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二章 从今若许闲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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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开始,吕光还心生惊奇的在数着绿叶的片数,可后来,他只能以瞠目结舌的表情来观看着这一天下奇观。

    无根无土,于地底熔岩深处,凭空诞生了一个生命。并且还是在自己眼皮底下,如若是别人告诉吕光,恐怕说破天他也不会相信。可此刻,他自己却是这天下奇闻的第一个见证者。

    突然一声鸣叫回荡在偌大的山洞中。风声鹤唳,犹在耳边。

    鹤鸣声在四壁回荡盘旋,最后凝聚成一个音节,狠狠刺入吕光耳中。

    一只雪白的飞鹤,自洞顶俯冲而来,势如破竹,快如闪电。白鹤唳声不断,熔浆沸腾依旧。它们二者的目标,似全是要把那未完成的‘奇迹’给扼杀在摇篮中!

    青翠欲滴的绿叶,闪烁着耀目璀璨的红光,那是熔岩崩裂的火石。

    九片绿叶合拢包围着那朵将要盛开的‘奇花’。

    白鹤的羽翅从吕光面前飞速划过,这熔浆温度极高,但这白鹤竟是完全不受影响。吕光目不转睛,那九叶奇花眼看便要被白鹤叼走!

    千钧一发之际,熔岩翻滚的越加肆虐,滚烫的熔浆里刹那间蹿出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此物浑身犹如精钢,漆黑如碳。身鳞片满布,利嘴一张,露出几颗锋利的獠牙。

    什么东西?

    吕光心中一惊,被这从熔岩深处突然迸出的诡异怪物,给吓了一跳。吕光的身躯不受控制,仿佛是提线木偶,被人操作控制。他全身似无一点重量,扶风而,向洞口游去。但吕光两眼却使劲盯着下方的那一幕奇景。

    白鹤尖叫长鸣,双翅再振,借着俯冲之势,陡然向回旋。

    翻腾不休的熔浆中,也偶尔夹杂着几声‘嘶嘶’厉叫。

    蛇身,狗头。吕光脑海中只能想到这两样动物来形容此时所见到的怪物。

    这熔浆深处竟然还隐藏着这般可怖的恶兽!

    蛇身头颈处有一狗头在狂吠嚎叫。

    是狗,还是蛇?

    未知的事物,更能使人感觉到可怕!比起恐惧来说,吕光更在意的是那株奇异之花的命运,它被翻涌的熔浆给摆弄到哪里去了?

    哗啦啦!

    熔浆好像流动的泉水。烟雾缭绕,热气腾腾,待到吕光能稍微看见下方情况之时,心中的惊讶顿时变成了惊愕!

    蛇身从熔浆中砰然而出,彷如通天石柱,矗立不动,威武生风。只不过那具狗头,使它看起来稍作有趣,死寂中也有了几许生气。狗在炎热之时,总会吐着舌头,大口大口喘气,以此来缓降体内高温。而在这炽热异常的熔浆洞**,这怪物却半点不受热浪侵袭。鼻口中所喷出的气息,竟如万年寒冰。

    咯咯!

    白鹤轻轻挥动着羽翅,在熔浆怪兽头,不停飞旋。一片绿叶缓缓从熔浆中升腾出来,是那株神奇坚强的生命之花!

    吕光匍匐在光圈中,目力所及,每一寸空间都逃不过他眼睛的逡巡。九片绿叶显得愈加青翠,在满是燥热的世界中,唯有它看去是那么的凉意沁人。

    哧~~

    熔浆翻滚不断,发出着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怪兽一直也在嘶叫不断;那白鹤更是唳声不停。整个岩洞里乱糟糟有如闹市贩卖之所。可在这轻微的响动发出之后,竟似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丝丝……

    轻微的摩擦声,恍若越过了重重阻难,才到达吕光耳朵。雷雨天,电闪雷鸣。总是先看到闪电来袭,才能听到雷动轰鸣。然则此刻,吕光却是先听到了这声音,接着才知道这是何物发出的声音。

    花,开了。

    是那株奇花绽放了。

    那九片绿叶环绕的花骨朵,竟似慢慢褪去衣衫的美丽女子,一层层的脱下遮掩它绝代丰姿的旧衣。花开的声音,在阴森恐怖的地底熔岩中,显得是那么的孤傲凌然。

    花未开展,而叶已在凋零。滚滚流动的熔浆,意味着时间在不断流走。

    第一片花瓣已全部伸展了出来,它好似一个呱呱落地的婴儿,在用力舞动着属于它自己的每一丝生命能量。红。一件事情已然是亘古奇闻,这一件件加起来反而成了理所应当的现实。于是吕光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了,他静静的观察着眼前的一切。

    风声陡停,鹤鸣一顿。白鹤头颈雪白的羽毛,仿佛披了一层红纱。它全身伸延成一杆长枪,去势更猛更急,竟似要奋不顾身的扎入那蛇身的‘七寸’之处。

    狗头乱晃,口中吐出一股股浓烟烈火。刺目的火光把山洞外的白日,给映成了黑夜。那奇花每绽放出一片花瓣,白鹤的冲势就比一次要更加迅猛几分,而那蛇身狗头的怪兽,却一次次从嘴中喷涌出更加浓郁的火焰。

    在人间象征着祥和安宁的飞鹤,欲要争夺那不世出的奇宝。而这狰狞恐怖的地底怪兽,却成了那奇花异草的忠诚守护者。一个争,一个守,还有一个在看。那色泽艳美的红花,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完全绽放开来。

    至此,吕光也终于看清,这到底是一株什么异物。花瓣层层叠叠,合抱着正中央的一颗青绿莲子。而创造奇迹的那九片绿叶,却早已埋藏在寸草不生的熔浆中。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天山之所以被世人熟知,乃是因这里所存在的一处仙迹。世人皆知天山神秘莫测,却不晓其中诡异之事。

    天山墨池是当年墨子证道成仙的地方,自从墨子羽化飞升,登临他界以后,这世间就流传下了许多有关天山的神迹异事。

    山脉连绵起伏,蜿蜒不绝。吕光站于山麓之下,仰头望天,难忍澎湃心情。

    墨池两个字,犹如救命仙丹,让吕光暂时忘却了疲惫和困顿。吕光跋涉数日,越过重重险路。幸好,一路并没有遇到追踪自己的韩府兵役。

    翻山越岭,渡溪过河。吕光已在天山山脉中,走了两三日,却还是没有看到壶中子口中的墨池。山林中的夜,深沉而幽静。没有人想死。雪奴只好选择跟吕光一起返回天山。

    事实,人活得越久就越会畏惧死亡的到来。雪奴当然也不想死,他虽是天山之巅的一捧清雪所化,但他却已修出真身。他是天山的守护者。

    吕光洒然一笑,道:“在下无门无派,也无请帖。”

    “徒费口舌!此乃墨池境内,擅入其中,你可知错?”一女说罢,三寸绣花鞋轻点在浮桥之,犹如一道电光袭来。眨眼之间,吕光便和千松倒在了地。这女子居然一招得手,让吕光和千松失去了行动之力。

    “此地就是墨池内了,这里想必就是那囚禁外人的水牢。”老道言语轻快,好像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是被关押至此。

    吕光瞥向旁边的千松,心中活络起来,冷声道:“那两位少女在道长眼中,是不堪一提的吧?怎么道长如此轻易就被她们给制住了呢?”说罢连忙摸往怀中的‘锁魂瓶’。完好无损,这老道竟没趁我昏迷之际,偷走此瓶……吕光心中嘀咕。

    “墨池乃天下数一数二的修真大派,门下弟子众多,规矩森严。你我来的不巧,倘若外人此时要进入墨池,必须得有请帖。就算你说破喉咙,那两位姑娘也不会前去通报的。圣女招亲,这圣女还恰巧是你的表姐……主人,你的运气还真是很差哩。”老道说道,一派事不关己的模样。

    吕光皱眉思索,诚如千松所言,这一次来的确实不合时宜。如若在平时,那二人可能尚且会通报一声。但在此际,有无数人想进山,自己又毫无凭证,被她们错认为登徒子,也是情有可原。“主人稍安勿躁,当时贫道不加反抗,也是为了便宜行事。眼下我们平安进入峰内,剩下的便是如何能够找到主人的那位表姐了。”老道的如意算盘,打的叮当作响。

    这个算计,也让吕光心神一震。对,来此的目的不就是找寻表姐,进而解自己于危难中吗?吕光振奋精神,四处打量。

    这里似乎是一处山洞,水从洞口流淌下来,然后又从这一层向外流出去,循环不止,毫不停留。

    墨池不愧为鬼斧天工,这样浩大繁冗的工程,也只有这些拥有莫大能力的‘炼气士’才能完成。

    千松伸手一把抓住吕光左臂,侧耳低声:“出去后,主人要寸步不离跟在贫道左右。如遇他人,你我恐有祸事加身。等天黑后,你我再作商量……”“出去?”吕光刚才当然也在思考着如何脱困,只不过在察看了周遭环境之后,心中燃起的希望,也转瞬熄灭。这里虽然是一处三尺见方的山洞,可四周全都是岩石,密不透风。

    唯有头顶一处空隙,还被精钢铁柱密封住了。脚下仅有寸许宽的缝隙,供水流通过。

    “如若我所料不错,此洞乃山脉断层,位于山峰之顶,只要我们破除这头的钢铁栅栏,就能脱困出身。”老道侃侃而谈,信心十足。

    墨池,山巅。“瓶儿,今日不是你在峰门当值吗?怎生刚过半日,便回来了?”

    “哼,还不是潘师姐让我来送几个山外来的浑人。”少女声音中全是嗔意。

    “我看过不了几日,水牢也不够关押那些登徒子了。”

    “可不是嘛!这几日古里古怪的趣事,我也听了不少。可今日却有一个傻瓜,说是咱们‘圣女’的表弟……嘻嘻,真真是笑死个人!你是没看到他那个呆样……唔?好像叫什么方……”少女回想起那人的滑稽说辞,言语中充满了调侃。突然一阵香风荡来,一丝不带有任何人间烟火的声音,在两个少女心间响起。

    “吕光。”

    有人想起你的时候,你常常并不知道。

    吕光此刻又在做什么呢?

    太阳就在吕光脚下,片片浮云在谷峰间飘荡。

    西方的晚霞逐渐由绯红转为金黄,直至最后化为一缕缕绛紫色。缺少了秋阳滋润的山峰,渐渐变得寒意丛生。

    月还未爬梢头,黄昏就已悄然溜走。

    时间的宝贵性,对于两个正在逃离囚牢的人来说,那是无比重要的。黑夜的墨池更显得神秘莫测,连带的这里的人,也变得冷如霜。黄昏刚过,秋霜还不到降临的时候。

    但已有一样比霜还要刺目的东西,出现在两人面前。

    明晃晃的剑身,恣意荡漾着丝丝寒气。七把剑,却有八个人,只因有一人手中毫无兵刃。可这刚刚脱困的二人,却是全都将目光投在那人身。

    山顶的风,到底是比别处的要猛几分。夜风吹动着一切能够拂起的东西,仿若把吕光心中的惊疑也给捎带走了。“哎!贫道千算万算,不想人家却在这里守株待兔嘞。”千松声音中夹带着一丝不甘之意,转头向吕光低声道,“走!”

    七把长剑,好像被一根根无形的丝线控制着,倒转翻飞,竟似乱云飞渡,轻柔从容。可这么慢吞吞的剑,却一次次的差点刺在千松身。

    如果千松仅他一人,应付这些飞剑,不过是小菜一碟。但要时时照看吕光,便有些手忙脚乱,照应不周。环佩叮当作响,剑光炫目缤纷。

    入夜的幽静山谷,似已被惊醒了。“布阵!”是白日里那个发号施令的威严声音,这个女子好像久居位,隐隐已有了几分王者之气。

    话未说罢,一声冷哼环绕在谷峰内。“门主?”千松听得真切,双目中陡然泛起一阵迷离之色,不禁脱口而呼。

    吕光站于老道身后,剑光从四面八方飞至,却无一道能沾染近身。他仿佛是在旷野踽踽独行的野兽,敏锐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形。

    天地之间,存在着各种各样的神异之理。

    阵法就是以天地至理,借**之势,生无穷之力。

    这七位弟子,能够以气御剑,虽还不甚熟练,但想必已是这墨池门下的佼佼者。

    此际再辅以阵法施为,那吕光跟千松可真是插翅难飞了。

    传说在古时代,人是有翅膀的。那时的人只消双臂一振,便能腾空飞翔。吕光不是古之人,更没有翅膀,可他却飞了出去。

    “士族是大周帝国的支柱……你们竟敢……”他的语声忽然像冰封后的山峦,瞬间凝住了。一名黄金卫将插在这人腹中的铁剑,狠狠的转了一圈,而后猛地拨出来。

    鲜血翻飞间,下一名黄金卫“哐啷”一声打开了另一个铁笼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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