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要命的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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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个本该早就死去的人。



    罗克敌!



    吕光心中一紧,他竟然没有死!



    犹记得当日罗克敌是怎样的惨死在小白虎爪之下的,身首异处。可吕光断然不会看错,那身穿银色铠甲,腰挎雁翎刀,站在城里的赫然就是去年追杀自己的监察军护卫长!



    他用仅剩的一条胳膊,握着一根带刺长鞭,正驱赶着数名身穿囚衣的犯人,向城外走来。



    犯人们锁链加身,亦步亦趋,走的极慢。



    “啪!啪!啪!”



    罗克敌面露不耐之色,手中长鞭挥动,不住的抽在一个个囚犯身上。



    “快走!死到临头,还磨磨蹭蹭的。”



    “啊!你敢抽我鞭子!凭什么抓我,我父亲是临山城县令,钱,给你钱,放了我!”



    “县令?你爹除非是郡王侯爷!你私藏禁书,妄想修道,当凌迟处死!”



    啪!



    撕心裂肺的痛呼伴随着一声声狰狞怒吼,夹带着鞭子抽打在皮肉上的响声,穿透春雨,一齐涌入吕光耳中。



    “大人!我只是个村夫,不认字!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修道啊!是不是抓错了??”



    “错?没错!抓的就是你!你家墙壁上挂的那幅画,就是邪道崇拜信仰的魔神!”一名银甲护卫道。



    “冤枉,冤枉啊!那是我家先祖的遗象啊!”



    “说你是,你就是!”罗克敌厉声吼道。



    吕光处处谨慎,将当日韩千帝赠予他的人皮面具,在下峰时就已重新戴上。



    罗克敌一行就从吕光他们身前三尺的地方走过。



    吕光也知道当今天下,对于‘修道’严加管控,一经发现有人私藏道书、信仰神佛,就立刻缉捕归案,凌迟示众,以此来起到杀鸡儆猴威慑世人的效果。



    但是他没有料到,世态竟已到了这样险恶狰狞的地步,真可谓是谈‘道’色变,人人自危!稍不留意,就会被靖道司以及侯国官军冤枉入狱,死于非命。



    吕光看着罗克敌背影半晌,满目寒芒。



    他本欲不多惹事端,但遇到仇人,怎可善罢甘休?



    只不过他心中讶异:“这世上莫非真有起死回生之术?奇怪!”



    白奎身材高大,不怒自威,一脸阴沉的望着那些银甲护卫。



    他自从化成人形之后,听吕光讲述道理学问,脾性变得十分嫉恶如仇,他已看出那几个所谓的‘犯人’都是蒙冤,他正欲冲上前去,吕光施了个眼色,止住白奎向前的动作。



    “先生,你为何拦住我,狗娘养的这些靖道司的护卫军,简直欺人太甚,天理不容!”白奎纵然被吕光拦住,脸上仍是愤怒如海,恨恨的骂道。



    “白奎,你狼性未绝,做事莽撞。你可知道,每郡的监察卫军,有多少修真者?”青萝轻声道。



    她一身水绿色的长裙,在春雨晨雾之中,整个人飘然出尘,犹如画上仙子,纤细的娇躯隐在吕光身后,躲避着周围行人对她欣赏的目光。



    “勿要冲动,此地车水马龙,来往行人络绎不绝,即便要惩治一下这些护卫军,也得备下万全之策,况且……那个断臂之人,就是当日追杀我的护卫长!”吕光沉声说道。



    “那就更不能放过他了!”白奎道。



    “稍安勿躁,我们要一击必杀,不能打草惊蛇。城中到处都是监察卫军,纵使我此刻已凝聚阴神,只怕也双拳难敌四手。我们先安顿下来,仔细打探一番,找到机会,暗中行事!”吕光毫不犹豫的道。



    “先生说的极是,是白奎考虑不周。”



    白奎一张黑如炭色的脸庞顿时一红,思考道。



    “上次来城中收集消息时,我在城内一个大户人家当差,是护院教头。离百草园招募弟子的日期还有五六天。这样,你们先跟我入府暂住几日。”



    “进城。”吕光当机立断,他远远的看着那些银甲护卫,冷哼一声。



    ……



    春雨绵绵,夹着几丝微风,雨雾缭绕在城中的每一个角落,天地间灰蒙蒙一片。



    然而,城内行人不减,早市繁华热闹,人声鼎沸。



    三人走街过巷,青萝虽是第一次见到人间盛景,但她没有表露出丝毫兴奋好奇之意,她仍然面上覆着薄纱,令人看不到她的表情。



    吕光了解她的满腔心思全在报仇一事上。



    他望着青萝凹凸有致的身躯,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怜惜,人间如她这般年龄的女子,多是待嫁少女,女红美裳,诗词歌赋,天真烂漫。



    然而,青萝那双灿如繁星的双眸深处,总是带着几分忧郁。



    其实吕光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白奎身材壮硕,孔武有力,还真是很像一名武夫教头,跟在吕光身后,讲述着他在西陵郡生活发生的事情。



    青萝撑着一把油纸伞,她身量比吕光稍矮,但仍是素手高举,想要为吕光挡去扰人的春雨。



    “我念头精壮,寒气难侵,不会生病。”吕光侧目望见青萝肩处的衣衫已然微湿,绿色更深,“郡城纵横广大,我们还得走好一会儿。你照顾好自己。”



    青萝听着吕光这略带关怀的语气,心神微荡。她是一只狐妖,当年蒙连叔不弃,带上虎头峰,除了连叔,从未有人再这般关心照顾过她。



    她美眸流转,愣神许久,望着吕光,她真想把面纱摘掉,让吕光看到自己的面容。



    因为青狐一族天生媚态,修炼成妖的狐女,更是魅惑众生。族规代代相传,狐女不得以真面目示人,恐祸乱他人心神。



    唯有……与之共度一生的郎君方可见到青狐女子的真容。



    青萝耳根微红,她念头飘忽,也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此事。



    “青萝,你听到了没?待会儿你和先生,就当做我的弟弟妹妹。”白奎浑厚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妹妹?”青萝微微颔首,略有些失望。



    白奎看见青萝奇怪的反应,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继续说道。



    “这梅员外医术颇高,妙手回春,一间‘宝安堂’在郡下各县分号无数,治病救人。当日我为了方便多接触人,进入其府,谋了个护院教头的差事。”



    “不过这梅员外家有悍妻,一生无子,老来得女,视若掌上明珠,珍爱异常。要说起这梅小姐,郡城中更是无人不晓。聪敏文雅,秀丽端庄,虽是双十年华,提亲者却已都将梅家门槛给踏平了。”



    青萝道:“人间女子多是十四五岁便出阁嫁人,这梅小姐怎么……?”



    “嘿嘿,你听我说。这事儿太有趣了!这梅小姐自称前世是前朝皇族之女,岂可下嫁凡夫俗子。若非梅员外财大势大,将此事压了下去,这种妖言惑众的言论,非得被监察卫军给抓走。”



    吕光听来总觉得这梅小姐很是熟悉,他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你说的可是梅八角?”



    “先生如何知道梅小姐芳名?”白奎神情错愕,他知道吕光是生活在西陵郡的边关小城,外人只知梅小姐其事,但梅小姐居于深闺,除亲朋好友外,这‘梅八角’的名字知道的人屈指可数。



    “我以前在边城时曾听路过的药商提起。”



    吕光随口应道,脑海中浮起一个身材丰腴的背影来。



    他回忆起去年夏天,有一次来西陵郡城探查消息时,正欲返回之际,暴雨忽至,在一个凉亭屋檐下,一个黄衫女子与他一同避雨。



    雨过天晴,各奔东西,本是过客,但她仍然向吕光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梅八角。



    只因名字实在太过怪异,吕光印象很深,不过他现在觉得这名字也不奇怪了,因为八角是一味药材,祛寒顺气,而梅员外这个悬壶济世、痴于医道的大夫,就是她的父亲。



    ……



    “你们要去梅员外家?”



    “梅府?”



    白奎没有刻意压下声音,说的极大声,旁边有一个行人,惊恐呼道。



    春雨稍急,路人均是行色匆匆,然则当这人说出‘梅府’二字时,周围的所有人竟是像被钉子钉住了一样,全都将目光放在吕光三人身上。



    “我是梅府护院教头。怎么?”白奎冷眉寒目,扫视着众人。



    吕光目露疑惑之色,他环视了众人一圈,眼神一转,朗声笑道:“我这位大哥是梅府护院教头,我兄妹二人,是前来投奔的。”



    “去不得,去不得!”一个老妪挎着菜篮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梅家被挂了灯笼!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



    吕光脸色一沉,问道:“白奎,怎么回事?”



    白奎还没说话,四周人群就开始议论纷纷。



    “这灯笼可是要了人命喽!”



    “对啊,有二十多户了吧?谁家门口被挂了红灯笼,三日之内,必有姑娘小姐惨死。”



    周围行人谈及此事,脸上都是带着深深的恐惧。



    “郡府衙门一群吃干饭的,都一个月了还查不出凶手。究竟是何方亡命之徒,如此凶残狠毒!”一人苦恼的道。



    “依我看,八成是妖怪!你们想啊,城东王员外家,百十来个护院,将他家小姐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密封的府院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那王小姐还不是被剜了心!”



    “嘘!你不想活了?哪有妖怪,我们大坤侯国,国泰民安,太平盛世下,绝对没有妖魔邪道!”



    “那梅小姐生得美貌又心善……可惜了。这灯笼一挂,人必死。”



    ……



    众人在听到有人提起了‘妖怪’言论后,神色更为慌张,唯恐避之不及,赶紧各自散开。



    “妖怪?难道有道人施法在害人性命?走,去梅府。”吕光眉宇间布着一层冷意。



    “先生,梅小姐乐善好施,助人为乐,在城中很受百姓爱戴呢。这事在西陵郡中,确实传的沸沸扬扬,人心惶惶。没想到这一次落在了梅家身上。先生和青萝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如去客栈……”



    白奎忧心忡忡的道。



    “就去梅府。”青萝眸光一冷,她一只狐妖的心地竟是也很善良。



    盏茶工夫后,三人来到一座宅院府门前。



    梅府。



    门前果然挂着一盏灯笼。



    要命的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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