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蒨说他昨夜在西林阁等到半夜,等不到两人,便来到牛府打探。高夫人向陈蒨说明了前后经过,陈蒨召集家兵,马不停蹄地赶来富春县。
陈蒨和沈妙容回吴兴要经过钱唐,请谭静和羊子鹏同行。
谭静只言还有事情要办,请他们先行,并未说明富春山严家寨的事。
陈蒨也不多问,说会在钱唐等他们,一定要摆酒相谢。
陈蒨沈妙容夫妇带着陈家家兵启程,回钱唐去了。
谭静和羊子鹏回到富春第一楼,李逍李遥雷蕊雷蕾四少年同在一张大床上拧成一团,还在酣睡。
谭静给他们盖上被他们蹬落的被子,羊子鹏把火盆加些木炭烧旺。
羊子鹏和谭静在坐席上坐下,喝茶解渴。
“看来今天是去不了严家寨了!”羊子鹏看着大床上又把被子蹬落的四少年,无奈道。
“我也困了,一夜没睡,你也困了吧!你去再开一间房,我们去睡会。”
“开一间吗?”羊子鹏怯生生地问。
“他们四个都能睡一间,我们两个还要睡两间吗?你钱多到花不完吗!”谭静吼他一句。
羊子鹏唯唯诺诺,来到柜台,又要一间客房。
两人来到客房。
谭静解下外衣,躺在床上。
羊子鹏躺在窗边坐榻上。
“一场叛乱,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谭静躺在床上,回想富春县衙陆元秉一家相残的惨剧,不禁感慨。
“战火早晚会烧到这里来的。”羊子鹏耳边隐隐传来窗外富春县百姓的嘈杂声。
“我听说,你父亲也曾杀你…”谭静担心羊子鹏会触目伤怀,因此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父亲确实曾杀了我,然而现在,他死了,我还活着…”羊子鹏的话听起来有些大逆不道,但谭静却从中体会到一丝悲凉。
两人都不再说话,慢慢入睡。
扑簌簌的雨声把羊子鹏打醒,他睁开眼,房内点起了烛灯,身上盖了一床被子,把被子掀开坐起身来,向床上看,不见谭静。再看向窗外,夜空漆黑,雨丝淋漓。
房门推开,谭静披着衣衫走进房来,掩上房门。
“我刚去看了他们四个,睡得跟猪一样,天塌了也吵不醒他们!”
“我像他们这么小的时候,比他们还贪睡!”羊子鹏笑道。
谭静径直走到羊子鹏身边,扶着窗台,把上半身探到窗外,抬着脸闭起眼睛,感受着春雨的清凉,道:“听,这雨声多好听!”
谭静的长发散落在背上,夜风吹进窗格,发丝随轻衫摇曳,羊子鹏心念波动。
他也来到窗边,与谭静并肩站着,听着淋淋春雨。
谭静把衣袖挽起,把纤纤玉手伸到窗外,去接窗檐外的雨水。
“这场春雨过后,春天就要来了。”谭静道。
“是啊,春天就要来了。”
次日清晨,雨停风止,空气湿润清爽,天地一片清新。
谭静和羊子鹏洗漱毕,来到四少年的房间,雷蕊和雷蕾交叉着趴在床上,口水横流,李逍李遥滚翻在床下,嘴巴大张喘着气。
羊子鹏看着四人的模样哭笑不得,谭静提着一壶冷水浇到他们脸上,他们才极不情愿地醒来,揉着惺忪睡眼,第一句话竟是:“好饿啊!”
谭静和羊子鹏等他们梳妆打扮,一起到酒楼吃早餐。
羊子鹏衣衫上的山水画吸引了四少年的注意。
“是静姐姐画的吗?”
“画的真好看!”
“你们两个还真是有情调!”
“就只画画吗?没干别的?”
四少年人小鬼大,谭静也懒得搭理他们。
“等吃饱了,咱们就去端了县衙!救出沈小姐!”吃饭的时候,雷蕊一句话,另外三人才想起此行的目的,不禁兴致大起。
谭静和羊子鹏只能相对无言,欲哭无泪。
当四个少年得知沈妙容已被救出的时候,不禁大为光火,连连抱怨谭羊二人为什么不叫醒他们一起去救人,还纷纷猜测他俩是故意避着他们好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引来谭静的厉声威胁,四少年方才闭嘴。
吃完了早饭,羊子鹏去柜台结账,钱唐六侠披上大衣,取剑牵马,出富春县城,打马西南,继续沿富春江上行。
富春山在富春江上游北岸,距富春县近百里,是扬州的最南端,再往南便是东扬州的新安郡了。
富春山一带,群山连绵,人迹罕至,几乎没有大的县城,只在山谷中分布少许村镇,多为吴越时期遗留的南方原住民族。
早间晨雾缭绕,烟雨朦胧,经过昨夜春雨滋润,草木已抽出新芽,到太阳高照,晨雾散去,水光山色清新明目,山间开满了一簇簇的玉兰花,六位少男少女心情舒畅,一路欢声笑语。
正午十分,江水蜿蜒,山渐高河道渐窄,多有峡谷,道路修在峡谷的半山上,只容一马通行,脚下便是湍急江水。
他们牵着马小心行走,又走片刻,估摸着已到富春山深处,不见行人,不知严家寨所在。
远远看见前方山峡高处突出一处高台,高台上静坐一位老人,苍发苍须,带着斗笠,披着青袍,蜷缩着身体,由于离得很远,老人显得很小。一根长长的钓鱼竿从他的腋下伸出,伸到江水上空,距江面足足有三十丈之高,六少年目力极好,能远远的看到钓鱼竿顶端上垂下一根鱼线,鱼线极细,闪烁着日光,高高地垂落在江水中,让六位少年大大称奇,竟然有人在这么高的地方钓鱼。
只见鱼线一阵剧烈的颤动。
“有鱼有鱼!”雷蕊雷蕾大声喊道。
“不懂了吧!这是小鱼闹钩!老伯才不收竿呢!”李逍李遥嘲笑她俩。
老者果然毫无反应,雷蕊雷蕾向李逍李遥吐舌头:“他睡着了!所以才不知道有鱼!”
这时,又见鱼线慢慢绷紧,向上游浮动,钓台上的鱼竿顶端被慢慢拉弯。
“大鱼!大鱼!”
“提竿!提竿!”
李逍李遥大声喊着。
老者仍然不动。
“哈哈!我们说他睡着了吧!”雷蕊雷蕾得意地笑着。
鱼线在水中上下左右晃动不止。
“哎!鱼要跑了!”李逍李遥替老者遗憾。
忽见老者抬起了头,挺直身子,把鱼竿一提,鱼钩出水,鱼钩上竟然嘴对嘴勾了三条鲈鱼!
“三条鱼!”雷蕊雷蕾大叫着。
“哇!一勾三鱼!”李逍李遥惊奇大叫。
“玉兰花开时的鲈鱼最鲜嫩,这老头嘴很刁嘛!”谭静道。
鲈鱼不大,但三条加在一起,也有三斤重,老者只是提了一下鱼竿,鱼线便高高飞起,毫不缠绕,三条鱼凌空飞上三十丈高的钓台,落入老身侧的一个鱼篓里,鱼线兀自当空飘飞,老者把手伸到鱼篓内,把鱼钩取下,挂好鱼食,抛下钓台,鱼线方才跌落水中。
“好深厚的内力!”羊子鹏道。
老者以一提之力便把三条健壮的鲈鱼提上三十丈高的高台,便可见老者身怀深厚的内力,但老者能控制轻柔的鱼线当空飘飞而不缠绕,才是真正显示内功精纯的地方。
“我们去买他的鱼!”雷蕊雷蕾道。
“我们去问问他严家寨怎么走!”李逍李遥道。
“这老头可能就是严家寨的人!”谭静道。
“那就简单了!”羊子鹏道。
六人牵着马,登上山间小路,回环折转,约行了二里路,方才来到钓台。老者依然蜷缩在钓台上,圆圆的斗笠几乎遮住了他的整个背影。
雷蕊雷蕾弃了马,跑到台边,相互搀扶着走到台边往台下看,下方是湍急的江水,“哇!好高!”两人赶忙撤步回来。
李逍李遥来到老者的鱼篓边,向鱼篓里张望。这是一个竹制漆器,轻便不漏水,六条鲈鱼在鱼篓里游动。
“老伯!醒醒,再装睡,就把你钓的鱼偷走!”雷蕊雷蕾趴在老者耳边道。
老者猛然直起身来,眼睛瞪得溜圆。
雷蕊雷蕾被他吓了一跳,向左右闪开。
李逍李遥很是兴奋:“又有鱼!”
只见老者手腕一挑,鱼竿一提,鱼线再次向空中激飞。
片刻,鱼钩飞到,一只三四斤重的春江鳖,被老者提上钓鱼台。
“不是鱼!是鳖!”李逍叫到。
“好大一只鳖!”李遥叫到。
想来这只鳖或许是刚刚结束冬蛰出洞的第一天,便遭此厄运。
春江鳖当空飞起。
李逍见鳖眼开,高高跃起,伸手去抓。
老者嘴角微微一笑,把鱼竿一挑,竿头挑到春江鳖肚子上,春江鳖被挑高一丈,逃脱了李逍的双手。
“哪里逃!”李遥紧随跃起,脚踩下落的李逍的肩头,追向春江鳖。此时春江鳖的高度已高出了鱼竿的长度,李遥志在必得。
老者又是一笑,并不起身,左手抄起鱼篓,当空一抛,鱼篓旋转升空,快过李遥,把春江鳖套入篓中,一个疾旋,飞回老者身边。
李遥落地,挠挠头,惊奇地看着鱼篓。
老者把左手在鱼篓里一进一出,便把春江鳖口中的鱼钩除下,挂上鱼饵扔下钓台,鱼线跟随鱼钩坠落江中。
老者重新蜷缩起来,惶似身边无人。
“敢问老先生,可是严家寨的人?”谭静问道。老者方才显露几式武艺,较名派掌门也毫不逊色。
老者好似没有听到一般,还无反应。
“敢问老先生,严家寨在何处?”羊子鹏施礼问道。
老者转过头来,扫了羊子鹏一眼,又转回头去,用低沉的声音道:“别去招惹严家寨!”
说完便不再说话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