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教授自恃老当益壮,非要跟我抢着走在前面,老气纵横地说死亡池可能是一种地质变迁造成的,说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最好乖乖地跟在后面跟着,附近没准有吃人的沼泽地。
听人劝吃饱饭,我逆来顺受就是了,跟鬼王打了半天,我正好借机恢复一下体力。李佳珠的危机仍未消除,夹在我和田教授中间往前走着,目前而言她属于重点保护对象,谁也不敢保证鬼王的爪牙不来捣乱。
李佳珠气呼呼地说,鬼王不是被你打死了吗?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们这么看不起人,弄得我跟个孩子似得。
我说你不是孩子,但还是鬼王九百年的王后,鬼王被我打死了,鬼魂被打散了他可以复生,只是短时间不会来害人而已,小鬼抓你正好居功邀赏,我和田教授也是为你好。
李佳珠连惊带吓,果然乖乖地往前走,不敢流露半分埋怨。
地面上堆叠一些未腐烂的枝叶,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异常辛苦,我一脚刚踩进去,脚窝子紧跟着冒出一股黑色的液体,液体粘稠得发亮像油一样,而且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田教授说沼泽地表面都会流淌着这样的原油,大多生物的尸体分解形成的。沼泽地隐藏在地下,我们随时有可能陷入其中,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慢点走还来得及,大家一步一个脚印,万一是个大坑,踩空掉进去就惨了。
天黑无月,手电只能看清十来米的距离,或许是心灵感应,我总感觉死亡池越来越近,似乎近在咫尺,同时黑暗中隐藏着几双眼睛偷窥我们的行踪,已经出了鬼林,按理说小鬼们被甩掉了,但又是什么东西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呢?
心里浮躁不断,我的确有种不祥的预感,却又无从说起,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刚想喊田教授停下来商量对策,前面的田教授“啊呀”一声惊呼,像是被什么绊倒在地,李佳珠不明情况,站在原地不敢动弹,我拿手电照过去,田教授趴在地上,双手紧紧抓着地面的杂草,老花镜掉落一旁。
李佳珠一脸关切地问道,田教授,你没事吧?要是累的话,让赖天宁走在前面,你到后面歇会。
我三步并两步跑到前面,田教授忽然喊道,你们站着别动!我这是沼泽地!
李佳珠和我果然不敢往前走半步,田教授根本不是摔倒,而是陷进淤泥中,为了防止身子急速先下去,才不得不趴在上面。
我着急说道,情况怎么样?需要我和李佳珠做什么?
教授惊魂未定地说,我情况不太妙,腿已经陷进去了。沼泽地的淤泥上面覆盖着残枝落叶,一般不容易被发现,下面流动着淤泥,人一旦掉下去,越挣扎就陷得越深,你俩原地别动,千万别重蹈覆辙。
我和李佳珠看得清清楚楚,田教授很危险了,腰部以下刚刚沉没淤泥之中,淤泥底层在不断流动,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发生倾斜,用不了多久,整个人会被拉下去。
因为静止不动的沼泽地受到外力的挤压,淤泥面开始冒出来很多泡,原本漂浮上面的的草丛竟然不声不响地移开了,露出了几条深不见底的裂缝,里面突然窜出几只骷髅鬼,它们依仗体格瘦小,竟然沼泽上弹跳如飞、如履平地。骷髅鬼吱吱喳喳叫个不停,轮番跳在田教授的头顶之上。起初我们不能明白它们的真实用意,随着田教授一点一点沉下去,我们才恍然大悟,骷髅鬼故意增加田教授的重量,这是刷着玩呢。
田教授一动也不敢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戏弄自己,眼看着大半个身子沉了下去,等死的滋味确实不好受。骷髅鬼大概玩累了,不知从哪里托来一匹死狼,几个张开锋利的爪子争相抢食,不大功夫,一条上百斤的狼就吃得干干净净。骷髅鬼还能吃人!我们心神俱颤,心里生出了寒意,田教授更是被吓得呜呜哭起来,一个老头子什么阵势没见过,突然面对凶残的骷髅鬼,竟然吓得哭得像个孩子。
时间不能如此荒废下去,怎么说不能看着田教授沉入沼泽,甚至变成骷髅鬼储藏的食物。
我和李佳珠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走过去救人吧,沼泽地凶险万分,弄不好连自己也搭进去,我们同生死共患难,这种感情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不能眼瞅着田教授一命呜呼。我不停地敲打着脑袋,周围除了树木和草丛外一无所有,看见前面飘着一根枯木,我眼前一亮,突然说:“赶紧砍树吧!我有办法了!”
李佳珠笑嘻嘻地说,你不会想做船吧?
我说别乱打叉,赶紧干活,田教授快没时间了。
树木大多很细,好不容易看到一颗粗一点的,我俩你一刀我一刀地砍伐起来,不知这棵破树叫什么名字,虽然不粗但太硬,我俩累死累活砍了半天才弄了一半,我回头一看田教授,他老人家就剩一个头颅露在外面,此时高举着双手还能断断续续地说话,他微弱地说,明年清明,你俩别忘了给我多烧点纸钱,我一把岁数了,死了倒不可惜,可惜的是我还想为国家考古事业再做点奉献——更可怜我那可怜的儿子,我死了,他一定活不了了!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老头子说得怪可怜的。我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这上了年龄的人就是愚昧,这都快要死了,还惦记着为国家做奉献,我挥汗如雨地跺着砍刀,木头硬得像铁,连着几下还迸射出火花来了。
我说,树砍了一半,再继续砍下去,老头子恐怕就没命了,我还有个办法就把树弄断,为了田教授你李佳珠也拼一把吧——你爬到树顶,拽着那根粗树枝垂下身体,树吃力肯定打弯,我站在下面再推一把,说不定树身就断了。树无论怎样摇晃,你要死死抓住树枝,一旦掉下来就前功尽弃,田教授等不起了。
李佳珠像一只猴子般爬到树顶,撅着屁股毅然说,你放心吧,掉不下来,除非我摔死,你就来吧。
我顺着刀砍的痕迹使劲推树干,李佳珠挂在树枝上像是打秋千般荡了起来,随着我推动力量的增加,她苗条的身体竟然荡过了树冠,险象环生,她惊呼连连,但依然握着树枝死不放手。
树杆嘎嘎作响,断裂的痕迹越来越大,总是差那么一丁点,挺较劲,眼看着就要断了,树身却在节骨眼反弹了回来,于是我和李佳珠又一次白忙活。
田教授老泪纵横地悲怆说,算了吧,别费劲了,看来死亡池又多了一条冤魂呀,你俩往回走吧,钟馗剑不要也罢,其实我太自私了——你们放弃吧。
我烦得要命,突然大喝一声,你赶紧闭嘴!谁让你死了?阎王老子也不敢拿走你的命,他要是敢来,我非用打鬼鞭抽死它不可!你老老实实呆着别动,多想点好的行不?我马上救你!
我咬着牙说,李佳珠你坚持住了,老教授今天能不能活着出来,就看我这“破釜沉舟”的一下了!
李佳珠点头说,天宁,我们相信你,我们仨怎么一起来的就怎么一起走,绝对不会丢下谁!
我往回跑了十几米,借着手电亮将将看清那棵树,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了过去,一百四十多斤的身体狠狠地撞在树干上,“咔嚓”一声,树应声断了,李佳珠和我都重重地摔在地上。
骷髅鬼受到了惊吓,纷纷跳进淤泥里去了,我和李佳珠也顾不得害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因为田教授的头快要沉下去了。
顾不上疼痛,我使劲拖着树冠,一步一步地走向田教授的位置,李佳珠爬着在后面推树杆,当我靠近教授的时候,脚下一软,我紧跟着陷落进去,但一只手依然抓着树木,另一只手一把抓住田教授的头发,我咬牙使劲拽了一把,他刚沉没的头颅被我薅了上来。田教授猛然喘着粗气,死而复生,他一时间有点傻眼了。
我太用力,身子反而沉下去,眼看着淤泥没到肩膀了,我对李佳珠狂喊道,丫头赶紧往后拽树!我俩的命能不能活着,就看你这个巾帼英雄了!
李佳珠忽然声泪俱下地哭起来,边哭便往后拖树冠,最后哽咽着说,救你们上来,你俩就欠我两条命!
她豪气顿生,跪着地面,一点一点地往后拽,地面的沙石磨破了她的膝盖,血水染红了她的裤腿。田教授拉着我的手,我拽着树冠,两个人顺着劲,不断往上面移动着身体,我忽然觉得身子一沉,两条腿被人使劲往下拽,我骇然一惊,骷髅鬼这是落井下石呀。
我说田教授,骷髅鬼想要我俩的性命,我们偏不能如其所愿,用脚踢死这帮龟孙子!
淤泥之下连踢带踹,骷髅鬼被我俩踢得吱哇乱叫,它们反而成了我俩的登山梯,每踢一下,我们离着岸边就近了一步。
两个大男人被一个弱女子像狗一样拖了出来,等我俩狼狈不堪地爬出来的时候,李佳珠已经筋疲力尽,疼得昏死过去。田教授体力透支,爬出来的时候,腿上带出来一只骷髅鬼。
我腾起身子把它踢翻在地,像跺灭火堆一样,骷髅鬼被我踩得粉碎,顿时一命呜呼。
我再次砍断了不少树枝,生了一堆火,将奄奄一息的两人拖过来,靠近火堆取暖。田教授的一条腿被骷髅鬼咬伤了几口,虽然掉了几块皮肉,倒是并无大碍。李佳珠从树上掉下来时崴了脚,两只膝盖磨破皮,我简单给他俩包扎了伤口,上了一些消炎药和止痛药,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就会醒来。
火柴噼里啪啦得燃烧着,我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接二连三的打斗弄得我精疲力尽。
火光给人以生命,给人以光明,也给人以温暖。
没多久,李佳珠悠悠醒来,田教授也基本恢复了体力,我给他俩喝了点热水。田教授感谢我和李佳珠救了他的命,我说你我的命都是人家李佳珠救的,我俩最应该感谢的是她。李佳珠说什么也不肯答应,她说你俩太谦虚了,我刚才昏死过去,没有你赖天宁照顾,我这回早没命了。
我哈哈大笑说,行了,谁也别谢谁了,我们都是自己救自己的,今天无论缺了谁都是死路一条,这叫相依为命。
田教授站起来走了两步,身体没什么问题。李佳珠刚站起来,身子一个不稳,又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说你脚骨崴了,除非我给你接上,否则你只能爬着走。
李佳珠嗔怪说,那你还等什么?赶紧给姑奶奶接上错骨,难道还想姑奶奶给你下道圣旨?要不然你就背着我走到死亡池。
我说姑奶奶你这圣旨就免了吧,你这一砣肉,我这小身板承受不起。
李佳珠说你少废话,赶紧接骨,真等我砍你头啊。
我小心解开她的裤腿,这丫头大腿倒是挺白的,脚踝骨微微偏肿,直接对上错骨吧,这丫头肯定疼死过去。我从怀里掏出她奶奶的手镯,她不仅一眼就认出来,而且一把抢过去了。我说,本来就是给你的,你抢个什么劲。你爸托付我认识你,这是他给我的信物,说是见着我就相当于见着你奶奶。
怕她急眼,我又加了一句,这是你爸的原话。
李佳珠的脸唰得就红了,而且脖子都红了一圈,她声音像蚊子般说道,这是爷爷给奶奶的定情信物,后来传给我爸和我妈,现在他竟然给了你!
田教授一边听着我俩说话,一边做着纸灯笼,他说他在做一个“假月亮”,利用孔明灯的原理浮在空中。我质疑说,跟小孩过家家似得,你这个到底行不行?别到时候弄巧成拙。
田教授说你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你赶紧接骨吧。
我低着头,轻轻捏着李佳珠的脚,顺着脚跟按摩起来,我说先活动经络,消肿后再接骨,这样好起来快一些。
李佳珠泯着嘴巴似乎有点害羞,假装一番享受说,按摩功夫不错,在哪学的这一套?你认真点啊,本姑娘可是火眼金睛地盯着呢,你要是敢偷懒,别说没警告你,你俩都欠我一条命。
我万分诚恳说道,有个问题一直想问问你,李佳珠这名字不错,谁给你起的?
她掠了一下前额的头发,随口说,听说爷爷给起的,他可是个文盲,都不知道这名字从何而来——我一直觉得这个名字挺适合我。
我忍住笑,说你爸爸都告诉我了,你妈生你那年猪圈里恰好养了一头猪,你爷爷不识字,看着猪圈里的猪就想,李家有猪,李家猪,男孩“李家猪”,女孩也叫“李家猪”。可你爸不干,说过去为了孩子好养活名字都沾着猫狗,现在时代变了,要不取谐音吧,男孩“李家柱”,女孩“李佳珠”,结果你就叫李佳珠了。
李佳珠气地脸色都变了,又气又急说,我爸什么话都跟你说!我不是那个猪,我是明珠的珠。
觉得可笑,这丫头发了一阵疯后,竟然自个咯咯笑起来,趁着机会,我“咔嚓”一声给她接上了脚踝骨,她轻微哎呀了一声,接着又大笑起来。
我不怀好意地说,丫头笑够了吗?走吧?我们还要赶路呢。
李佳珠停住了笑,有点生气说,赖天宁你是不是太小心眼了,说了你几句不中听的,你这就不给我对骨了?
我爱搭不理地说,我乃盖世神医,治病救人从来都是神不知鬼不觉。赶紧起来吧,看看行不行?
李佳珠半信半疑地站起来,来来回回走了两步,嘴里啧啧称奇说,行啊,有两下子。等本姑娘有钱了,开个医馆,然后请你坐堂问诊。
我说行了吧你,我看病你数钱,好事都成了你家的了。
田教授说行了,别聊了,正事要紧。要想走过沼泽地,还得靠这些树。现在我们兵分三路来砍树,将树木首尾相接成“人工架桥”,很快就能靠近死亡池。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我和李佳珠砍的树最多,猜测还有很多骷髅鬼藏在淤泥之下,每人手里多了一根木棒,只要发现它们偷袭,就玩命得挥打,骷髅鬼各自为战,没有群起而攻,也不知道打死了多少只,反正都是有惊无险。
沼泽地不是很大,树木没用完,我们就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大水池。水是一片死水,上面漂浮着不少的落叶,也看不清池子到底有多深。
我们欣喜鼓舞,终于到了目的地,因为这就是传说的死亡池,而钟馗剑就藏在水面之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