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就对宋大姐说:“起晚了,迟到了。”
宋大姐就说:“没事,我们这里上班没有那么严格,手头工作完成就行。”话是这样说,心里肯定不悦,第一天上班就迟到,这是什么工作态度。
“大姐,站长让我看看以前的报导,我该找谁?”丁慧敏问道。
“到隔壁找老邢。”宋大姐说道。
“请问邢记者在吗?”丁慧敏来到隔壁,敲门进去后问道。
“我是。”一位个子不高的中年人站了起来。
丁慧敏走上前说道:“我是新来的丁慧敏,站长让我来找以前报纸学习一下。”
邢记者指着铁皮柜说道:“那些都是,你自己拿,记得看完还回来就行了。”
丁慧敏说了一声“好的”就准备过去,不知是晚上没有睡好还有些迷糊,还是没有掌握好身体平衡,一下子把邢记者的水杯扫倒了,邢记者辛辛苦苦写了半页的稿子算是作废了。
“对不起,对不起。”丁慧敏赶紧用手来抹桌上的水。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邢记者皱着眉头,从桌子旁拿出一块抹布,擦了起来。
“真是对不起。”丁慧敏站在旁边不知道怎么办。
“你去拿东西吧,越往右,年代越近。”
丁慧敏直接从最右边的柜子里拿出来一摞装订好的报纸走了。邢记者心里暗暗叫苦,昨天晚上白干了,这个小丫头毛毛糙糙的,能干成什么事!
报纸上基本都是即时新闻报导稿件,枯燥无味,看了几页,丁慧敏有点昏昏欲睡,宋大姐看了直摇头。
好不容易熬到午饭时间,丁慧敏还真有点饿了,昨天晚上到现在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到了食堂一看,拉面!这次她直接跟打饭的师傅说少来点,逼迫自己吃完了小半碗拉面,没有办法,饿呀。
中午,丁慧敏抓紧时间补觉,白天没有什么害怕的,踏踏实实睡了一觉。坏了,一睁眼就快两点了,她草草穿上衣服就上班。
丁慧敏硬着头皮进了办公室,不知道说什么,干脆什么也别说了。宋大姐悄悄看了一下表,还真准时,两次上班都是迟到半小时。
刚坐一会儿,站长敲门进来了,“丁慧敏,接一下电话,好像你家里来的,我给你转了过来了,你在这里接就行了。”
电话机放在宋大姐桌子上,丁慧敏接起电话,刚叫了一句“爷爷。”就哽噎住了。宋大姐知道她快要哭了,赶紧走出去了。丁慧敏边抽泣边说:“我昨天晚上就到了,这里没有公用电话,没法给您们打电话。”
“我挺好的,您们也要注意身体。”
“我以后会经常您们写信的。”
“好的,爷爷,您上班,再见!”
内线电话经过层层转接,声音衰减得只能连听带猜了。放下电话,丁慧敏坐在座位上不停流眼泪。宋大姐就在门口,基本上都听见了,心里也酸酸的。想想一个女孩子离家这么远,其实挺不容易的,想到自己的孩子在家也是百依百顺,在外面是不是一样可怜?顿生怜爱之心,把心里对她的一些不满意抛到了九霄云外,可怜天下父母心!
宋大姐走进办公室,来到丁慧敏面前,说道:“小丁,想家了吧?”丁慧敏点点头,不停地擦眼泪。
“孩子,坚强些,有什么不顺心的跟大姐说。这是刚来,人生地不熟的,想家也难免。以后大家熟了,工作忙起来就好些。”丁慧敏听了,眼泪更多了。
“你去卫生间洗洗再来吧。”丁慧敏听了,低头快步走进了卫生间,洗了洗脸,平静了一会儿才回到办公室。
“小丁,大姐把你当自己孩子看,还是要说几句不中听的话,既然来了,不管以后怎样,就要进入状态,最起码的一日生活制度要坚持,年轻人要勤快些,多干点,多学点东西。”
“嗯,谢谢大姐。”
这一下午,一直在翻看报纸,不知道看进去没有,反正没有犯困。她心里肯定是思绪万千,感慨万千。
晚上吃饭终于不吃面条了,改吃包子了,那包子大得比丁慧敏张开五指的手掌都大,因为这样省事,包成小包子,不知道包到什么时候,反正吃起来效果一样。“什么馅儿的?”丁慧敏问道。“茴香鸡蛋。”打饭的师傅回答道,闻所未闻!丁慧敏吃了一口,才知道,茴香比香菜味道更大,天!咬牙吃了小半个,剩下的只能犒劳“小虎”了。丁慧敏才深深体会到南北饮食的巨大差异,大西北主产小麦,当然以面食为主,要吃米饭还得从内地调运大米和蔬菜,这些等国家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再慢慢解决吧,她现在只能慢慢去适应了。
太阳快下山了,气温也渐渐降了下来,丁慧敏在后面的两栋楼之间转来转去,“小虎”也跟着她跑来跑去,她在干吗呢?等人。等谁?来了——赵岭从家属楼走了出来,她赶紧走上前去,“赵……”每次都是赵岭先叫她,轮到她了,不知道怎么称呼了,赵岭、赵上尉、上尉、上尉同志?赵岭看丁慧敏叫她,赶紧过来,“丁记者,找我有事?”
“你明天去丰澄吗?”
“不去,怎么了?”
“哦,那就算了。”丁慧敏有点失望。
“有事你说吧,让别人代办能行吗?有同事要去。”
“哦,可以,我就想买一个台灯、一个闹钟、一个收音机。”
“这个简单,我们一个同事明天要从省城回来,我让他带得了,不过要什么样呢?”
这可把丁慧敏难住了,这么多品牌和型号,从何说起?想了一会儿,丁慧敏说道:“东西尽量小点,价格按最贵的买吧。”
“我这就去给他电话。”
“那就太谢谢你了,回头给你钱。”
“没关系,到时候东西买回来就给你送过去。”
回到房间,丁慧敏发愁了,今晚怎么办呢?她突然想到,现在就关灯试试。关上灯,地上可不有影子在晃动?原来是杨树,虚惊一场。她又拉上窗帘,关上灯试试,又太黑了,算了,开着灯睡吧。她从小到大还没有这么独立地住过,需要时间来调整。
今天都没晒太阳,也没有出汗,洗个脸算了。接了一盆凉水,刚把手伸进去,就缩了回来,太凉了,地下水可不很凉?还是兑点热水洗了。正因为这样,南方的冲凉在北方是行不通的,很容易感冒,所以夏天再热,班长都不允许新兵冲凉。
开着灯是不害怕了,但是太亮了,眼睛上遮块毛巾也还是睡不踏实,早上六点多一点就就醒了,也不敢再睡了,干脆起床收拾起来。忙完自己的事,丁慧敏就来到办公室扫地、拖地、擦桌子、打开水,通常这些事都宋大姐吃饭之前来干的事,干完了去吃早饭。今天当宋大姐来到办公室,大吃一惊,丁慧敏都干完了。
“小丁,起这么早?”
“宋大姐来了,我昨晚睡得早。”
“还有什么没干的?我来。”
“都干完了,大姐。”丁慧敏擦完最后一块地,把拖把收了起来,送到水房。
宋大姐看着丁慧敏,由衷地高兴,心里想:这孩子还是想干事、能干事的人。倒不是因为今天干的这点事,重要的是有这样的态度。
丁慧敏回来后,宋大姐对她说:“走,吃早饭去。”
“好的。”
丁慧敏和宋大姐一起来到了饭堂,早饭是小米稀饭、馒头和咸菜。总算吃点熟悉的食物了,虽然馒头不小,但是她还是吃了一个,饿呀。
上班时间,丁慧敏还是看报,这回连笔记都做上了。不得不佩服这位宋大姐,几句话就把丁慧敏点醒了,当然这也要她有一颗肯上进的心,否则,就算醍醐也灌不了顶。
上午,邢记者拿着一沓子票来找宋大姐,这是他前几天去分社开会发生的费用,来找她报账。宋大姐拿出计算器算了起来,“一共是265元,对吧?”
“我没算,宋大姐哪能算错。”邢记者说道。
“来,给你钱,少了我可不负责了。”
“少了没事,别多就行。”邢记者笑着说,宋大姐也笑了。
邢记者显然是瞟见了丁慧敏在学习,在心里想,这小姑娘看来是想学点东西,以后有合适的工作就给她安排点。
中午,丁慧敏洗了洗衣服,坐着看了会儿书,不敢睡啊,一睡又不知道时间了,坐着打了几个盹儿,就算午睡了。
下午上班,丁慧敏继续看报,也给爷爷写了一封长信,写了一路上的经过,来军营的见闻,最后还让他们放心,她一定好好干,干出点成绩。
四点钟左右,赵岭敲门进来了,他本想问问宋大姐,丁慧敏在哪个办公室,没想到就在一个办公室。
“宋大姐,我给丁慧敏送东西来了。”
“哦。”宋大姐警惕地侦查着他们,看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赵岭从塑料袋拿出大小三个纸盒,交给了丁慧敏。丁慧敏很高兴,“太谢谢你了,多少钱?”她准备从口袋里掏钱。“以后再说吧。”赵岭怕为了点零钱你谦我的,让宋大姐看到难为情。
“宋大姐,我先走了。”赵岭说完就转身就走了。
“嗯。”宋大姐显然什么也没有“侦查”到。当然,这才认识几天?一见钟情只是小说。
“大姐,你看这几样大概多少钱?”丁慧敏把东西拿过来给宋大姐看。
“呀,这可说不好,一件东西什么价格都有,这些差不多一百多块吧,我看。你还是去问赵岭吧。”
“嗯。”她只是想心里有个底,万一赵岭不要就按估价塞给他。
下班后,丁慧敏把东西拿回寝室,一一拆开拿出来,摆到桌子上。真会买东西,小巧玲珑,还带点卡通造型,他很喜欢。这是赵岭的同事有经验,听说给女孩子买东西,可不就挑着这些可爱的买?但是床头没有插座,台灯没法用,想来想去还得找赵岭。
晚上吃饭,丁慧敏吃得快点,吃完后直接来找赵岭。
“赵岭,买东西花了多少钱?”
“一百块。”赵岭停下手中筷子。
“别不够,给你一百五吧。”说着掏出钱来,递给赵岭。
“就一百”赵岭坚持说道。
“拿着吧”丁慧敏直接把钱塞给了赵岭。
桌子上的人都笑了,赵岭不好意思了,直接收下了。看看就这效果,所以他不愿意在有人时候要丁慧敏的钱,丁慧敏还偏偏挑人那么多的食堂!他很难为情,赶紧拿起筷子吃饭,丁慧敏又说了:“你会接插座吗,帮我在宿舍接一个,行不行?”
“行,你在办公楼前等我吧,我吃完饭就去。”
一桌子的人都在笑赵岭,他赶紧低头吃饭。这个丁慧敏什么时候找他不好,偏偏这个时候,他在心里有点怪她。
丁慧敏在办公楼前逗“小虎”玩,她在等赵岭过来。好一会儿,赵岭拿着一个工具包走来了。这个赵岭似乎什么都会干,他到底是干什么的?这得从他的父亲赵锡贵说起。赵锡贵出生在西南地区一个农民家庭。解放后,该地区成立了某飞机研究所,在当地招了一批临时工人。刚开始这些工人都干些杂活,慢慢地,厂里发现有几个人似乎对机械制造有些天分,便对他们进行了培养,成为了正式工人,这其中就有赵锡贵。他对焊工尤其精通,人又能吃苦,又肯琢磨,逐渐成为了高级技师,工厂的焊接权威。七十年代初期,响应***的号召,来这里建设试飞场,专门负责发动机的焊接工作,从未出现质量问题,还创造了焊点宽0。15mm的记录。前几年,某外国公司准备以年薪十万聘请他,而且还赠送省城住房两套,地点随便挑。这在部队引起了轰动,十万年薪那是天文数字。部队领导急得团团转,一点办法也没有,因为赵锡贵只是职工,不是现役军人,他想走最多是违约,赔部队一点钱就完事。好在赵锡贵不为所动,拒绝了聘请,周围人包括老伴都十分不解。他说:是***把他从农民培养为工人,是***给了他体面的工作,他一辈子都是***的兵,一辈子都要跟着党走。而且这个基地是他和同事们一手建起来的,倾注了他们的心血,他舍不得走。他还说他的好几个同事都长眠在这里,这里也是他的归宿。有人认为这太虚假了,其实不然,赵锡贵那辈子人的命运在***时代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他们对***的感情是真挚的、纯粹的。以后的人没有经历过,往往无法理解。老赵是留住了,但是部队知道,老赵不能干一辈子,而且他所带的徒弟也都没能达到他的高度。于是部队从小赵这里打起了主意,他们做老赵的工作,让赵岭高中毕业就参了军。赵岭继承了父亲机械方面的天分,当义务兵期间学会了开车、修车。报考军校的时候,赵岭在部队领导的关心下选择了机械制造专业,但是毕业选择分配的时候,赵岭不想回试飞场,一心想到大城市去,领导苦口婆心做工作,老赵几次三番的教导,总算把他劝回了试飞场,为此父子俩没少争吵,甚至好长时间没有说话。现在,在老赵严厉地教导下,赵岭渐渐入轨上道了,颇有几分老赵当年的风范。所以,赵岭开车、修车、修发动机都会,接个插座自然是小菜一碟。
赵岭跟着丁慧敏上楼了,碰到熟人,他都主动跟人打招呼,说去给丁慧敏修理电灯,以免引起别人的“猜想”。接插座简单,从房屋中间的插座引出一条线就行,他三下五除二就弄好了。丁慧敏很感谢他,说总给他添麻烦。他说没什么,有事尽管开口。临走的时候,他塞给丁慧敏三十块钱,说那几样东西不到一百二十元。丁慧敏本来不想要,但是他说了再别让了,让人看见就不好了,丁慧敏这才收下了。
这下子可好了,晚上丁慧敏开着台灯、听着收音机、看着书,挺滋润的。睡觉时就把台灯调到最暗,踏踏实实睡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听闹钟准时起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