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青年将军,身着禁军服饰盔甲,正是羊子鲲,手持一柄寒锋宝剑,从羊子鹏身后闪出,宝剑寒锋疾速刺向侯景。
侯景双目圆瞪,神情大慑,已然来不及躲避。
来亮大袖猛起,撞到侯景身上,侯景被侧身撞开数丈,滚翻在地。
剑锋刺进来亮右臂大袖,将大袖刺穿。
来亮大怒,杀心顿起,左掌全力印出一掌极乐往生掌印,打在羊子鲲胸口。
羊子鲲的肋骨本就断了两根,此时心口又受重撞,飞出数丈,倒地吐血不止。
“大哥!”
羊子鹏强忍着体内剧痛,挣扎着来到羊子鲲身边,跪倒在羊子鲲身侧,看着羊子鲲痛苦的面容,毫无办法。
来亮左手提着羊子鲲的宝剑,来到羊子鲲身前。
羊子鹏大惊失色,起身奋力抱住来亮。
来亮臂膀一抡,把羊子鹏抡开数丈。
羊子鹏只觉天旋地转,待起身看时,来亮左手高提宝剑,往下奋力一按,宝剑刺穿羊子鲲腰腹,钉进土台。
羊子鹏只觉腹中剧痛,喷出一大口鲜血,倒在地上,昏厥过去。
侯景从地上爬起来,对来亮道:“多谢大师救命之恩!”
“冒犯主公,主公勿怪!”
“不怪!”
侯景来到羊子鲲身边,看着被钉在地上的羊子鲲,叹道:“他也是羊侃的儿子,可惜了!”
***
羊侃手执折树槊,坐下紫骝马,一骑当先,率领禁军主力杀出端门,一路掩杀,所向披靡。
来到侯景中军土台之下,见到羊车儿已经落马,被敌军四将围攻,正是东海四子。羊车儿以一柄长刀独斗东海四子的四枝长剑,明再顷刻。
羊侃纵马向前,折树槊连番突刺,东海四子尽被逼退。禁军骑兵大军杀到,东海四子立时退上土台。
“江氏三将何在?!”羊侃大喊道。
“都战死了!”羊车儿悲愤道。
江氏三将被东海四子依次刺杀。
羊侃便要向土台冲去。
羊车儿挡在羊侃马前,大喊道:“老爷!不可!快回城!”
“我的两个儿子在那里!”羊侃大怒。
“社稷为重啊老爷!”羊车儿跪倒在马前,泪流满面。
羊侃抬头看,乌鸦军与禁军骑兵正在土坡上血战。
羊侃眼中冒火,心中啼血。
“老爷若是死了,大梁就真的亡了!”羊车儿叩头在地。
“回城!”
羊侃终于下令。
各门禁军,全部回城。
乌鸦军伤亡惨重,无力再次发动攻势。
乌鸦军中军土台上,搭起一座木台。
木台中间,立着一根圆木。
圆木上绑着一人。
正是羊子鹏。
侯景站在木台之下,对着端门城楼,大声喊道:“羊侃将军!听我一言!”
端门城头上,羊侃扶着女墙,远望侯景。
“将军打开城门,本帅觐见陛下,杀掉祸国奸臣,天下重归太平,此乃人心所向!”
羊侃傲立端门城头,怒斥侯景:“逆贼侯景!你不忠不义,背叛家国,必将万劫不复!八方援军杀到,便是你的死期!”
侯景又大喊:“将军不在乎令郎的性命吗?!”
羊侃反而大笑起来:“当年本将归顺大梁正朔,全族尚且舍弃,又怎么会在乎一个孩子!羊子鹏是个不肖子,请你速速把他杀了,本将在此谢过!”
侯景低声道:“我不信羊侃的心是铁铸的!”
一名乌鸦兵,登上高台,把一根竹管插在羊子鹏大腿上。
鲜血细流,涓涓流落。
血好像是从羊侃的腿上流出的。
羊侃承受着更深的折磨。
久久。
羊子鹏脚下的木台上,积了一大滩鲜血,淋淋滴落在土台上。
羊侃脸上坚定的神情,慢慢消退。
羊子鹏和大梁,仿佛天平的两端,开始在羊侃心里上下起落。
子鲲已经死了,难道让我,眼睁睁再看着子鹏去死?
终于,羊侃做出了决定,他决定放弃大梁!
羊侃转身便要下城楼。
羊车儿再次挡在羊侃身前。
“那是我的儿啊!”羊侃几乎要哭出来。
羊车儿跪下身去,凄苦道:“台城十万百姓,一万禁军子弟,哪一个不是父母妻儿?!”
羊侃愣住了。
羊车儿站起身来,让开了道路,摇头叹息道:“名垂青史还是遗臭万年,老爷自己选吧!”
羊侃一动不动,沉默。
“老天爷!你好狠毒!”
羊侃转过身来,看向羊子鹏。
“取我廿石弓来!”
部下取来弓箭。
羊侃张弓搭箭,却迟迟不撒手。
失了许多血,羊子鹏反倒清醒了许多。
远远地看见了父亲拉满弓箭。
他的内心反而十分平静。
心中默念:“父母恩德!孩儿来世再报!”
羊侃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低声道:“孩子!父亲对不住你!”
嗖地一声,羽箭破空。
短短的一瞬,仿佛回想了一生。
脑海里最后定格的,是柳敬言的面容。
“敬言姐,我娶不了你!”
柳敬言的面容破碎。
羽箭飞到,正中羊子鹏心脏,穿心而过。
羊子鹏立时命绝。
羊侃愤恨不已,又搭一箭,射向侯景。
侯景仍然不相信羊侃能亲自杀子,仍在愕然之中,看着射来的羽箭,心神更被摄住,想要躲避,腿却拔不动。
来亮横起身边一个侍卫,挡在侯景身前。
羽箭洞穿侍卫的身体和盔甲,停在侯景眼前。
侯景盯着带血的箭簇,额头渗出豆大的冷汗。
侯景右侧,一位黑脸道士,向前几步,对羊侃喊道:“贫道乃阴山道士博哲,久闻羊将军忠义,深深仰慕。将军大义灭亲,贫道深深敬服,可否请将军脱下头盔,让贫道瞻望将军仪容,贫道定敬仰三生!”
羊车儿远观博哲,道:“这道士面色不善,恐有妖术!”
羊侃正色道:“我羊侃光明正大,没什么可怕的!”
羊侃当即摘下头盔,朗声道:“道长细看清楚!本将是何模样!侯景小儿看清楚!本将是何模样!乌鸦兵都看清楚!本将是何模样!早早认清人间正道,诛杀侯景,为国尽忠!尔等若执迷不悔,必成刀下之鬼,黄泉之下,尔等何以面对列祖列宗?!”
羊侃如泰山一般巍峨稳固,如圣人一般正直不屈,天地之间充斥满满来自羊侃的浩然正气。
乌鸦兵几乎都是被裹挟或被蛊惑的大梁子弟,听到羊侃之言,见到羊侃样貌,无不动容。
侯景担心军心不稳,急令收军,中军撤下高台。
当日傍晚,一辆无人驾驭的平板马车吱吱悠悠地来到端门外。
守门士兵开门,把马车牵进城来。
车板上铺着一面白布。
白布下盖着一具尸体。
羊侃觉得白布下躺着的是自己。
羊侃掀开白布,是羊子鲲。
羊子鲲胸前开了一个血洞,胸腔空空,不见心脏。
“狗贼辱我太甚!”羊侃喷出一口鲜血。
“子鲲有后,万事可期!”羊车儿道。
羊侃摆摆手。
羊车儿牵走马车
羊侃登上台城内的通天台。
通天台是历代皇帝和天神私语的地方,也是台城的最高处。
遥望建康城池,山河景色,在眼眶中转悠了一天的眼泪,终于滚落。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