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为刀俎,人人为鱼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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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非…”郭奉孝想的出神。



    “先生还有何疑?”



    想要问的问题太多,郭奉孝看向那张堆笑的脸,礼貌的回道“是奉孝唐突,还是请管家带路吧,让太守久等可就是奉孝的过错了”



    他出身郭家,说不上每曰锦衣华服满汉全席,却也有衣有服,比那些饿死冻死的百姓不知强了多少…而这些,都是先辈的勤奋换来的。



    自小见惯了自己的父亲和祖父周旋在各个权贵中间如鱼得水,阿谀奉承也是难免之事,他自小熟读圣贤之道,也曾困惑和迷茫,为何先辈所行之事,与己所习之事有悖。



    然,他渐渐的也学会了那一套,在不知不觉之间,成为了那样的人,甚至别人的一个笑脸,他都能读出不同的含义,是钦佩还是不屑,是鼓励还是提醒。



    身在乱世,难免身不由己,而他所做的,只是择一贤主,保证自己不会成为他人的鱼肉。



    “是先生先恶意重伤,昱儿气不过…”身在门外的照容本想推门而入,小手放在门上,却又拿了下来,毕竟不是自己的房间,但此时进去,似乎不太合适。



    “气不过就可以动手么,你不习女红娘都以暗许,你不习画和诗词,我们也不曾说什么,可这字,怎么也学不好?先生只不过说你两句,怎可出拳重伤?”



    “他说昱儿…”说到这,郭昱哽咽了,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在众人面前,怎好意思说出来。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开始抽噎起来“爹,娘,是昱儿的错,打了先生,还请爹娘息怒!”



    “既然知错,就给先生陪个不是!”郭永虽说是个好官,但这样的家务事他也难免有私心,看着被打的乌眼青的先生和梨花带雨的骨肉,他真想早点糊弄过去。



    “草民怎敢让太守千金赔不是,小姐这般顽劣,怕是草民担不起先生二字!”



    “是小女的不是,还请先生留下,日后我定当严加管家。”



    “罢了罢了,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什么朽木,什么粪土,打伤人是我行为有失,但先生的话若不失礼,又怎会挨拳头!”郭昱突然说到,眼中含着泪花,楚楚可怜“我可以为我伤人赔礼道歉,那先生也应该为说的那些不中听的话道歉!”



    “呵,那些话皆是出自孔夫子之口,难道一代圣贤也错了!我只是引用过来,看来小姐果真不学无术,连这些话的出处都不曾了解,以后这学问不学也罢。”



    “你!”说着,盛怒中的郭昱又要打人,好在郭永身边有个武功高强的护卫,在那拳头离教书先生还有一寸时,被护卫恰到好处的控制住,那老先生可吓得不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放开我!”郭昱怒吼道。



    “这…成何体统!”说着,董氏站起身来,走到郭昱面前,在她脸上打了一巴掌!



    “娘…你打我?”郭昱不敢相信刚发生的一切。



    “在你爹面前也敢如此放肆,我平时是太娇纵你了!你看看你的样子,百姓家的女子都只什么是廉耻,而你呢!你如今的教养,甚至都比不上你妹妹!”



    门外的照容翻了一个大白眼,这帮人情商怎么低到这种程度,他们情商低就算了,好像自己还被无辜牵连了!



    “哼,我也这么认为。琴棋书画样样比不上她,诗词歌赋我连打油诗都不会!她甚至可以帮爹爹解决麻烦和带来强有力的帮手!我呢?不学无术,蛮横无理,可以说是你们的污点!不是么?”



    “小妹不过五岁就有了自己的价值,我呢!除了一副好皮囊什么忙都帮不上,我爱武功怎么了!女子就不能习武么?难道在别人欺负自己的时候,女子就只能默默忍受么!”



    “你们甚至都不问问,他到底对我说了什么!身为先生,这就是所谓的为师之道?那这学问不学也罢!否则日后我也变成了如他这般暗箭伤人之人!”



    看着郭昱向门外走,郭永急了。



    “站住!”



    “如果爹觉得丢人,就当从来没有过这个女儿吧!”郭昱带着哭腔说完,打开门的那一刻,泪已决堤,视线向下,看到那小小的人儿,她的自尊心让她整个人都疯狂起来。



    郭照容也被吓到了,那通红的双眼传达出来的是恨意,似要把她生吞活剥。



    若是平常的孩子早就哭了,可照容瞪着大大的眼睛只是后退了两步。



    怒气充斥下,以照容来不及反应的速度掐住了她的脖子!



    那种死亡的感觉,无法呼吸,甚至喊不出来,也听不见别人的声音。



    “住手!”



    她知道下一刻,或许只是轻轻的一掰她的脊椎就会断,可那只手颤抖了,几秒后她重新有了呼吸。



    “咳咳,呼~~”



    “为什么会是你!”郭昱踉跄的走了两步,用轻功跳上了房顶,消失在大家的视线。



    “咳!!姐姐~回来!”



    照容此时的话谁也没有听见,郭永疾步走来,抱起照容查看伤势,一边对护卫说“你去看着她,别让她做傻事!”



    “是!”护卫犹疑一下,转身飞上了房顶!



    “有没有伤到!”郭永问道。



    照容摇摇头,那恨是一瞬间的,郭昱绝不可能伤害她,但那一瞬间的事谁又说得准,只是稍一用力,她就再也不能活下去了!



    “无事就好!”董氏由侍女扶着,脸色如白纸一般,她说“夫君,奴家身子不适,先退下了!”



    得到郭永首肯,侍女扶着董氏离开了。



    这叫什么事啊!照容尽量的让自己平静下来,说到“爹,照容在外面听都觉得您和娘的话过分了!姐姐只是不拘小节罢了!”



    她故意省略了郭昱对她所做的事,希望郭永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郭昱有害人的行为,这甚至触碰到了国法。



    “嗯,以德报怨,小小年纪有如此心胸,若你的姐姐有你一半的教养,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那位先生摸着胡子站在一旁发表言论。



    “此言差矣,照容从不是以德报怨之人,照容觉得此事的起因不在姐姐,而是另有其人罢了!”



    那人笑笑,完全是对小孩子的口吻,有些戏弄她的感觉“哦?莫不是我?”



    “没错!”



    “哈哈哈,脾气性格还跟她姐姐有些相似,不过还好,心性未定,日后严加管教……”



    “先生如今都不知自己错在了哪里?”她示意郭永将她放下,面向那老先生,一字一句的说。“你了解我姐姐吗?”



    “自是询问过身边之人,传闻也略有耳闻…”



    “不,照容说的是心的沟通!是否先生因为他人的话而断定了姐姐是怎样的人?”



    “当然不是…”



    “先别急着否定!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出自《论语》第五章第十句,这句话的典故是孔子的弟子宰予,说起话来娓娓动听。孔夫子很喜欢这个弟子,以为他一定很有出息。但宰予渐渐暴露出懒惰的毛病。一天,孔子给弟子讲课,发现宰予没有来听课,就派弟子去找。一会儿,去找的弟子回来报告说,宰予在房里睡大觉。孔子听了伤感地说:“腐烂的木头不能雕刻,粪土一样的墙壁不能粉刷。最初我听到别人的话,就相信他的行为一定与他说的一样;现在我听别人的话后,要考察一下他的行为。就从宰予起,我改变了态度…”



    “不错!”



    “但先生可否细想之,孔夫子的本意并不是挖苦宰予而是以此来激励众弟子要勤奋刻苦?众弟子得到了激励,而宰予也未曾听到过夫子这样的评判受到伤害!如今,先生以圣人之手,出言重伤他人,小则是先生用词不当,大则是诋毁了圣贤的名讳!”



    “老夫…本意也在激励,谁知…”



    “所以先生怎能说了解过姐姐?她师从于你,你只是听了外人的话语就断定姐姐是怎样的一个人,难道这就是为师之道?”



    “你…”老先生听出了照容的意思,臊的脸红,却又嘴硬不想承认。“小小的孩儿,怎这样的牙尖嘴利?”



    “只是就事论事罢了。先生跟孔老夫子的经历还真有些神似呢,老夫子也是听信了别人的言论就相信宰予就是个乖乖听话的好徒弟,可老夫子最后还是在众弟子面前道出了自己的错误,难道老先生不该就这件事也要给姐姐陪不是么!”



    “还有,一代圣贤怎会没错,宰予,字子我,乃“孔门十哲”之一…宰予没有成朽木,也没有成粪土。由此可见圣贤的话也并非都是对的。”



    “宰予还曾是孔门弟子中唯一一个曾正面对孔子的言论提出异议的人,于对于否暂且不谈,可既是这样一个会对自己提出异议,习文不端正的人,孔夫子也没有放弃自己的门生,还教导他成为了“孔门十哲”,这才是孔夫子要传达的,而并非一句朽木不可雕也!”



    “老夫…老夫…你怎能把老夫跟圣贤相比?况且,郭昱如此顽劣,老夫看不出她身上如宰予那样的天赋!”



    照容笑了“所以说先生从不曾用心教导姐姐,不曾了解过,怎知她有何天赋?”她笑道“照容想跟先生赌一把,七日内若姐姐发挥出自己习文上的天赋,老先生可否愿意向姐姐承认自己的错误,其一是言语重伤,其二是轻信他人,其三是未尽到一个先生该尽的责任!”



    “小娃,莫不是你想教你的姐姐?哈哈哈哈”



    照容还真有点犯愁,七天时间姐妹关系还有待修复,更别提指导。就算她要指导,在这个老东西面前也要说出个人来,不然明天市井中就会传出郭家二小姐教大小姐识字习文的谣言,那时就真的糟了。



    父亲和兄长带着血亲,难免被别人说长道短,这样说来,郭家的叔叔伯伯都不成了。



    姬先生也不行,他看着郭昱长大,不是亲人也胜似亲人。



    郭照容都头疼了,上哪儿找这么个人去!



    “我来!”



    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郭照容怎么还忘了他了,这不现成的师傅么!



    老先生狐疑的打量了一下他,“敢问阁下是…”



    “在下郭奉孝,乃是郭昱的远房亲戚,与郭大小姐也不过见过一次面。”



    “好!就这样定了!七日后老夫在来,如若郭大小姐展现了自己的天赋,老夫不光是道歉,日后隐居山林,在不问世事,也再不称先生!”



    “此话是否满了!”郭嘉问到“郭某怕到时外人对郭家议论”



    “无妨,老夫自当跟外界道明缘由,况且老夫也不见得会输!”老先生看了下日头,说“天色渐暗,老夫告辞了!”



    说着,他礼拜了一下郭永,趾高气昂的走向门口,跨出门的那一刻,他又退了回来,转身看向照容。



    “老夫到了如此年纪,已经很少佩服过谁的言论,今日二小姐的领悟力让老夫倾佩,老夫过往的五十多年的书都只理解了片面,日后,老夫也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希望日后还有机会与小姐讨论一二。”



    “不必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听了此言,老先生挥袖而去。



    照容知道他误解了意思,他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果真是白读了。



    其实这句话原本不是君子与小人之间的道。



    而是大道,不同,君子不会刻意的选择去谋了。这是一种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的豁达浩然君子之气,只是之后慢慢的变了味道。



    孺子不可教,这样的人读了五十年的书都能当先生,郭昱怎么就不成了,其实在一开始他就输了。



    “去给老先生多准备些烟草,山里蚊虫多,老人家年纪也大了…”



    这句话自郭嘉嘴中说出,一屋子的人有的想笑,有的大笑,有的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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