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於扶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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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州,朔方郡。

    於扶罗正在一处大帐里独坐着,他的手中抱着个孩子,那是他三个月大的儿子。

    於扶罗虽不算什么名将,可在匈奴那种地方,也常有厮杀,自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战时带着孩子。

    这个孩子,完全是个意外。

    於扶罗原本是叫栾提於扶罗,栾提,在匈奴是个伟大的姓氏,是冒顿单于的子孙。他的父亲栾提羌渠是上一代的单于,若按正常的发展,他本该是王子命——等父亲年迈时,安安稳稳地接过单于之位。

    但事情出了点小意外。

    中平四年(187),大汉的中山相张纯造反了,当时的大汉,刚刚经历过黄巾之乱,国力衰微,各地多有流寇以及黄巾余孽。朝廷一时抽不出手来,便发诏征召南匈奴出兵平叛。

    这个诏令或许让人无法置信,但灵帝确实那样做了。当时的南匈奴算是大汉臣属,单于即位都要上报大汉朝廷,甚至有不少单于都是汉朝所立,但大汉征召士兵入境平叛,却是个新鲜事。

    老单于羌渠觉得,这是灵帝对自己的信任,便欣欣然地派出儿子于扶罗,带兵前去相助,於扶罗当时是左贤王,他久慕汉朝文化,倒也乐得前去。

    他们父子俩亲近汉室,觉得这是荣耀。可别人就不这么认为了,各部族都担心汉朝以后再来征召,对出兵很是反对,发展到后来,甚至直接觉得羌渠不配做单于,觉得他侮辱了栾提这个姓氏。

    中平五年(188),在於扶罗正和张纯叛军交战的时候,噩耗传来,各部族叛乱,杀掉了他的父亲羌渠,拥立了他的兄弟须卜为单于,称须卜骨都侯单于。

    於扶罗当时惊呆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弟弟会弑父夺位?

    他疯狂地率领军士们灭杀了张纯叛军,想要回去问个清楚,但却被自己的弟弟呼厨泉劝住了,呼厨泉也是亲汉的,他年纪小,此次随军出征,当做锻炼。

    “为什么?为什么拦我?”

    “我们兵力太少,回去是送死!哥哥不会再把我们当亲人的。”

    於扶罗冷静了下来,没错,他那个弟弟连父亲都杀了,会放过他们俩吗?部族的首领们既然拥立了新单于,也不会让他们回去,凭他的万余兵力,不够人家吃的。

    於扶罗听从弟弟的建议,一面去向汉室求援,一面在汉朝境内自立为单于,朔方等地的亲汉部族支持了他,汉室也承认了他的单于号,但却没有兵力能借给他。如果有的话,也不会喊他来帮忙平叛了。

    於扶罗无奈,只好待在了汉朝的土地,并在那时候,和一个汉朝姑娘在一起了。

    姑娘是被叛军劫掠的,叛军灭亡时被他所救,本以为匈奴人凶残,自己才出狼窝又入虎穴,却不曾想,这人只是让她做个奴婢。

    一个是家人被叛军所杀,另一个也算是,不过那叛军是自己亲兄弟。

    日子久了,於扶罗和那姑娘走到了一起。

    十月怀胎后,噩耗却再次来临,难产。

    姑娘哭着求他保孩子,他只是摇头,姑娘不惜以死相逼,於扶罗只好含泪同意,最后,那姑娘看着孩子含笑而去。

    於扶罗疯魔了,他恨自己,恨那个夺位的弟弟,也恨大汉皇帝,更有些恨怀里抱着的孩子,但终究还是留下了那孩子,那是姑娘最后的眷恋——把他好好养大。

    孩子不能动,弟弟那边他没办法,自己更是要活着养孩子,唯一能报复的,只剩大汉。

    他自己是不可能直接扯旗反汉的,他是异族,那样做只会被群起而攻。他看上了河东流窜的白波军,那是很好的报复工具。

    他带着自己的士兵,加入了白波,却并不直接出兵劫掠,而只是帮白波打探消息,或是支援马匹,那是他们匈奴的优势。

    他本以为会一直这样在大汉待着的,因为他知道,大汉没兵去帮他。消沉的他,并没有去关心雒阳发生了什么,直到那一天吕布的来临,那个传说中的飞将,追着他从河东跑到上郡,再从上郡跑到朔方。

    他根本没时间去想为什么,逃出安全范围后,静下来的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那个三个月没见的孩子。

    他从奶娘那边要过了孩子,抱回帐中,静静地看着他。此时的他,才真的认可了这个孩子,这个夺去他爱人性命的孩子,他的骨肉。

    几日的逃亡,命悬一线的感觉是那么可怕,他怕了,怕死去,怕完成不了姑娘的遗愿,怕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孩子。

    恐惧代替了此前的怨恨,此时唯一想的,只是这孩子健康成长,不再卷入战争。

    “这孩子还没有名字...”他喃喃道。

    他没有给儿子用栾提的姓氏,而是用了刘姓,刘豹。

    汉高祖刘邦曾把公主嫁给冒顿,和冒顿约为兄弟,所以冒顿的子孙都有个汉姓——刘。

    至于豹字,没人知道他怎么想的,或许只是因为快吧,几日来的逃亡使他觉得,强壮并不够,想活下去,还要跑得快,因为你不能肯定,是否有个家伙比你更强壮。

    “铛~铛~铛~”外面传来杂乱的锣声,伴随着惊慌的喊叫:

    “吕布来了!”

    “敌袭,快上马!”

    “快逃啊,吕布来了~”

    “咻~咻~咻~”

    弓箭的声音传来,伴随着阵阵惨叫。

    於扶罗仓惶地抱起孩子,想要逃亡,一支利箭却呼啸着袭来,“嗤~”箭矢及身时,他用力地扭过了身躯,那箭扎在了他的背部左上位置。

    低头看了看孩子,没有伤到,於扶罗悬起的心放下,释怀地笑了笑,却牵动了背上的伤口,一阵剧痛袭来,眼前一黑,向地上倒去...

    孩子!在失去意识之前,他奋力地弓起身躯,把孩子缩在怀里。

    “咚~”於扶罗的头重重地砸在地上,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时,已是夜晚,他慌张地左右摸索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

    “在这。”

    於扶罗转头望去:“吕布!”他不禁失声,怎么会这样?

    “把孩子还我好不好?吕将军,我求你了。”片刻的吃惊后,他慌张地伸着手喊道。

    吕布静静走了过来,把孩子轻轻交到他手里:“你是个好父亲。”

    吕布说完,默默转身离去,步履有些沉重,伴着轻轻地叹息...

    於扶罗的后背上,血液渗出白布流下,染得床榻一片鲜红,如那姑娘眷恋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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