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本站公告

    九是长老转身重返厅堂之内,将大厅沉重的木门关上,厅内的光线顿时暗淡了下来。他在离折掘崇尸身约有三尺之遥的岩石地面上盘腿坐下,闭目开始等待。倘若七日之内,折掘崇独生女折掘邦媛外出归来,他会如实相告发生的一切。届时将自己有罪之身连同带血的凶器欢喜双身佛青铜手杖,一并交予折掘邦媛处置。倘若七日之内无人归来,他会亲自将折掘崇的尸身焚化安葬。至于这柄欢喜双身佛青铜手杖,则会留在原地,派人日夜看管,直至查清真相。



    吩咐蓝衣人去办的那三件事,并非一时兴起。亘古至今能让九是长老忌惮的人,只有三个。首当其冲伏若赢算一个。他是三人之中最真实的,也是唯一一个还在江湖中露面的人。九是长老数十年如一日寻找伏若赢的下落,恳切的求见之心可谓天下皆知。伏若赢若不是存心回避,怎可能次次都与他失之交臂。然而单单在幸泉门惨案尚未被前往运送生活补给物品的村民发现,九是长老却在澄水古城之中与伏若赢不期而遇。两人谈论的话题涉及到当年秘密火种的下落,伏若赢以异常隐晦的方式提及隐匿于不咸山中名约“幸泉”的温泉奇观。不咸山与巫咸盐沼,幸泉奇观与幸泉门,它们之间的联系究竟是巧合还是出自伏若赢的别有用心?只是伏若赢虽有屠杀幸泉门的能耐,哪怕他想一举灭了合欢净月阁也不过是在举手捻指之间。但此人狂傲至极,如此曲折且秘而不宣的杀人方式,并不是他一贯做事的风格。他若杀人,只有明目张胆的一种方式:“杀便杀了,又奈我何?”所以,九是长老从一开始就排除了他。



    第二个九是长老忌惮的人是幽居在麒麟山的伊尹。伏若赢能够知晓幸泉门与当年秘密火种一事有所牵连,同为上古仙人的伊尹不可能不知。只是对于此人,九是长老并不熟识,与他只在木雨欢事件以及后来封印寞小天的幻境之中有过两面之缘。伊尹曾经制造过无数惨绝人寰的杀戮,连最为残忍嗜杀的妖魔各道都不及此人的三分冷血无情。传闻之中,伊尹对各种上古神器以及人间珍品痴迷至极。当年他制造的诸多惨案,其中不乏为了夺取他人的什袭珍藏。所以说由秘密火种带走的法宝秘笈落入伊尹的手中,倒也并非不可能。不管制造幸泉门与绿野山庄惨案的幕后黑手是谁,他的手中握有昔年各门各派的掌门人信物是不争的事实。只是封印了寞小天之后,伊尹便隐居麒麟山。只要伏若赢一天还行走在天地间,他就一天不能走出麒麟山。数百年来,无人能够上得了麒麟山,即便连伏若赢也不能。如此说来,又有谁能够保证,伊尹就一定坚守誓言禁足于麒麟山中?



    第三人便是九是长老永无法放下的一个心魔——寞小天。这二十年来,九是长老坚信寞小天隐藏于世,养精蓄锐伺机而动。终有一天,在所有人都卸下防备的时候,他会以万众瞩目的方式重新出现并搅起腥风血雨。想到寞小天,九是长老不得不想起在澄水古城之中遇到的莫予。当日阿念和伏若赢相续意外现身,震惊与惊喜之余,九是长老没有机会和莫予详细交谈。让九是长老心生疑虑的是,莫予当时是奉师命去大荒之中的沃野一带办事,返回九焰山的途中经过澄水古城。沃野离巫咸盐沼不过百余里,莫予完全有可能在同行的雁瑶毫不知晓的情况下,偷偷潜到巫咸盐沼,杀了幸泉一门之后再若无其事回到沃野,整个过程用不了两个时辰。



    莫予挡在他抓向阿念手腕时那快如闪电的身形,近日来时常浮现在九是长老的脑中。眨眼之间连他都看不清的身形,绝不是九焰山的言不拘能教的了。哪怕九是长老修行了数百年,自问也无法做到轻快如若光影幻动。这样的速度,他只曾在伏若赢的身上看到。但莫予的身形移动和伏若赢却又不尽相同。伏若赢的身形轻盈飘逸仿若无物,完全融化在了光影之中,你能看到他随着光移动,却触摸不到他。而莫予的身形,仿若他本身就是那道光,你看到他的同时,他已经到了你的面前。莫予消失于江湖的那三年间到底去了哪里,隐藏在他眼眸深处的那抹幽冷是什么?这些问题一直萦绕在九是长老的胸口无法消解。



    多年来九是长老和九焰山掌门人言不拘保持密切往来,大至莫予的武功修行,小至他的言行举止,事无巨细了如指掌。唯独他消失于江湖的那三年时光,言不拘却只寥寥数句回复九是长老:此事涉及九焰山的开山师祖,恕无法奉告。但请长老宽心,莫予失踪三年之中所做之事,不涉及寞小天,不危害天下苍生,不损败仁义道德。



    九是长老相信有些人的能力与生俱来,造物主创造他们的同时就赋予了这种神奇的力量,比如伏若赢和伊尹。而有些人的能力必须在漫长的岁月中慢慢磨练,比如像他自己。还有些人,他们的能力就如同一座休眠的火山,或许一生都会默默无闻。只为求得某一个契机到来,他便能如同火山爆发般释放出毁天灭地的能量,比如寞小天。那莫予呢?他是属于哪一类?九是长老抚育了他十年,莫予并不拥有与生俱来的资质。他也尚还年轻,二十年的短短人生,仅靠凡人的修炼不可能达到光影幻动的速度。那剩下的只有一种可能,他的人生际遇和寞小天一样,或许他就是寞小天。因为除了寞小天本人,无人知道他抱着木雨欢的尸身跃入天坑深井的那百年间经历了什么。就如同莫予失踪的那三年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世间能够将钝而无锋的陆吾神杵,作为锋利如刀剑一般的杀人利刃实属不多。然而,自莫予的手能够拿得动兵器的那天开始,他手中所持的就是一把鬼面独股杵。它原本是天盏禅师出家前的手持之物,年幼的莫予被九是长老逼着跟随天盏禅师参禅念经。他天性好动,喜武不喜文。天盏禅师为了教莫予禅宗佛法,便以鬼面独股杵作为奖赏的彩头。只要日落时分,莫予能够复述一日之内所授的经文和佛理,他便教莫予一招鬼面独股杵的招法。待到莫予能够在天盏禅师的手下坚持过三招,他就将独股杵赠予了莫予。如此以往,天盏禅师将他出家之前的成名绝学倾囊相授。



    另外一个方面,九是长老虽然未曾亲自教过莫予武功,但也未曾明言禁止过合欢净月阁的任何一位弟子教授莫予。从某种程度上,他是默许了这种行为。合欢净月阁的弟子善用剑,所以莫予的独股杵中混合了精妙剑法。独股杵为金铜铸造,重而无刃,没有剑的轻盈凌厉,也无法削铁无声。也正因如此,挥舞运用起来少了一些花哨的点缀,力量更加集中且攻击的目的性也更强。世间或许也只有莫予一人,能够将钝重的鬼面独股杵挥舞地如刀剑一般轻快灵动。绿野宗的陆吾神杵为玄铁打造,长度与重量上与鬼面独股杵相差无几,在莫予的手中完全可以成为一件称手的杀人利器。



    最为关键的是,九是长老与伏若赢的那次谈话,除了询问当年秘密火种的事情。他还问及了寞小天的生死与莫予的身世,此二人是否有所关联?



    九是清晰记得,当时他如此问道:“当日幻境破灭,寞小天遁逃。天上伴有星辰陨落,所坠之地正是莫家村。当夜我遵循先生指点,于子时赶到莫家村,在破庙之中救得寡妇遗孤,取名为莫予。望请先生指点迷津,此‘莫’是否为彼‘寞’?”



    伏若赢清浅一笑,只答了一句:“他已放下,长老又何必执着?”



    这是那次会面伏若赢说的最后一句话。



    九是长老看来,伏若赢虽未承认莫予就是寞小天,但也并未否认。而且,显而易见,“他已放下”的那个“他”指的就是寞小天。如果没有后来相续发生的幸泉门和绿野宗两桩惨案,还有谜一般在他眼皮子底下凭空出现的欢喜双身佛手杖,九是长老或许会选择相信,寞小天已经放下了。如今寞小天以另外一种形式出现了,到底是谁拿起了陈年旧事,冲破他的重重防守,将欢喜双身佛手杖放在他的手边?又是谁撩拨起前尘旧恨迷惑他大开杀戒?阮引芳的推测没有错,他们的确被人下了迷药,只是下药的人绝非折掘崇。昨夜折掘崇面对着祖先牌位跪坐着的佝偻背影,又出现在九是长老的脑海。如今想来,这位心烦意乱的掌门人也是中了迷药,虽然跪坐着,实则已经睡着了。



    迷药是什么时候下的,又是下在哪儿的呢?九是长老细细回想从澄水古城离开,西来昆仑这一路上经历过的每一件事,接触过的每一个人。始终找不出到底哪一步被人钻了空子。连他和武功深不可测的蓝衣人都能中毒,四大门派数百人也是形同虚设。问题是这数百人几乎在同一时间中了迷药。这些人从不同的方向而来,在昆仑山下汇合之后再一起上山。除了进入绿野山庄的四位掌门人,其余门人弟子食用的都是自带的干粮。若要在饮食之中做手脚,唯一的可能就是进山之后众人取来饮用的山中流泉。



    流经绿野山庄附近的山泉,皆来自数里之外的一挂山涧瀑布。在其中投毒又要确保泉水流经数里之后药效不变,药量非要以千斤之上考量。况且又如何保证每一个人都会去山泉汲水。所以,九是长老几乎可以肯定,毒是下在空气之中由各人的口鼻吸入的。这就需要有一个下毒的人出现在众人的附近。这个人,动作必须快如光,身体要轻若无物,才能逃过他的耳目。如果他不是伏若赢也不是伊尹,九是长老能够想到的人只有寞小天。而或,寞小天的转世,莫予。



    正当九是长老冥思苦想之际,折掘邦媛归来了。他按照计划好的那样,将绿野山庄之中发生的一切以实相告。但故事就终结在他回忆起昨晚失去了理智的他,用欢喜双身佛青铜手杖从背后残杀折掘崇的那刻。关于幕后黑手的种种猜测和怀疑,九是长老只字未提。人为他亲手所杀,只有这点是不容置疑的。至于猜测和怀疑,在事情真相未明之前,提及它们只会给人欲推卸罪责之感。



    折掘邦媛出乎意外的冷静,她的哀戚之情并未掩饰,却未做出九是长老预料之中的嚎啕卧泣或悲愤复仇之态。除了朝九是长老站立的方向甩手扔出了插在折掘崇后背之上的凶器,折掘邦媛再没有其他刻意任性的行为。哪怕听到九是长老亲口说出,绿野山庄满门上下皆是死于他手,少女的后背也只是明显僵硬了一下,没有任何言语。



    她一直背对着九是长老跪在地上,将父亲的尸身搂在怀里。九是长老看不见少女脸上的表情,不知她心中所想。少女跪坐不动,九是长老亦不催促。只待到日渐西斜,折掘邦媛才低声说道:“父亲曾说过,天下之苦,莫过有身。愿有朝一日脱离千钧躯壳,得真正自在。现今他虽死于非命,但人世间事,已与他毫无关联,从此不必苦苦恋栈,也算是如他所愿,去尽了尘缘。当在日落时分,将他躯壳付之荼毗。伴随夕阳余晖燎烧,以风火为媒,化为微尘,归还天地。”



    说到此处,她停了下来,将父亲的尸身轻轻平放于地面。随后转过身,依旧跪坐于地,面向九是长老仰起了一张苍白的脸,说道:“折掘氏一族世代幽居昆仑,不与外界来往。如今血脉至亲,皆遭大难,唯独剩下小女一人。虽父亲生性淡泊,重情轻物。但他亡去之后,唯小女一人送他往生,以他一庄之主,未免凄凉。还望长老能够屈尊,陪同小女送亡父最后一程。”



    按理说绿野山庄满门上下皆死于九是长老之手,不管幕后是否另有黑手操纵,这杀父之仇灭族之恨,折掘邦媛由始至终只字不提。反倒向杀父仇人提出陪她送父亲最后一程,九是长老着实猜不透少女心中的真实想法。他之所以留守在折掘崇的尸身之旁,一为了等折掘邦媛归来见她父亲遗容最后一面,二也是为了给这位心虽不甘与草木同腐,身却被困在昆仑山中的一庄之主守灵。即便折掘邦媛没有提出此番请求,九是长老也定当帮折掘氏一族的遗孤,将折掘崇的后事处理妥当。



    得到九是长老的应允之后,折掘邦媛先去了一趟父亲住的厢房。取了一套干净的衣裳换下了父亲身上的血衣,顺手将摊放在书案之上父亲整理了一半的志怪传奇揣入怀中。家中有太多东西值得她留恋,但她不敢多拿,生怕引起九是长老的怀疑。唯有这本古卷倾注了父亲半生的心血,同时也饱含着母亲的记忆。路过仆人居住的偏院,看到院子的角落里堆放着几坛新酿的祭神专用的酒。想起封坛之时,酿酒的师傅说,今年添入酒中的香料是从一位来自身毒国的高僧那里求来的,定能让天地神明共悦。此酒只在祭神之时才会开坛,只为献给神明,如今看来开坛已遥遥无期。



    倘若诸神有灵,为何还会让折掘一族遭此劫难?难道是祭神之酒不够醇香?颂祷之词不够华美?邦媛的心中涌起一股怒意,冲过去伸脚左右开弓,乱踢一气,将十几个酒坛子踢了个七零八落。酒坛破裂,酒香四溢。唯有最后一坛酒,倒翻在地滚了几滚,封口崩开,坛身并未受损。金黄色的琼浆从坛口汩汩流出,折掘邦媛呆立在地,看着大半坛酒流了出来,填满了酒坛下岩石地面上的凹坑。



    她突然跪坐在地,抱起酒坛嚎啕大哭。这是进庄以来她第一次如此放声恸哭,哭声并未持续多久,九是长老手杖点地,一步一顿的脚步声从前院的方向远远传来。方才九是长老出去收集引火的枯枝木柴,用来搭建荼毗仪式的架台。折掘邦媛才得到片刻独处的时间,睹物思情,抑制不住心中悲苦,放声大哭。此刻听到九是长老归来,她止住了哭声,起身从不远处的厨房里找到了一只皮囊,将坛中剩酒灌满了皮囊,绑在腰间。随后拎起剩下的小半坛酒,和九是长老一起将父亲的尸身送往折掘氏先人安歇的地方。



    折掘家族世代安歇的地方位于绿野山庄东面一片悬崖之上,临着悬崖之边用枯枝垒搭了一座高约三尺的架子。折掘崇的尸身就静静躺在架子上面。折掘邦媛脸色苍白,将酒坛之中半坛剩酒尽数浇在了尸身周围。甩手将空了的酒坛扔下万丈悬崖,同时用手中的火把点燃了被烈酒浸湿了的木柴,瞬息之间仿若也点燃了西侧的半边天空,如血燃烧。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酒香,混合着百花盛开般馥郁的芳香。折掘崇的尸身,映着夕阳的余晖,渐渐化为了灰烬。



    邦媛在心中默默念道:“父亲!折掘世家历代先祖!邦媛不孝,仇人近在咫尺,仅凭邦媛一人,此仇要报,恐遥遥无期。望父亲和先祖见谅!邦媛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夺回属于折掘氏的陆吾神杵。父亲,您曾说过,有朝一日找到那个能够将陆吾神杵断尾补全的人,神就会降临人间。折掘家族之仇想要得报,须借助神的力量。邦媛今日要破祖训,走出昆仑,尽余生,誓要找到这个人。所以成败在此一举,望父亲和先祖在天有灵,助邦媛一臂之力!”



    远处的高山挡住了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清冷的月光撒向了人间。在这凄凉清冷的月明时分,一个枯槁高大,一个苗条消瘦,一老一少两个身影面向着悬崖上的一堆灰烬站立。微风吹起,点点火星绕着两人飞舞,仿若亡者依依不舍的眷恋。



    待余烬变冷,折掘邦媛缓缓走近,将地上的灰烬用双掌扫成一堆,再一掌一掌将它们捧起撒下悬崖下的深渊。整个过程静默无声,直到最后一抹灰烬随风飘散,折掘邦媛长吸了一口气,探身向前,对着深渊下面发出了一声长啸。啸声在深渊之中回荡,一抹若隐若现的白色影子从深渊之下应声浮起,伴随着啸声忽上忽下时隐时现。



    见到这抹白影,折掘邦媛的心中暗舒了一口气。她停止了长啸,急转过身,面向九是长老,说道:“长老,我们....”



    然而话只说到一半,变成了一声惊呼。邦媛的身体晃了一下,顷刻间向身后的悬崖倒去。



    九是长老看的真切,折掘邦媛方才转身过于急促,一只脚正好踏到悬崖边上一块松动的石头。为了抛洒骨灰,她原本就贴着悬崖边站立。此时石块松动,一脚踏空,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向后倒去,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呼。电光火石之间,九是长老凌空飞起,倏忽间已经闪到了悬崖边上,枯瘦的手爪闪电般向下抓出,抓住了折掘邦媛的一只手腕。



    几乎与此同时,九是长老心中暗道:“不好!”



    手中所抓之物触手冰冷僵硬,不似少女纤细的手腕,反是少女手腕上佩戴着的虎头饰物。耳中听到一声轻微的“咔哒”声,眼前金光一闪,一柄金刚飞轮从少女的袖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旋着伸展开来。夹着呼呼的风声,直削向九是长老的手臂。松手与不松手只在一念之间,松手,少女必然掉入深渊。不松手,手臂被切断,少女同样会跌入深渊。九是长老松开了手。同时他觉得腰间一空,别在后腰上陆吾神杵被少女另一只手中握着的另一柄金光飞轮卷住并抽出,两道金光带着少女的身体,向深渊急坠而下。



    九是长老探身向前,朝深渊底下看去。少女的身影很快被黑暗吞噬,不见了踪影,他心中悲叹:“这又是何苦?!”



    叹声未落,忽见深渊之下浮起一抹白影,如鬼如魅。眨眼之间,消失在了东去的茫茫夜色与崇山峻岭之间。留在九是长老一人,望着白影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天马!折掘氏...莫非传说是真?”

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