口才。”
深吸口气,多普禄这话简直是从牙缝里挤出,要多艰难便有多艰难。
还好,他还没有被怒气掩盖理智,只承认了孔青珩的口才,却没正面表示放弃求娶之意。
不过,到了这个地步,怎么说,今晚也别想往和亲的事上继续聊了。
“珩儿年幼,行事素来缺少章法,外使睿智应无怪也,诸位笑罢,不若归席稍作歇息,欣赏歌艺。”
果然,被孔青珩这么胡搅蛮缠一通,圣人转眼便打了个太极,绝口不提方才求娶公主一事。
一时间,诸臣尽数归席,歌舞又起,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除了突厥使团再也挤不出的笑颜,所有人都似乎在刹那间失忆,刚才你来我往言语交锋又僵持住的那幕,就像未曾发生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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