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星辰好似一幅画,满园春景恰似一首诗。
聒噪的蛙声阵阵,池子里鲤鱼酣眠,澄澈的水花像极了繁星的枕被。
只见一切悠然,那轮丽月化作池里清波,涟漪儿。
“墨师兄,我有三件事要问你,你务必实话实说。”
“大小姐,现在已是半夜三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到我这儿,多有不便。”
“墨师兄,什么便不便的,难道说,你还想对我做些什么不成?”
林夕倒也从汤美玲那儿学了些迷魂勾魄的把戏。
如今这看似无邪而实则万分妩媚的模样,仿佛是初春杨柳,含絮待发。
她那短发儿迎风轻盈盘起,那玲珑剔透的眸子,闪着几分光亮。
“大小姐说笑了。我又怎么可能对你胡来?说吧,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墨师兄,好不容易才放了个小短假,你就这么冷漠啊。”
“大小姐要是没什么要事,那我可要送客了。”
“诶!别别,我说,我说。其实啊,我来这儿,真的是有三件事。”
“洗耳恭听。”
“第一件事,就是你说我是梦神白莲仙子。而我确实也在梦里看见过,可是……”
“大小姐莫非想问的是你既然是梦神,为何没有法力。”墨语一言道破。
“果然是慧眼啊。一下子就被你看出来了。确实很疑惑。”
“大小姐看过仙侠题材的桥段吗?其中对于坠天有个说法。就是仙人被贬,踏入进入凡尘的池水,便将失去所有法力与记忆。”
“这我在电视里倒有看过。可是,这记忆和法力都没有了,不就相当于死了吗?”
“轮回转世,何来死亡之说。”
“墨师兄,这转世听着有些荒唐。而且,若是前世的记忆和法术全无,那就相当于是一个崭新的生命,既然是崭新的,那么自然是不同于以前啊。”
“大小姐的意思是新花不能够代替旧叶?”
“宾果!就是这么个意思。”
“那么,大小姐,我问你,你是希望能够回到前世还是把握当下?”
“当然是当下!前世什么的听着就是无稽之谈。过去的都是尘烟了,还能怎样?”
“果然有见地。”
“毕竟我也是活了二十几年的人了。”
“可大小姐现在芳龄十八。”
“呵呵,还不是拜你所赐,我为情跳楼,本来必死无疑,好在有墨师兄。”
“大小姐,既然你觉得前世无稽,那不谈也罢。第二件事呢?”
“你之前说韩杰身上有邪气,真的去除干净了吗?我担心……”
“大小姐尽请放心,那邪气可能是蛇妖所留,不过已经清理干净了。”
“蛇妖?没想到她都已经死了,竟然还在隐隐作祟。”
“好在不是蛇毒,否则我们就危险了。”
“墨师兄也怕蛇毒?”
“毕竟是修炼了千年的妖怪,蛇毒必然致命。大罗金仙也逃不了。”
“啊?这么严重。那蛇妖自食恶果还真是谢天谢地。”
“大小姐,那第三件事呢?”
“墨师兄,如今韩杰有了个新妹妹韩紫儿,精力全被引走,也较少来打搅我了。那么,你可以跟我说实话了吗?”
“实话?不知道大小姐想听什么?”
“你对我是什么感觉?不许说是朋友。”
“大小姐这就是刁难我了。”
“墨师兄,你并不是平白无故救我的,对吗?”
“我……”墨语保持沉默。
“墨师兄,你知道我为什么刚开始会爱上秦知秋吗?”
“我不知道。”
“那是因为墨师兄你因为一场意外而去世了啊。”
“大小姐。难道说,是我的离开,害了你?”
“墨师兄,在你眼里,我不是梦神,对吗?我究竟是什么。”
“大小姐,希望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我希望墨师兄不要敷衍我。我想听实话。你,其实喜欢我,是吗?”
“何以见得。我不过是担心大小姐而已。”
“何以见得?墨师兄,韩杰吻我之后,你吃醋了吧?”
“我没有。”
“你吃醋了。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会吃醋?”
“大小姐,如果你今晚来找我,是要讨论这个话题,那么恕我不能相陪。”
“看来是我太唐突了。对不起。”林夕虔诚地说道。
她的圣洁如同修女,她的光辉可敌日月。
她似乎难以忍耐多年来那被冰封多时曾经一度破裂的爱。
眼前的墨语,还是个活人,还是个可亲可爱的人。
墨语转身走进了小木屋。
那间屋子看起来很简陋,最多就是一片儿鲜花点缀。
随他迈入木屋,见到茶几上没有沏茶,反而放了一坛子酒。
“墨师兄,你这是?”
“你不是要答案吗?我给你。”说着,便将自己硬灌了一通。
酒水穿肠,好似裂箭劈云。
林夕看着墨语跌跌撞撞爬起的狼狈样,看着那醉醺醺的脸,有种莫名的感伤。
“墨师兄,我……我不问了。”
“怎么……怎么又不问了?我……我可是……准备好了。”
连起身都险些跌倒,还是林夕急忙搀扶。
“墨师兄,既然你要喝酒,那夕儿陪你。你要醉,好,我陪你醉!”
不顾酒量,竟然也取了一盏酒,痛饮而下。
脑子发胀,头晕辨不清方向。
“大……大小姐……你……你这是……何苦呢?”
“墨师兄……你现在能听我讲一些心里话吗?我只说给你一人听。”
“大小姐?”墨语似乎酒意全醒。
其实,林夕也并未醉,只是脸颊被酒水熏红了。
“从很久的时候开始,我便开始享受荣华富贵的生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所有的孩子都羡慕我是个千金大小姐。可是,直到初中,我竟然连鞋带都不会系。”
“可是大小姐聪颖,学习一流。”墨语说道。
“学习一流?呵,光是会学习有什么用?常言道,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大小姐?”
“等我稍微懂点儿事情了。我却看到了社会的不公,贫富的悬殊。为什么,我能够享受山珍海味,但是别人却只能啃着窝窝头。为什么我可以全球旅游,别人却是四处流浪?为什么我拥有着家财万贯,别人却身无分文?我质问我自己。”
“大小姐,富与贵生来天定。就算是贫穷,后天努力也能够厚积薄发啊。”
“后天努力?墨师兄,你这短短的四个字真叫我感慨万千啊。说得容易,后天努力,多少人拼搏了一辈子,辛辛苦苦挣的养家糊口的钱,竟然还没有富豪一个星期的钱多。”
“大小姐,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向您道歉。”
“墨师兄,我只是随便讲讲故事,你这是做什么?”
“大小姐,您没有一点儿小姐的谱儿,待人接物都和善,也能够体谅穷人。”
“墨师兄,你这都是夸我,为什么要道歉?”
“我过去错误地将你认为成了一个只重金钱的大小姐。”
“呵呵,墨师兄恐怕以为夕儿将爸妈当做取款机了吧?”
“我……我无地自容。”
“墨师兄,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年,我为什么仍是单身吗?”
“大小姐,难道您真的是为了我?”
“墨师兄,你是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是,我不希望那些人接近我,是为了利用我。我这辈子,最痛恨他人欺骗我。尤其是欺骗我的感情。”
“所以大小姐情感脆弱,始终是单身?”
“在别人眼里,我就是个挥霍如流水的大小姐,可是我的每一点儿开销都是用到实处。悯农之苦铭记于心啊,但是他人的目光,我却改变不了。”
“大小姐,既然您话都说到这分子上了。那我也跟您谈谈心。”
“荣幸之至。”
“你知道,学院里的同学为什么都叫我怪人吗?”
“墨师兄,在夕儿眼里,你不是怪人,你是个才子!”
“呵,大小姐太过抬举了。才子愧不敢当。我和韩杰一样爱写文章。但是我煞费苦心完成的作品却无人赏识,以致于我内心狂躁痛苦。有时候就不自觉地发泄出来。”
“墨师兄,那为什么不找我呢?我或许能替你鉴赏。”
“大小姐时常要帮林董处理事务,我又怎么好意思打搅?”
“墨师兄,独自探索文字的大海,你……孤独吗?”
“老实说,孤独。当我在黑夜独自熬夜创作的时候,经常揉了揉眼睛,望向四周,但四周只有一片漆黑,连一个人也没有。”
“可是,墨师兄的作品很畅销啊。”
“畅销。呵,在别人看来那很风光,但对于我和韩杰而言,却是疲倦。”
“要不然这样吧,墨师兄,我让我爸爸投资你们。”
“投资?大小姐,你在开玩笑吧?”
“不!我是认真的。我可以为你组建一个工作室,”
“不必了,承蒙大小姐好意,我心领了。”
“墨师兄,你讨厌我吗?”
“大小姐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要不然您为什么老是躲着我闪着我,弄得我跟魑魅魍魉似的。”
“大小姐严重了,这世间哪有如此娇美的魑魅魍魉。”
“娇美?墨师兄,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但是听着,心里还是觉得很高兴。”
“大小姐,我……”
“墨师兄,反正现在闲着也没事,不如我们找找乐子吧。”
“啊?这!这这这!绝不可以,我们……”
“呵呵,墨师兄你慌什么啊?我说的是对对子啦,难道墨师兄还想要点儿其他的节目?”
墨语被她这么一说脸颊冒着蒸汽。
原本以为只有美玲才会说出那样的浪语,没想到林大小姐竟也得其真传。
“准备好了吗?”
“大小姐请说。”
“嗯,墨师兄这儿啊,什么都好,就是少了个女主人。”
“啊?这?”墨语被她一时玩笑话弄得无言。
“呵呵,墨师兄,人家的玩笑,你该不会也当真了吧。”
“大小姐,你还是说对子吧。”墨语终于恢复淡然。
“那好,墨师兄请听着。满园春意不减寒香,孤自帘里绣花,鹧鸪唤哥哥。”
“这?倒也是别出新意。”
“那当然啦,墨师兄读的书比林夕多,我要是不独创新意,又怎能难得了学院第一才子?哦不,以墨师兄的才华啊,是天下第一才子才对。”
“大小姐谬赞了。这上联看似简单,却暗设多处双关。”
顿时,对着那江水月夜长叹。
林大小姐果然厉害。
墨语心想:这满园春意虽是俗景,但是一添上寒香不减,却有了几分雅趣和意志。
而孤自帘里绣花,本就是伤心思念,再加上那鹧鸪的叫声,更是神来一笔。
但最精妙的还是那最后的哥哥二字。
行不得也哥哥,是鹧鸪叫声的拟声词。但结合上句,分明是表达女子思念到了极致,爆发。
林夕见墨语闭口不言,便说道:“难道墨师兄故意要让林夕。”
“大小姐才华横溢,这上联精妙,我……我一时之间答不上,不如您先回去,容我想想。”
“不急不急,我可以慢慢等,直到墨师兄答出来,我再离开。”
“这……这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
“墨师兄要是觉得强人所难,林夕马上离开。”
“不……大小姐,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墨师兄是哪个意思?”林夕倒是跟美玲学坏了,妩媚的笑颜让镇定的墨语不再镇定。
“好,我马上对答。马上。”
“呵呵,让就请墨师兄说出这个下联,要是觉得好啊,我可以给你一个惊喜。”
“嗯……我这池子里也没有什么,种了几朵莲花,就用莲花作为题材吧。”
“莲花?这个好。古代周敦颐有《爱莲说》,不知道墨师兄会说出怎么个下联。”
“嗯……空影醉浮平添静寂,二人畔前观月,莲子亦无声。”
“这?”林夕被他这答句一时之间惊住了。
“那大小姐,这惊喜?”
“哼!墨师兄欺负人,不跟你玩了。”林夕扬长而去。
“这是怎么了?我刚才也没说错话啊。算了算了,女孩子的心思,猜不透。趁着九龄不在,正好可以好好地小酌几杯。”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墨语饮酒,对月高歌,诗文郎朗,在旁人看来却是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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