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二章 我等的人还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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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今夜吕光归来,是一件十分值得众人高兴的事。



    但经过刚才这一番对话后,众人的心头又不禁升起了片片乌云。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如果少了蒋镜婵这个强有力的臂助,只怕未来兴复道门的路,就会变得更加坎坷不平。



    这是龙阳子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于是他沉声问道:“前辈,您的风灾还有多久来临?”



    蒋镜婵知道此际已是瞒不住众人了,只好承认道:“短则三天,多则七天。”



    龙阳子面色阴沉似水,他紧紧皱起眉头,像是在思考着某种应对之策。



    就连一向对蒋镜婵敬而远之,惧怕不已的农青梅,此时都不禁为蒋镜婵忧心起来。



    每个人的神情都紧张无比。



    蒋镜婵笑道:“你不用想了,连你师父都度不过风灾大劫,更别是我了。”



    她说罢此言,便转身向洞外走去。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抬头看着那个消失在夜色里的纤柔背影。



    夜风吹拂,洞中渐渐升起一丝凉意。



    ……



    尽管才刚过新年不久,但今年的两界山比前几年却要温暖的多。



    沐浴在夜色里的山峦,树梢枝桠上竟已是泛出了丝丝绿意。



    山间满是一指来长的小草,冰封的河水,也在一夜间泄流奔腾。



    晚风浮动,在挽春谷外的桂花庄里,有一个只穿着短衫的人,正在溪流中洗澡,他竟已不是在过冬天,他就像是在过夏天。



    他站在浅浅的溪水中央,撩动着冰冷的水,往胸膛浇去。



    他似乎很享受冷水带给他的颤栗感。



    这是个五大三粗,浓眉大眼的中年汉子。



    他的腰间绑着一柄巴掌厚的砍柴刀。



    奇怪。



    “喂!砍柴人,你洗好了没?”远处忽然传来一个清脆婉转的声音。



    这自然是少女的声音,也只有少女的声音,才会如此撩人心神。



    站在水中的汉子,神情顿然变得慌张无比,他胡乱的擦了擦身上的水滴,迈开步子,向岸边跑去,抱起堆在石头上的衣服,转身就向林中跑去。



    “喂!你跑什么嘛,人家又不会吃了你。”少女娇嗔喊道,“你再跑,我可就真的生气了。”



    壮汉应声止住脚步,转过身,讪讪笑道:“姑奶奶,你追了我七天七夜,从昆州到荒州,从荒州又到中州,你究竟想干什么啊?”



    少女一身水绿色长裙,紧致合身的罩住她玲珑毕现的娇躯,俏生生的站在浓浓夜色下,明艳动人。她皱了皱鼻子,哼声道:“你告诉我,阁主到底派你出山做什么?”



    “姑奶奶您就饶了我吧,我只是山门一个普普通通的砍柴人,哪里晓得什么机密要事,师父派我出来…是,是采药,对采药。”壮汉满头大汗,无语望天,语无伦次的说道。



    少女微蹙柳眉,眼珠微微一转,道:“你再不告诉我,我就对苏师姐说,你在外面,寻花问柳,夜宿青楼,挥金如土,招惹其他女子。”



    壮汉立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叹了口道:“姑奶奶,我真是怕了你。像我这样苦命的人,活该被你欺负。”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好好好,我告诉你。阁主派我出来,是要送给那位长生殿之主一件东西。”



    “长生殿之主?难怪你在荒州逗留了那么久。”少女狐疑道,“东西,什么东西?”



    “乌木令牌。”壮汉神秘兮兮的小声说道。



    少女身躯巨震,不敢相信的道:“你说阁主让你把乌木令牌交给那个吕光?”



    壮汉老老实实的道:“千真万确。”



    少女怅然失神,喃喃自语道:“这怎么可能……我们苦海阁千辛万苦才寻到了这块乌木令牌,阁主怎会让你把他交给一名修道者……”



    粗眉大汉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绿裙少女若有所思的道:“你所携带的乌木令牌是真的还是假的?”



    粗眉大汉诧异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绿裙少女笑了笑,道:“这么说,阁主给你的令牌是真的。”



    粗眉大汉不再说话。



    绿裙少女道:“那你现在怎么不去见吕光?”



    粗眉大汉略显为难的道:“挽春谷是龙阳子的地盘,你也晓得,咱们苦海阁与他仇深似海,即便有吕光的存在,只怕龙阳子也饶不了我。”



    绿裙少女冷嘲道:“龙阳子?不过是一头垂死挣扎的纸老虎吧。”



    粗眉大汉看着她,仍然一言不发。



    微风徐徐,山间幽静无声,死一般的沉寂。



    过了半晌,粗眉大汉突然说道:“我会在桂花庄待上一段时间。”



    绿裙少女眨了眨灿若天星的眼镜,道:“要不然你把乌木令牌交给我,由我来交给吕光。你呀,也是真笨,不一定非要暴露我们是苦海阁弟子的身份嘛。”



    粗眉大汉眼镜亮了起来,一拍脑门,道:“对哦!”



    绿裙少女微笑道:“走吧,我们回去好生合计一下。”



    二人随即转身走向茫茫夜色之中。



    第二天,一大早。



    出了挽春谷,向东走二十里,会看到一大片果园。



    这好像是片无人看守的果园。



    桃树、杏树、梨树,各种果树,应有尽有,可惜现在还是冬天,无法看到花朵盛开的美丽景象。入园的门口,立着一块石碑。



    碑上刻着三个大字:无果园。



    这岂非是一件很古怪的事。



    这里明明是一处果园,但这块石碑竟似把人们当成傻瓜弱智一般来蒙骗,告诉世人,此地并没有果树。晨风清冷,此刻石碑前站着一个人。



    一个头戴斗笠的红花。



    这个红花身上披着一件陈旧的蓑衣,身材很是矮小,侏儒一般,与五六岁的孩童没有什么两样,若非他那满脸褶皱的皱纹,宣示着他乃是一个历尽风雨的老人,只怕任何人看到他的背影,都会误将其认作一个孩子。



    他双目皆无,眼窝塌陷,竟是个瞎子。



    但他却好像能看到眼前的石碑的一样,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无果园……没想到我红花有生之年,还能来到这个地方。”



    他竟真的是一个红花。



    红花!



    此人莫不是当日追杀吕光的红花?



    红花渔婆。



    这个人自然就是琅琊王氏族中的高手,红花。



    他来这里做什么?



    林子里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



    这人遥遥看着晨光里的红花。



    果园里阳光熹微,光线黯淡,令人看不真切这个中年人的面容,但依稀可见此人周身缭绕着浓浓灵气,不消多言,此人必定也是个练有气功的绝顶高手。



    红花佝偻的身形微微颤动了一下,他仿佛已然察觉到园中多了一个人。



    他沉默了片刻,涩声道:“是内弟吗?”



    “姐夫。”中年人叹息道。



    红花一双瞎了的眼睛里,竟忽然滚出热泪,语无伦次的道:“好!好!你还认我这个姐夫,也不枉我再厚着老脸,来到无果园。”



    “姐姐的事情,我听说了。”中年人目露哀伤,缓声道。



    红花的面色骤然狰狞起来,他咬牙切齿的道:“你姐姐是被那个长生殿殿主所杀!”



    “我知道。”中年人长叹道。



    红花迈步向前,一字一顿的道:“我已探查到此人的藏身之所,你可愿意随我一起去为你姐姐报仇雪恨?趁着他刚从荒州返回,还没恢复元气,我们突然出手,一定能将此人给除掉。”



    中年人摇摇头道:“姐夫你这又是何必呢?冤冤相报何时了,况且当日是王家先惹上了吕光,姐姐虽说是死在此人手中,但……”



    “内弟!你……你变了!”红花猛地厉声喝道。



    中年人摆了摆手,道:“姐夫你还是走吧,若是让师父看见你……”



    红花气急败坏的截口道:“好,我走!我走!你们都不敢帮我,我就自己去找那吕光决一死战!不就是一个神魂鬼仙吗?也值得你们如此害怕!”



    红花说罢此言,便挥手招来了天边的一朵白云,他踏上祥云,转头深深的‘望’了一眼这片果园,而后白云化为一抹流光,向西方驰去。



    西,从无果园向西走,走上一段路程,便是桂花庄。



    过了桂花庄,就是挽春谷。



    清晨阳光明媚。



    一朵白云翩然降落到村子外的一条小路上。



    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这时站着一个黑衣人。



    “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在玩火?”黑衣人冷冷的道。



    红花哼声道:“我没有办法,只能这么去做。王孙公一再警告我,不准去找那个吕光寻仇!但我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恶气,我要为死去的老婆子的报仇。”



    “王孙公已是飞离此界的元气真人,他又怎会管你呢?”黑衣人嘲弄笑道。



    “可王悉之也是死在了吕光手上,我不相信他就会这么算了。”红花道。



    “王悉之并没有死。”黑衣人冷冰冰的道。



    “没死?”红花难以置信的道。



    黑衣人继续道:“只要你投靠了我秦山郡王府,报仇的事,我父亲自会帮你。”



    红花冷声道:“你们秦家不必费尽心思的笼络我了,无论王家怎么对待我,老夫都是不会背叛王氏一族的。太虚幻境八大修真巨擘之一,近十几年,隐隐有和百草园一争翘楚的征兆。



    就算是大周皇室和靖道司,都是对远在西漠的色窟,有些鞭长莫及。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色窟中人频频现身在中州,仿佛在密谋着某件大事。



    百草园里有名的亲传弟子,徐青时竟然也是色窟的人。



    这个消息,一经传播开来后,着实是让世人为之震惊了一把。



    不过,色窟里的人,大多是貌美如花的女子,几乎从未有男子能拜入其门中。但听眼前这个黑衣人的语气,他似乎在色窟一门中,地位斐然,身份不低。



    黑衣人听到红花斩钉截铁的拒绝,却是丝毫不以为忤,他反倒是忍不住笑出声来,“没想到杀人不眨眼的红花,竟还有这份愚忠之心,真是可笑。”红花的眼睛是瞎的,但他的心却不瞎。他听得出好话歹话,也知道谁对他好,谁对他坏。在看他来,无论王孙公怎么对待他,那都是属于琅琊王氏内部的事,还没有上升到需要一个外人来过问的地步,更何况,这个‘外人’还是一向声名不怎么好的西漠色窟。



    红花冷冷的道:“你不必用激将法了,老朽不吃这一套。”



    黑衣人眼神顿而冷冽下来,一字字道:“你知不知道此刻挽春谷里聚集了多少道术高手?”



    红花心神一动,下意识的问道:“多少?”



    黑衣人徐徐叹了口气,道:“红花,我们相识已久,你如今在王家的处境并不怎么好,难道就不能帮我一次,好让我跟小主复命交差。色窟并不要求你立刻去做什么。”



    红花想了一会儿,缓声道:“我自己有多大的价值,我心知肚明。我只是有些奇怪,以你们色窟的底蕴,又何须我这样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家伙,来帮你们收集消息。”



    “小主是想借你跟无果园的关系,去搭上童子命这条线。”黑衣人听红花的语气有松动的迹象,连忙把准备已久的心声,一并给说了出来。



    红花垂着头,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我就说你们跟琅琊王氏一直以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无冤无仇,又怎会突然下定决心拉拢我这个老头呢。”



    黑衣人叹息道:“我将这些统统告诉你,是想证明我的真诚。事情到了如此地步,我没有理由骗你,我所说的话,句句皆真。当今天下,乱世已至,色窟虽然势力超然,但也得需要‘天梯’的庇护。毕竟童子命他们师徒,有权决定度过风灾大劫的元气真人,何时飞离此界。”



    红花听到这里,矮小的身躯,蓦然一震。他仍旧低着头,但语气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惊诧之意,“你是说‘红尘主’此刻已然度过了风灾大劫?”黑衣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红花沉默良久,正因为黑衣人并没搭话,他心中才更加确信自己的推断是正确无误的。刚才他想过无数种可能,但就是没有想到那位传说中断情灭性的‘红尘之主’居然也度过了三灾大劫中最为凶险的风劫之难。红花思虑半晌,终是点头说道:“只要你们能帮我杀了吕光,我自会向我内弟说明缘由。”



    “如此最好,虽然你和你内弟十几年未曾见面,但世人皆知,他是最敬爱尊敬他姐姐的。你这个姐夫啊……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内弟既然和童子命有那层关系,你这些年也不说多讨好一些你内弟。”黑衣人满脸惋惜的叹了口气。



    红花冷哼道:“这是我的家事,还轮不到你来管。”红花慢慢昂起头,‘盯’着黑衣人的脸庞,道:“希望你不要骗我。”



    黑衣人笑道:“不会,红尘人从不打诳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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