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梦里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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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汽车进入了市区的街道,突如其来的骤雨也毫无征兆的停歇,雨刮器在完成使命之后,安静的回归原位,就像是忠于职守的士兵,默默地等待下次任务的到来,骤雨初歇,张三也擦干了泪眼,止住了一路的无语凝噎。



    “胖子,我要回家。”张三终于开口说话,胖子犹豫着要不要劝说,随后在无奈的叹息中,指示司机驶向张三的住所。



    “三哥,思淼现在住校,要不您先到我哪里凑合凑合?等......”胖子的劝解还没有结束就被张三打断。



    “回家。”随后张三就陷入了沉默,他甚至都没有询问妻子离世的原因,胖子再次叹气,陪着张三静坐在昏暗的车厢内,他知道有些事情三哥早晚都会问起,那就等待合适的时候再说。



    雨后的空气越发的清冷,张三站在小区的门口,静静地看着周围熟悉而又陌生的环境,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的思念也被拉向了远方的时空。



    从小区门口到家门口的距离很短,张三却走的很缓慢,他一路沉默不语,仿佛要仔细的丈量脚下的每一寸土地,胖子跟在他的身后,时刻在关注三哥的动向,他不希望这个时候出现什么意外。



    好在张三除了走的稍微缓慢之外,没有其他的异常,在打开单元门的时候,张三的手一直在颤抖,连续多次没有将钥匙插入钥匙孔,胖子急忙上前帮忙,却被张三执拗的制止,他不厌其烦的一次次的尝试,直到颤抖的手恢复了正常,而后在打开家门的时候,同样的情况再次上演。



    深吸一口气,并不沉重的防盗门仿佛重若千钧,张三几次鼓足了勇气却迟迟不敢打开那道自己熟悉的房门,他知道,他即将打开的房门隔着两个世界,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做好了迎接新世界的准备。



    当张三终于将自己的双脚跨入门槛的时候,胖子分明听到他深沉的喘息,门外是明亮的世界,而门内却是一片寂静的黑暗。曾经扑面而来的温暖气息,变成了冷冰冰的异样的氛围。



    张三在黑暗中静立良久,希望能够找到往日的温存,可是一阵阵的寒战袭来,使得他终于明白曾经的美好已经烟消云散,。他找到熟悉的开关,明亮的灯光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也许只有这明亮才能驱散他心中的阴霾。



    可是,这光明反而加重了张三的悲伤,客厅内显眼的位置,一个罩着黑纱的黑白相框就那样出现在张三的眼前,妻子夜荷微笑着注视着张三,泪水再次淹没了张三的心灵,他踉跄着走上前去,扑通一声跪倒在灵台的前方,沉痛的哀伤从他的喉咙里走了出来。



    胖子对这间屋子也是十分的熟悉,因为一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在为善后的事宜奔波。他默默的走上前去,点亮了祭拜的香烛,燃起三支香交到张三的手中,“三哥,给三嫂上柱香吧。”张三依言而行,深深的三鞠躬之后,将香插在香炉之中。



    “胖子,辛苦你了,时间也不早了,你请回吧,我想单独待一会儿。”张三下了逐客令。“三哥,你知道,我可以陪着你的,”胖子诚恳的表达自己的感情,希望能留下了陪着张三。



    “你放心,我没事,我只是想单独和你嫂子说说话。”张三神情悲戚。



    “哦,那好吧,三哥保重,我明天一早再来。”胖子说完之后,还是先去厨房为张三烧了开水,然后才心事重重的离开。



    胖子离开之后,张三没有闲下来,他开始认真的收拾房间,首先从祭奠的灵桌开始,他一丝不苟的擦拭着每一个物品。然后把房间里里外外打扫的干干净净,其实除了有些灰尘之外,房间内并不凌乱,看得出女主人是一个干净利索的人。只是现在阴阳永隔。



    许久之后,张三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支香烟,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话。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无那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



    纳兰容若的一首《蝶恋花》道尽张三的思念之情,此时,他多么希望能够化身为那痴情的男子——荀奉倩,即便是寒冬卧雪。能够在凄冷的寒夜中,为妻子夜荷送去温暖,从而弥补他心中的遗憾。



    然而,纵使他青衫湿遍,泪咽无声,‘愿指魂兮识路’,也终归是‘盈盈,一片伤心画不成’。



    此时此刻,对于张三而言,不思量,自难忘,‘谁念西风独自凉,当时只道是寻常’,现如今唯有泪千行。他已经被无限的悔恨包围,忆往昔,他不能原谅自己的任性,不能原谅自己的自私,不能原谅自己的不珍惜。



    在深深的悔恨之中,张三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就像他曾经做过的醉好的梦。直到目前,他还清楚的记得大约三个月前,在幽禁自己的小院中,沉沦于醉生梦死之中颓废的自己,在梦中见到了妻子夜荷,是她,唤醒了迷惘中的张三;是她,指引着前路的方向;是她,重燃了张三对未来的美好向往。



    现在,也许是上天的垂怜,张三重新回到了与妻子第一次相见的场景。或许“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悲风秋画扇。”才能更恰当的表达张三的心情。



    张三和妻子是在大学里认识的,在人头攒动的大厅,带着对未来美好憧憬的张三,怀揣着理想与信念,踏入他人生重要的转折点,他始终相信一切的缘分都是上天注定,也许五百年前,他曾经在佛前许愿,只为今世那一刻的回眸。



    “荷,还记得那天吗?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我不经意的回眸,你就站在灯火阑珊处,静若处子般绝世而独立,宛如宁静的池塘亭亭玉立盛开的荷,微风过处,送来缕缕的清香。那一刻,我知道,我恋爱了。”



    “后来,我发现上天是如此的眷顾,我们竟然是同学,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缘分天定吧。于是我们相识、相知、相恋。那炽热的爱情,就像是一壶美酒,酸酸甜甜,浓郁醇香。”



    “荷,在那个毕业季就是分手季的酷热的夏天,我们绕着操场一圈又一圈走着,不是为了锻炼,只是对未来的彷徨,旁边不时传来低声的啜泣预示着那个夏天有多少不舍的分离。相比他们,我们是幸运的,走过了那么多的坎坷,最终携手走入神圣的婚姻殿堂。”



    “荷,我多想再抱你一次,将你深深的融入我的血肉,融入我的灵魂。”



    张三在做着光怪陆离的梦,他能清晰的见到妻子,甚至能触摸到她的温度,可是,任凭他如何的表白,她却一直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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