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有信了!”
忽然,一声急报打断了小院内的静谧,孔青珩当即从矮椅上跳了起来,紧盯着一路小跑进屋的小六儿,满面欣喜道:
“苏家小娘子那有动静了?”
“不,不是……”
“那你跑回来做什么。”
顿时,孔青珩垮下了脸,闷闷道。
“不,不是……”
口里喘着气,小六儿稍稍定神,继续说着:
“郎君,方才,东市一家银铺的小厮去了苏府后院,据说苏家小娘子极喜它家的首饰,每月上新货必会亲自到访,奴寻思着,午后苏家小娘子怕是要出门,特来回禀郎君。”
瞬间,孔青珩眼底一亮,眉梢挑起,喜意便泄满了他整张俊脸:
“嘿!小六儿你这脑瓜子还挺灵光,就是,下回说话不要大喘气更好。”
人逢喜事精神爽,孔青珩自觉近日来的郁闷一扫而空,又笑声道:
“回头,你去马厩领匹马回去,省得误了事。另外,去孔安那拿半吊钱,给你们哥仨儿添点酒食。”
言罢,喜不自胜地孔青珩甩下孔安,径直出了书房,朝着浴室的方向快步行去,看得他身后的孔安双眼直愣。
郎君,您早晨不是才沐浴过?
难不成……忘了?
元璐长公主府,浴室外间。
“郎君,是敷白粉还是朱粉?”
见自家郎君如此慎重其事,孔安也不敢怠慢,把小六儿的事处理完毕,连忙赶过来询问道。
“边儿去,你家郎君这副皮囊,用得着涂粉遮瑕?”
挑了挑眉,孔青珩端详着铜镜里的玉面郎君,毫不客气道。
“那……头上可要插花?”
见状,孔安又小心翼翼地问。
时人多兴插戴头花,以红白色最为流行,当中又以石竹花、栀子花和酴醾花最为雅致,眼下十月末,正值石竹花开的花期,不少颜色正好的石竹花在后院里还绽放着。
“不戴不戴,矜持点,深怕人瞧不出你家郎君是冲着苏家小娘子去的?”
摆了摆手,孔青珩义正言辞道。
说来,虽然大家都喜爱插花,可他一不是附庸风雅的文人,二不是囊中羞涩的平民,戴朵花在脑袋上作甚?还是一顶金边襄玉的锦帽戴着神气。
未时整,在一众丫鬟远远瞧见他便羞红了脸颊的目送下,花了近两个时辰把自己拾掇完毕的孔青珩,施施然出了门。
东市。
马蹄刚迈过西北门,孔青珩朝西街与北街交汇处的那处茶馆望去,果不其然,小六儿依旧在那处柳树下等候着。
“郎君,苏家娘子已经到了,就在西街东市署对面的林记银铺……”
看到孔青珩踏马而来,小六儿乖觉地小跑上前禀告道,不过,瞅他眼睛里的不安之色,孔青珩心知,怕是还有下文。
“还有呢?”
孔青珩抬了抬眉,见街上无人注意这边,压低了嗓子沉声问道。
小六儿话只说一半这毛病,不好,得改!
“就是碰着了点事,具体奴也不清楚,是方才杨福随过来通知奴落脚点时顺口说的。”
小六儿夹着脖子,讪讪道。
将马带回了客舍,又把郎君打赏的铜钱和另两人对着分完,他便直接来了东市里等着,跟在苏家娘子身后的是孙虎和杨福,究竟碰上了什么事,他哪里知道?
杨福那家伙语焉不详的,只说郎君到了,速速领他过来。
如此,可不就是遇着事了?
小六儿默默在心中嘀咕着。
孔青珩没好气地瞪了眼缩着脖子的小六儿,也懒得和他计较,连忙轻拍马身朝林记银铺赶去。
长安城内不得纵马,纵然孔青珩自恃圣人宠爱,但也没想和大理寺那帮家伙扯嘴皮子,心下着急,马儿的速度却并未奔驰。
莫非,又来了卢七那般不识趣的?还是……其它勋贵家的纨绔子弟?又或,不长眼的街边混混?
端坐在马上,孔青珩心底里暗自盘算,眼见到了林记银铺,他心中也有了结论:
管他呢!
只要不是圣人亲临,我孔青珩又有何惧?
这,可不就是话本里面英雄救美的大好时机嘛!
勒住马缰,交给了骑马随在他身后的孔安,孔青珩深吸了口气,掸了掸衣摆处根本不存在的灰尘,郑重地迈过街边水沟,踏入林记银铺。
“总之呢,这副银钗本姑娘看中了,她苏清浅出什么价,我王馨儿就出她双倍!”
孔青珩刚踏入院子,所闻便是这般模样,一名穿着桃红色袄裙头插金钗的小娘子站在柜台前,高声嚷道。她正对着一旁的苏清浅,清秀的脸上是毫无掩饰的挑衅,自傲的眉眼里是无需言说的志在必得。
见状,虽有些出乎意料,但孔青珩却也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无非珠宝之争。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女子嘛,家中衣物永远不嫌多,头饰面饰也永是心尖宠,眼前的争执实在不足为奇。只是……
定睛瞧了瞧柜台上的妆匣,匣中是由三支钗子组合而成的套钗,支支通体生辉,钗身上又分别嵌入了几缕金丝,有两侧蜿蜒态、缠绕态、直通态,分别衔接着钗头。钗头乍看并不起眼,只是中间那只银钗头坠下的一小块玉,在与另两枚钗头的呼应下,形成了蜻蜓点水之奇观,宛若活物灵动,颇具雅趣。
虽说妆匣中的套钗颇为精巧,但孔青珩细细查看下,不难发现,银铺中至少还有三副几近无差的钗子,只是细节材质或有区别,如那小块玉换成了青金石,又或者银钗嵌金钱变作金钗嵌银丝。
从这位王姓娘子的衣着穿戴就能看出,柜台上妆匣内的那副银钗并非她的喜好,如此,场中的性质已不单单是珠宝之争。
她,是故意的!
故意挑衅,故意激怒,故意示威!
心中有了定论,孔青珩理了理衣领,阔步上前行至苏清浅身旁。
要论及家中财物富奢,满朝文武,几家比得了他元璐长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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