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振宇原本是没有打算大宴宾客的,是昨天晚上睡觉前,杨学文状似无意的跟杨振宇说“爸爸,明天是你的生日诶,你不打算请点人庆祝一下?像爷爷六十大寿那样!”
杨妈妈挥手把杨学文赶开,说“小孩子懂什么?哪有三十二岁过生日大请客的?”
杨振宇本来没当回事儿,可听到杨学文刻意加重了音调的“像爷爷六十大寿那样!”杨振宇皱了皱眉头,古怪的看了杨学文一眼。
看见杨学文满不在乎的样子,不自觉的咧开嘴自嘲的一笑,自己实在是神经过敏了,可自己这个儿子,也着实是古灵精怪的紧。
老爷子杨满堂借六十大寿的时机宣布了杨振宇要参与竞选的消息,以此一句四得,帮着杨振宇铺平了村主任竞选的路。
那么杨振宇自己是不是可以借这个生日的机会笼络人心呢?毕竟在距离9月21日村主任大选的日子就剩十来天了,哪怕能多一丝把握也是值得的。
杨振宇是第二天一大早才托邻里乡亲帮他通知大家中午到家里吃宴席的,为此他刻意嘱咐杨学文的二叔杨开宇大早上就开着卡车去县城大采购,顺带请了三个平时办村宴有名的厨子。
来人出乎意料的多,但大家似乎对杨振宇的心思心知肚明,来的都是平日走的近的男人们,婆姨孩子却几乎都没跟着,这可不符合平时村宴里一家老小齐上阵的习惯。
杨振宇自家院子和对门杨和民院子里都摆满了桌子,这才勉强坐下来这三百多人。
村里的汉子们在宴席上自然少不了喝酒吹牛,一顿饭从中午吃到下午太阳西斜才隐隐有结束的迹象,作为主人的杨振宇自然喝了不少酒,饶是杨振宇酒量大,也已经有点晕晕乎乎了。
席间零星有人出于种种缘故已经离席,但剩下来还在继续喝酒吹牛的汉子们还有二百多人。
初秋的傍晚,已经有了微微的凉意,喝的尽兴的人们被清风一吹,酒意都醒了三分,眼看着酒意渐消,大家都有了散场的心思。
这时候有人气喘吁吁的跑进杨振宇家,大声喊道“杨振宇,韩村长的老丈人让我带话给你,有胆子就去村大队那儿谈判!”
听了这人的话,整个院子的汉子们都站了起来,来人见势不对,一口气说完就又匆匆跑掉了。
人多嘴杂,尤其是喝了酒的人,有句话说“酒壮怂人胆”就是这个意思。更何况在场的可都是一帮拍着坚实的胸膛响当当的汉子。
人群里有人起哄说“韩忠实这个小杂种当起了缩头乌龟,就找老丈人出面了,咱们跟振宇哥就去看看他的老丈人要耍什么花招!”
众人纷纷附和,杨振宇喝的迷迷瞪瞪就被人簇拥着往出走,可怜韩怡一个女人家气力小,拽着杨振宇的胳膊愣是没有拦下来,一行二百多个壮实汉子就浩浩荡荡的向村委会走去。
韩忠实一直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发动他的计划,眼看着大选的日期将近,他终于等到这样一个机会了,杨振宇要在家大开宴席庆祝三十二岁生日!
三十二岁哪用得着大开宴席?明眼人都看出来杨振宇这是要笼络人心呢!韩忠实得到杨振宇要开宴的消息时,已经是当天早上了,他匆匆联系心腹召集人手,饶是如此,等到人齐上菜也已经下午三点了。
可是他不在乎,他只是需要有这么一个能够聚集大量村民的机会。宴席才开始不久,韩忠实就匆匆忙忙的走了,他要去赵书记那儿确定不在场的证据,宴会由他的老丈人主持。
近二百人的宴席,大家吃饱喝足的时候已经快傍晚6点了,韩忠实的老丈人照韩忠实的安排,叫人约杨振宇去村大队谈判,然后领着这一帮人也向村委会走去。
村委会门前有个广场,以前还是“大锅饭”的时候,这个广场是村里用来晒谷子的,那会儿村委会还叫村大队,乡政府也叫公社。
“包产到户”以后,家家户户都开始在地里种经济作物,再没有谁家种经济价值低的谷子稻米了,广场也就空了下来,久而久之村里人们就把这个广场称呼为村大队。
杨振宇家在村子东头,韩忠实家在村子西头,“村大队”在村子的正中间。如果此时有来自后世的遥控飞机监拍技术,就能看到浩浩荡荡的两群人正相对往“村大队”聚集。
韩忠实正在县委副书记赵友刚办公室里,看样子今天赵书记的心情不错,见韩忠实进来了就笑呵呵的招呼他自己倒茶喝。
韩忠实猫着腰应了声,就轻轻把屁股尖放在了油光滑亮的真皮沙发上,目视着赵书记,端正的像个小学生。
眼见着韩忠实规规矩矩,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赵友刚笑的愈发的开心了,这个小韩,天生就懂得讨他欢心,这也是他以县委副书记之尊,却对韩忠实这个村主任多有关照的原因。
赵友刚摘了老花镜,从老板椅上站了起来,两手扶着宽大的办公桌,看了韩忠实两三秒,这才右手虚点着韩忠实说“你呀你!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儿,你就说吧!”
韩忠实谄媚的笑着,仰视着赵友刚,原本脸上的横肉此刻看上去像是聚拢在一起的小笼包褶子“赵书记,您可真是冤枉我了,我就是担心您工作太忙累着了身体,这不有时间就来看看您,跟您聊聊天,一来呢,缓解一下您的压力,二来我还能从您的话里学点什么东西!”
嘴里说着,韩忠实猫着腰站了起来,原本将近一米八的汉子刚好比只有一米七的赵友刚矮了半寸。
韩忠实右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布包裹着的东西,双手解开,小心翼翼的捧着,上前一步走到赵友刚的办公桌前“听说您最近迷上了书法,偶然瞧见村委会仓库里有当年文革时期弄来的这方砚台,听说是乾隆时期的歙砚,俗话说‘宝物赠英雄’这砚台在那儿就是明珠蒙尘呐,我就寻思着给您送来!”
砚台确实是文革时期弄来的,灰黑的色泽平滑细腻,砚体呈椭圆形,端正规矩、落落大方,烟面则有立体雕刻的竹林,刀法精致细腻。
这方砚台是文革时期韩忠实自己从刘安家的祖宅里抢来的,韩忠实一直小心翼翼的保存着,直到这次村主任竞选到了关键时刻,韩忠实才一狠心把它从自家仓库取出来送人。
赵友刚重新戴上老花镜,小心翼翼的接过砚台来细细的把玩着这方歙砚,越看越是爱不释手,好一会儿,赵友刚才放下砚台,收起脸上虚假的笑容,跟韩忠实点点头说“有心了!”
万千芦苇丛中,一阵清风徐来,把正在浅水潭里玩的不亦乐乎的杨学文三人吹的浑身一阵颤抖。
三人身上的衣服早就互相泼的湿透了,眼看着秋风徐来,天色将晚,三人匆匆收拾一番穿上鞋子上了岸边。
赵虎子就在岸边萎靡不振的坐了一下午,杨学文看在眼里,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有什么心事。
杨学文身体里有一个成年人的灵魂,所以他下意识的把身边的朋友当成成年人来对待,也是因此他不愿意去询问别人的隐私,所以看到赵虎子郁郁寡欢的样子,杨学文虽然担心,还是不愿意去多说什么。
他打算过几天等村长竞选完了,如果赵虎子还是这样,他再找机会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眼看着夕阳逐渐西下,一行四人往村子的方向走去,赵虎子像是没吃饭一样,懒洋洋的走在最后。李强身高腿长,一步顶杨学文两步,走在最前头,杨学文和刘茜说说笑笑的走在中间。
刘茜很是欢快,她一路给杨学文讲自己身在省城并州的见闻,讲省城的路上的车水马龙,讲宽敞笔直的汾河大桥比窄小的屠谷桥宏伟一百倍,讲父亲带她们一家人去迎泽公园过乞巧节,讲小姑姑带着他们逛商场。
杨学文笑眯眯的听着,听刘茜讲起了乞巧节,杨学文脑海里莫名其妙浮现出王丽丽的身影,不知道那个可怜的女人现在身在何处,日子过得还好?
王德亮一个人在院子里的柿子树下喝闷酒,黄澄澄的柿子挂了一树,像一盏盏小小的灯笼。
明天就是中秋节了,别人家都在团团圆圆喜庆过节,唯有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连个说话的伴儿都没,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就是韩忠实啊!
王德亮终于下定决心要去实名举报韩忠实了,所有的证据他都准备好了!早上他就准备走了,可是看着空荡荡的院子,看着院子里的柿子树,他舍不得离开。
一直磨蹭到了下午,王德亮从柿子树下挖出了伴随着栽种柿子树而埋下去的黄酒,原本是打算等跟王丽丽生了孩子,孩子满月的时候喝的。
可一晃眼十年过去了,两人还是一无所出。当年埋下去满满一坛子酒,打开的时候就剩大半坛子了,倒在大碗里,琥珀色的酒和扑鼻而来的酒香,让王德亮还没喝就醉了。
王德亮连干了三碗酒,喝的脖子里衣服上都是,喝完之后狠狠的把碗摔在地上,像是要奔赴战场的壮士!
遗憾的是地上的泥土很松软,碗并没有破碎,他总是喜欢在没事儿干的时候给这课柿子树松松土,施施肥,总想着日子会跟这可柿子树一样,越过越红火。
王德亮没有再去理会地上那个还没摔碎的碗,他手里拿着包大步地往外走,连大门都没有关就扬长而去。
李强在前面迈着大长腿,走的飞快,杨学文在后边迈着小短腿,追着很是费力,所幸就慢了下来,跟刘茜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一下午玩水让两人浑身都是湿淋淋的,衣服黏在身上很是难受,杨学文瞟了刘茜一眼,小姑娘已经开始发育了,湿透了的衣服紧贴着身子,能看见她胸前隐隐的凸起两个小包,眉眼也渐渐的长开了,开始有了点妩媚的样子,夕阳洒将过来,一层淡淡的绒毛趴在刘茜的脸上,像透明的一样。
杨学文正看得出神,就听见刘茜“啊”的一声尖叫,然后就觉得一股大力从自己的腰上袭来,杨学文感觉身子像折了一样飞了出去,他心里大骂“哪个傻X,不知道男人最重要的就是腰?”
赵虎子无精打采的走在最后,最近他很累,他要每天偷偷的把本是自己吃的饭节省下来,然后把省下来的饭乘热送到岩香寺里,每天早晚不缀。
他本来就是正在长身体的年龄,缺了吃食自然精力不济。有句老话叫“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说的就是他这个年纪的孩子。
赵虎子本身就长得壮实,饭量也比一般孩子要大的多,每天吃不饱还要操心呆在岩香寺里的王丽丽,自然整天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赵虎子心里琢磨着今天杨学文家里刚开了宴席,肯定有不少剩饭剩菜,自己得想办法多弄点,王丽丽好长时间见不着肉,想必也馋的紧了。
路旁的草丛里忽然窜出一个人来,手里拿着一把狭长的杀猪刀,在夕阳的余晖下,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猎豹,目标直指漫不经心的杨学文。
说时迟那时快,赵虎子根本来不及多想,下意识的快跑两步,就一脚朝杨学文踢了过去。心头的惊慌,让赵虎子用了全身的力气,杨学文应声被踹飞。
也正是这神来一脚救了杨学文的命,让李小二原本志在必得的一刀子,猛地扎了个空。
李小二的悍匪本色再这一刻显露无疑,一刀扎空,李小二瞬间就又是一刀朝坏了他好事的赵虎子劈了过来,赵虎子下意识的抬起胳膊一挡,就觉得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胳膊上传来,这时杨学文才刚刚摔倒在地上,脸着地,吃了一嘴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