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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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星历7024年,12月21日,凌晨



    地点:东大洋南部群岛,桑迪岛



    尼墨做了个噩梦,梦中他坠入一个漆黑的无底深渊。他想呼救,却发不出声音;想自救,却什么也抓不住。恐惧不断侵蚀着他,虚空抽干了周围所有的空气。他不断下坠,快要窒息而亡时,终于惊醒,逃离了梦魇。



    尼墨从梦中惊醒,口鼻腔里满是咸腥味。他最初的记忆是冰冷的身体,不断袭来的海浪,空旷的沙滩以及星空中巨大的炎月。他虚弱地躺在沙滩上,全身无力,冷得瑟瑟发抖。



    东方微明,繁星渐隐,远处出现一个人。这人叫杰森,他救下了尼墨。杰森是心理医生,也是药剂师,赫丽蒂薇雅人特质鲜明。他年近半百,独居在一所海边的老旧教堂里,偶尔也会扮演神父的角色。



    尼墨再次醒来时,躺在一张窄小的病床上,肌肉虚弱无力,连水杯都拿不动。杰森会白日里尽力照顾他,但夜深后需要回房休息。这时,房间里便只剩下尼墨一个人了。



    没有星光的夜晚,黑暗吞没一切,尼墨孤零零地躺在床上,虚弱地没有一丝力气。他分不清噩梦梦与现实,它们太像了,他拼命挣扎,却无法逃离,度日如年。他没有母语记忆,很难向杰森表达需求,只能用哭闹和摇晃身体来引起杰森的注意。好在杰森是个优秀的心理医生,理解状况后,便在入睡前为他留灯过夜。



    杰森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外表与常人无异,但实际上却是个连路都不会走的“婴儿”。杰森悉心照料着他,每天花费很多时间为他做指压按摩,帮他学习控制身体。半个月后的一天早上,尼墨终于颤颤巍巍地下了床,在杰森的搀扶下学习走路。



    尼墨感到安全时,会好奇地看着杰森,本能地模仿杰森的表情和声音。尼墨的学习能力极强,而杰森恰巧又是依靠言语工作的专家,所以他很快就掌握了通用语的语法,大量的常用词语,以及很多心理学词语。『尼墨』这个名字,杰森起的,意为“失去一切之人”。



    杰森其实很想把尼墨留在身边,可他太能吃了,就像一个无底洞。以杰森那点微薄的收入,根本喂不饱他,而且现在的世界也不怎么太平。所以当尼墨能与人正常交流时,杰森向赛里斯共和国大使馆提交安置申请。



    赛里斯共和国位于元洲大陆的东北部,幅员辽阔,资源丰裕,三面环海,西面为赛亚拉玛山,山脉连绵不绝形成天险屏障。赛里斯科技先进,贸易发达,因为发展平均,人口分布广、密度低,所以受灾程度较低。赛里斯人勤勉务实,且富有浪漫情怀,加上『云货币』技术广泛应用,使得灾后的赛里斯国力恢复迅速,一跃成为盖娅第一强国。之后,赛里斯人一直致力于人类复兴,建造的特区占世界三分之一。



    「暂用名:尼墨。男,年龄约19岁左右,身高183cm。黑发,紫灰色眼睛,赫丽蒂薇雅与弗洛瑟菲混血。星历7024年12月21日清晨,于东大洲,南部群岛,桑迪湾被发现。发现时全身赤裸,只戴有一枚晶石吊坠。疑似失忆,全身完好无伤痕。智力优秀,性格单纯。希望贵国能援助这个可怜的孩子,感激不尽。」



    三月的最后一天,尼墨收到一个邮件。邮件来自赛里斯共和国,紫金特区,紫阳学院。来信者邀请尼墨前往紫阳学院,接受救助,里面还附了厚厚一叠宣传报。在杰森的建议下,尼墨接受了这份邀请。



    时间:星历7025年,4月15日



    地点:杰森诊所



    清晨,尼墨和杰森站在诊所门口,望着山脚。等了半小时后,一辆出租车自林间公路驶出,停在了上山的路口。



    “这辆?”尼墨问向杰森,这是他第三次发问了。



    “不确定,有点像。”杰森回道。



    “会是什么样的人?”



    “那,大概是位护士吧。”



    “护士?”



    “简单说,就是医生的助手。”杰森摸着下巴说。



    “那,你为什么没有护士呢?”



    “我当然有啊。”杰森咧嘴一笑。



    “在哪?”尼墨好奇。



    “你不就是吗?虽然很外行。”杰森故作正经地打量着尼墨。



    “那,等我到了那边,也继续做护士好了。”尼墨道。



    杰森听后忍不住大笑,尼墨也跟着傻笑。



    “那,这次好像是了。”杰森指着山脚下一个拖着行李箱的人。



    “车子不上来吗?”



    通往山上的这条路,被杰森命名为生命之路。虽然很少有人来看诊,但他依旧认为这条急救通道十分重要,所以只要闲着没事就会检查修补。尼墨也常跟在后面一起修补,不过他从也没见过有车开上来。



    “可能是顺风车,咱们下去接她吧。”



    第一次接洽应该由杰森来做,可他在半路上忍不住除起了杂草,落在了后面。



    护士头戴一顶遮阳帽,看不清脸,还在低头爬山,并没有意识到尼墨去迎她。对方一步步走近,尼墨感到越来越紧张,他若再不说话,就要错身而过了。



    “铃……铃……”大约在上山三分之一处,两人相遇了。



    “您、您好!我叫——”尼墨由于太过紧张,张口时声高音破。



    “啊?”对方被吓了一跳,猛然抬头,身体失了平衡。



    铃声纷乱,还好尼墨反应迅速,将其一把拉住,这才没有失足滚下山坡。



    “谢谢。”对方站稳之后,礼貌地摘下遮阳帽。浅褐色皮肤,五官精致,乌黑的发辫从肩膀垂到胸前,末尾系着一串古朴花铃,年纪比尼墨稍大。她今年23岁,全名是摩柯夏·玫·罗莎,『比利提斯』和『奥诺优利瑅』特质鲜明。紫阳学院的学生,并非护士。



    “那,我帮你拿行李吧。”尼墨伸出手,却被对方避开了。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谢、谢谢。”



    “啊?哦……”尼墨心中一阵失落。杰森之前再三叮嘱他,主动和对方搞好关系,并交了他一些详细方法。可是接连出错,使他沮丧。



    “可以让一让吗?”



    “哦。”尼墨慌忙避让,一脚踩在路旁的湿泥地里。



    之后,护士在前面拖着箱子爬坡,而尼墨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两人一路缄默,气氛尴尬,直至与杰森相遇,才得以解脱。



    尼墨的交接手续并不复杂,随后大部分时间里,罗莎都在和杰森讨论抗抑郁药品援助的事。



    出于好奇,尼墨路过时忍不住盯着她看。起初,罗莎礼貌性地向他点点头,之后便不再理睬了。尼墨则好奇地盯着对方,看来看去。大概一刻钟后,罗莎猛地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尼墨大惊失色,落荒而逃。



    傍晚时候,尼墨照常靠坐在树下,望着炎月发呆。它太大了,尼墨总担心它会掉到海里。罗莎突然来到大树另一边接电话,被他听到不少。电话那头声音他听不清,基本上是罗莎在一个人在说。



    尼墨感觉到罗莎此刻心情很不好,特别是提到“全职看护”时。挂了电话后,罗莎便一言不发,烦躁地来回转圈。这让尼墨很不自在,因为他就在大树的另一边,罗莎这么转下去,迟早会发现他。



    尼墨心情忐忑走了出来,主动和罗莎打招呼。罗莎被吓了一跳,接着怀疑尼墨是故意偷听。尼墨慌忙否认,罗莎半信半疑,再次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尼墨凝在原地,心里委屈极了。眼泪快流出来时,听到杰森的呼唤声。尼墨揉干泪水,擤去鼻涕。他开始后悔接收那份邀请了,他想继续呆在这里,和杰森呆在一起。



    尼墨将树下发生的事情告诉杰森。



    杰森道:“你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耐心相处一段时间吧,等误会解开就好了。你到了那边人生地不熟的,一定要好好听她的话,和人家搞好关系,好吗?”



    尼墨本想告诉杰森,他不想去了,但杰森目光里的期待,让他把话又咽了回去——他不想让杰森失望。



    杰森看出了尼墨的异样,摸了摸他的头,说:“那,要是想我了,就给我写信吧,地址我写在送你的那本字典上了。”



    “那,你也会给我写信吗?”



    “会的,想你的时候,就给你写信。”



    “那,你会多久想我一次啊。”



    “那,你还没走呢,我怎么知道啊。出去以后,别总是‘那那那’的。学什么不好,非要学我的口头禅。”



    “哦……那,你会怎么想我啊?”



    “就是很想很想的那种想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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