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璐长公主轻啜了口茶水,淡笑道。
还有什么?
孔青珩愣住了。
明明知道丰朝一定不会在东西突厥中作出政治选择,但还非跑来长安求一纸并无多少作用的册书,想来是另有打算,可,这打算究竟是什么?
“他们需要一个保证,一个独一无二的保证,来保证丰朝不会与他们为敌,而不仅仅是目前的中立。你说说,有什么能够使他们相信东西突厥之间,丰朝更亲近他们?”
册书?册书可以给两份。
金印?金印可以打造两枚。
借兵?不,既然他们如今以漠北为界分治,暗地里还有个下落不明的三王子盯着,暂时肯定是不会动武的。
赏赐?权财美色,文武教习,医疗占卜各家书籍,种植锤炼百余匠人……
低头沉思着,孔青珩并没找出什么法子,脑子里倒是蹦出一道灵光,可惜眨眼即逝,最后只得抬头看向元璐长公主摇了摇头:
“儿不知。”
“我丰朝地大物博,诸般事物,皆可制重,唯有人不可能相同。”
注视着身前低头苦思的自家孩儿,元璐长公主轻声提点道。
“和亲!”
猛然抬头,孔青珩惊呼道。
自古以来,和亲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前朝的玉成公主和亲突厥,却是近百年来的最后一次和亲。因为其胞弟辛哀帝将玉成公主的远嫁,视为生平最大憾事,亦是生平大耻。
在辛哀帝的即位诏书上,便明言: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自今时起,辛朝只有战死的将士,再无和亲的公主!
此后近二十年,辛朝再无一位公主和亲。
而自辛朝覆灭后,丰朝踞北,姜朝占南,两朝虽然没有下令重申,可也同样再没人提过和亲。似乎,这已经成了朝野上下默认的家国气节。
“不错,我大丰朝最尊贵的适嫁公主,只有一位。”
看着已经猜到此节的孔青珩,元璐长公主微微颔首,又道:
“因此,阿娘担心圣人会借你做由头,避了这门婚事。此次宴席,我儿小心。”
“儿晓得了,定会小心谨慎。”
闻言,惊诧过后,孔青珩慎重答道。
梦中有过这事吗?
回思着自己的梦,孔青珩发觉,他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开春后宁玥及笄,没多久就定下了他与宁玥的婚事。当中究竟有没有政治上的考量,他不知道。
只是,既然当初宁玥没有和亲,那如今,也不会被和亲吧……她毕竟是圣人最为宠爱的公主啊。
孔青珩不知道倘若自己不娶宁玥,宁玥的婚事会不会因此发生重大变迁,可他清楚,纵然他绝不愿再娶宁玥,但也绝不希望宁玥远嫁突厥。
不是因为许多男子那可笑又卑劣甚至疯狂的占有欲,而是他真心的希望他们能一别两宽,各自欢喜。每个人都是单独的个体,都有追寻自己想要的爱情婚姻的权利。
偌大的元璐长公主府自然不止有一处浴室,在和自己阿娘聊过后,孔青珩快速的沐浴完毕,按照在阿娘跟前服侍的静宁姑姑和女婢秋棋的建议,换了身紫色宴服。
原本按礼,他更应该换身具服的,不过他尚未及冠,又有只有爵没有官职,换上具服也太过扎眼,按照他娘的说法,既然不想被圣人挂心,何必出这个风头?
孔青珩觉着也是,便按照随行亲属的规格来了:随行亲属如未有诰命在身,则服宴服。
高祖开国时的《定服色诏》中,有明言:三品以上,服紫;五品以上,服绯;六七品,服绿;**品,服青。
不过,这是对具服也就是朝服的规定,关于常服倒没有明文限制出台,除了圣人所用的赤黄为禁色外,即便寻常百姓穿着黄色也无碍。
眼下,孔青珩便是钻了这里面的空子,既穿紫色却着宴服。
申时三刻,百多辆牛车已经从承天门外一直排到了朱雀门,细细观去,又分有:奚车、毡车、钿车、辎车……装扮不一,贵重不同。
说起来,宫门并不是来得早就可以入的,各家大人凭借着自身朝服和鱼符入了外宫,但这内宫却要分品阶逐批进宫,同时也不得乘车与骑马。
当然了,身为圣人胞姐的元璐长公主自然是有特权的,莫说进宫次序,就连内宫不得乘车等一干条例也同样不在管束范围内。
懒得被承天门街上的官员一一见礼,元璐长公主一家三口所乘的牛车是直接从安福门入的,行至承天门前,径直驾车入宫。
“叮叮、铛铛……”
珠玉相交,上等的玉石与金饰碰撞出的声音,盖过了车轮接地的摩擦声,十分悦耳动听。
眼见着那架牛车直接入了宫门,街上排队等候的官员家属无不目露惊羡。
“不知是哪位贵人的车架,怕是价值百万钱。”
一名五品官员的夫人远远瞅见了牛车的一角,惊诧道。
“长公主家的,旁人哪有她家豪奢。”
相邻的钿车上,一名官夫人听到了她的话,挑开车上的帘子告知道,话语里同样是掩盖不去的羡慕。
“说起来,长公主誉满天下,孔郎君亦是美名远扬,可他那婚事……”
“那婚事,不是要落在苏郎官家里?无论如何,在苏娘子订婚前,元璐长公主府孔青珩总愿等着的……”
又一名等候的官夫人,见自家郎君正在与另几位同僚站在街边议事,按捺不住,遂挑开车上帘子,加入了附近的闲聊。
“嘻嘻,可不是?孔郎君这话,听得我这个妇道人家都脸红呢……”
……
元璐长公主远远的惊鸿一现,像是打开了这些后院女人的话匣子,纷纷议论起近日里孔郎君闹出来的逸事,继而又引到旁的权贵身上。
前头的牛车内,传来阵阵妇人的笑语。
而在她们的身后,一群官阶低于五品的朝臣,由于不能携带亲属,大多是骑马而来。苏复,便是其中一员。
望着左右同僚不时看向他颇带深意的眼神,苏复面上不显,尽数报以温和的笑,却是一言不发,保持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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